《曾经》季夏薇安

5、第 5 章

　　十八

　　我知道我欠了顾立很多，追我这么辛苦，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倒全让他占去了。真奇怪，为什么那么习惯第一个便想到他却对他仍然无感觉可言；而从没有半点表态今昔亦然的青杉却总是时时想起，却不会让他同我分担半点困窘，然而还是时时映在脑子里。

　　每个人都一样，作践自己作践别人。

　　这个期间我谁也没有见过，除了顾立偶尔的电话和来信。原来顾立对杨静并无感觉，而为了兄弟情谊他还是选择和她在一起。难怪我会那么招人讨厌，见到他真心的笑她会不会心里好难受？如果是我，我会。所以，她也会。

　　我却在为一些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往事而耿耿于怀，那个女孩子真的那么优秀么？我知道在对方眼中要是陷下去了就什么都不重要了。所以，因为这我也不会和青杉在一起的，这些属于他的沉重的过往我仍是没有勇气去面对，或者说接受。

　　想通了这些之后，日子也好过了很多。对于未来，还是有些幻想的，无关他人的自我空间里的天马行空。

　　后来我发现，我的世界没有了顾立，没有了青杉他们，会这么平静。就算是逃避，也让我逃到明年六月之后吧。高考，并不会因为我的分神而搁置，不是么？

　　十九

　　晚自习，老班把攒了一周的信分发到我手中时，我看到了信封上顾立熟悉的笔迹。他在信里还是一样地试图轻松，想给我不刻意的氛围。这几个月，他也终于不再表现得那么努力，让一切顺其自然。除了我克制的抗议，身处高三，也是最好的理由和借口了。

　　只是这一次，我真的被触动了。这段时间刻意保持的冷落，因为那封信最后的几句带着心疼与心痛的话，让一切与他们的圈子重新接轨。

　　“前段时间，我见了他几次，每次他都问起你。你们都太要面子了……”

　　等我惊觉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时，信上的字已经晕染开来。青杉总是给我不确定的感觉，那天晚上之后，我甚至怀疑过他说他也喜欢我这句话的真实性。我找不到任何相互喜欢的感觉。有的，也只是冻结。很久以后成为习惯我已经不再习惯去思考他的真实想法。是他演技的精湛骗过了我。别人却从侧面告诉我他的在乎，是不是很讽刺？！三个人的纠结，需要一个人的退出来成全……

　　有些事，注定的，他的不肯回头已经决绝地断了我们的后路，不知道醉酒之后是否会吐真言，而真言又是什么。

　　平安夜，却是马上要到了。

　　原来，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季节。冬天来了。

　　该来的还是会来，无论你的主观意识是什么。

　　二十

　　然而我还是习惯了主动，继而主动地再次去找了青杉。因为之前的晚上，和徐萌萌在桥头的店铺里等人时，他和他的朋友从我的视线外走进，再走出。我的回头没有碰上他的回头，心里就变得很不平静。也许可以放手一搏，做最后的努力，然后，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即将来临的高考。我知道，我只是给自己一个借口亦或理由，让自己可以再次沉静下来而已。

　　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每次电话总是在第四个时接通的，青杉给了我一个手机号码，然后挂机了。谁都没空，所以也暂无下文。我只是继续把人的劣根性进行到底，甚至让徐萌萌出面帮我逼着顾立，对他劝说放弃。当然也继续暂无下文。

　　不管怎样，我都要对得起自己，这是最起码的。因为彼时的我正在信奉那条利己的教条：索求自己想要的，那并不是自私；放弃自己想要的，就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不计后果的付出，我还学不会，也做不到；但我学会了心血来潮，沉默许久之后的突然爆发，并且丝毫不顾忌这些行为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和后果。

　　四天之后，大年初一。新的一年，以一种历史的必然性出现在我面前。没有轰轰烈烈，却是谁也阻挡不了的决绝。

　　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时刻，我终于彻底决定了自己的辞旧迎新。

　　我再也没有主动去找过青杉，这几天的避而不见又或者无话可说，终于让我确认了很久以前就已经清晰明朗的事实。既然我的主动只会弄伤了我，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地来浪费表情呢？我的回头，终究没有碰上他的回头，可是路总是要走的，所以还是要把头转回来，望向前方不是吗？

