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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杨晶北的同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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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晶北给许多人的印象就是,这个人很老实,因为他总是默默的默默的,仿佛隐身人一般,在那里却丝毫没有存在感,虽然没什么表现,也不会有机会给人添堵。
所以认识他的人说起他的时候只有一个词,老实,虽然他们不知道他是不是个真老实的人。甚至有些人的想象中,他的平平无奇的脸也被这两个字替代。
不过要是说杨晶北是一个隐身人,那么他们部门就是一个隐身集团。每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别人口中那毫无特色的老实人。
老实人王兴罗就是其中“特别老实”的一位,之所以说他“特别老实”,是因为不仅是别人,就连他母亲被人问起的时候,想了半天也只能说出他一个优点——“老实”。
当然,这并不是诚实的意思,放在他身上,那就真的是老而实。一方面说的是他的长相,而另一方面说的是他的心眼。
在他十六岁的时候还算是个五官整齐的青年,对,说的是青年不是少年。过了二十就整个人的形象气质向老年人飞奔而去,不仅开始变得秃头,皮肤也粗糙,甚至眼神都开始浑浊。27岁长得像47岁不说,他还遇到什么事都爱叨叨几句“我早说了早就知道了……”就像许多被生活折磨得只剩下皮囊的那些老人们的絮絮叨叨一般。
杨晶北和他搭班了一个月就受不了了,跑到组长那里诉苦:“王老头子他太啰嗦了,每次我想休息一下他就跑过来不停地说话,他不睡我还想咪一会呢!下个月排他上常日班吧我不要和他搭班!”
“好你小子,上班还睡觉,出了事怎么办?”组长黄景正刷着股票软件,开着微博,做着下月的工作计划,时不时的还看一眼工作群里那些个“领导”有没有新的通知下发。本来组员们闲着没事的时候上班睡觉打牌他都是知道的,活不多的时候大家都心照不宣也就算了,可要放到台面来说就不行。“王老头子不就话多点嘛,快回去干活,晚上别睡了啊,被抓到扣200块一次!”他敲打了一下这个不长心的下属,继续埋头做工作计划。
杨晶北顿时就不高兴了,“你是不是针对我啊,大家都睡,凭什么就我要扣200一次啊?!”不过他没敢说,怕真得罪了组长,以后给他排最累的活干。
满怀着不满回到座位上,王兴罗正扫完了一组配件往箱子里装。看到杨晶北过来就嚷嚷:“你跑哪里偷懒去了,你老这样以后不和你搭班了,凭什么两个人的活都是我一个人在做啊!累死我了!”
杨晶北又不高兴了,他心里觉得自己虽嫌弃和王兴罗搭班,但是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他好,他说:“你不是说你谈朋友了,和女朋友约会时间错开遇不到,想上常日班,我帮你问了,他不同意!”
“谁说我要上常日班啊!我女朋友她全听我的,我叫她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我才不用换班呢!”
王兴罗觉得杨晶北记性太差了,和这样的同事搭班的自己真是太辛苦!
于是他拿出手机给女朋友发了条短信:亲爱的,我太累了,我们结婚吧!
张小黎正在参加公司例会,前面领导一个个的指出各部门本周工作不足之处,说到她的一个纰漏,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这让她心情很不好。
收到短信看了一眼,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此人多半有病!”
这个人是在给父亲的同事送东西的时候在楼下遇到的,当时不知道此人是父亲同事媳妇的表外甥。
他看到张小黎的时候,二话不说热情的迎上来要夺过她抱着的一箱草莓,吓得她以为遇到了抢劫的,尖头高跟鞋一脚踹到他的小腿,“咔”得一下,小黎感觉脚好像踢碎了什么,他疼得龇牙咧嘴,小黎还以为踹断了他骨头,爸爸同事李工在楼上厨房忙活,从窗口看到了忙嚷嚷:“小张,没事没事,自己人!”
小黎这才退开一步,紧紧抱着纸箱走进楼道,惊魂未定的一步一回头地看这个人。
张小黎没曾想过自己的这几个回头在别人眼中有什么意义。
当时王兴罗疼得在心里把她的家人都问候了一圈,抬头却见她频频回头看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温柔的歉意,顿时感觉飘飘然起来,腿上好像也没那么疼了,耳边仿佛响起背景乐: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你一眼……
“我槽,你真不是人!”他说。
张小黎僵了一下。
“真尼玛疼死我了!”他说。
张小黎感觉尴尬的很。
“也不知道骨头断没,女人真是祸水,遇到就没好事,早就说不来不来非要我来,哎呀疼,怎么有人会有那么大力气,娶回去也是母老虎一个,有病才找这样的女朋友,姑姑自己厉害也就算了,还想害我,古人都说了女人是祸水,不听老人言也是活该,这种人要是娶回去那还怎么过,”王兴罗一边走楼梯,一边絮絮叨叨。仿佛自言自语却字字清晰的落在前方张小黎的耳中。
小黎觉得这个人肯定是因为太疼而失去了理智,心中万分歉疚。
“哪有你这样不认识的就来抢东西,”她说,“要不等下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那是一定的,一定要去的!”他吼道。
李工听到楼道里有吼声,忙来开门,“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你爸爸真是太客气了,还给我们带草莓。快进来坐。”
“不了李工,还要去方工那里呢,刚和他打电话他说一会要出门,我先走了啊。”张小黎好久没走楼梯,抱着一箱草莓爬了四楼有些喘得厉害。
“哦,对,他下午要打牌的,我等下也要去,你先过去吧。”
“走什