　　至于顾立，我想他也跟我当时一样，只是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连自己都被感动了，却仍没能感动得了对方。而我的搁浅，总会让他有想通的时间，并有想通的结果。

　　确定了考取一所好大学这个现实又紧迫的目标之后，剩余其他的一切都沦为次要。之前反反复复曲曲折折的纠结，都被我一并抛弃于脑后，没有解决的事情，都被搁置一旁，时间会给出最终的答案。在最后一个学期到来之前，我终于回归到主流社会，完成被加诸在身上的种种社会属性的任务。比如金榜题名，比如为家争光。

　　二十一

　　时间荏苒，半年的时间在封闭的时空里飘然流逝，我也经历了备战，高考，等待，煎熬，失望，最终下定决心复读考取重点的重重历程。然后在那个流火的七月，收拾简单的行李和厚厚的教科书，来到那所离家100多公里的著名高中学府，开始了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

　　复读，对于我人生的意义，并不在于它对高考发起的重新冲刺，而是在于我终于放下了那些巡绕在我思绪里的复杂想法，告别了叛逆，暴戾、任性，用十个月的时间认真地完成一件单纯、枯燥又极富挑战的事情。我也很想知道，这样努力之后，自己会收获什么。然而其实这样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收获，让人沉淀内心，远离喧嚣，倾听真实，不是么？我在这一年的沉淀中，更加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父母隐忍又抑制不住的爱与期盼。

　　或许是我之前太过斑斓的高中生涯已经让人领略了青春的奔放，这一年两点一线的典型中国式高三生涯中，我异常安守本分，用心读书，心无旁骛。

　　在这些纯粹又单一的漫长时光里，渐渐淡了联系并最终失去联系的他们，也终于沉淀在我的青春里，沦为一种成长的纪念，提醒着我曾经无力安放的岁月。

　　二十二

　　第二次高考结束并彻夜狂欢之后，我让郑溪来帮我整理搬运行李。那些陪伴了我两轮的教科书，我最终无法舍弃，一并搬运打包准备带离。

　　在L市逗留中转的那个夜晚，我借宿在已经工作的顾立家里。和郑溪玩电脑、看韩剧、聊八卦，却只字不提房屋的主人。等到晚上见到下班回家的他，往昔的种种都已如过眼云烟，烟消云散。那些不了了之的往事，夹杂在彼此之间让我们心生尴尬又无话可说。我们甚至都没有正常地打个招呼，然后他跟郑溪说：“你跟你姐今晚就住这，我去朋友那住。”

　　我跟郑溪，本来是因为他才认识的，现在却比跟他还熟络……

　　从房间以及电脑上的种种迹象表明，他终于也有了新的生活陷入新的感情，我愧疚不安的心，才渐渐止了歉意。

　　虽然他不会跟我提及，我也不会刻意问到。我们的过去，就这样，沦为过去。

　　时间，果然会在适当的时候给出最正确的选择和答案。这样子，挺好。真的。

　　暑假在家等待入学的期间，我和复读期间认识的几个同学在广场边吃宵夜，晚风习习，空气静谧。然后我看到青杉突然出现在我们这一桌旁边，跟我打招呼：“来吃宵夜？”

　　“嗯。”

　　“你朋友？”

　　“呃。”

　　“那，我走了？”

　　“好。”

　　等他离开，同桌的同学问我：“认识的？”

　　“嗯。”

　　再无他话。

　　我还是不够习惯，他的主动，即使只是简单的打声招呼。那些思维停顿头脑短路的瞬间，所有的交集已经完成，没有后续。我想，这样子的现状，其实也挺好的。从前的过往，此刻，也已沦为过往。

　　时间总是会让深的东西越来越深，也会让浅的东西越来越浅。我们三个人，彼此生命中有过一段时间的交融，粘滞，相互影响，然后抽离，告别，各自前行。

　　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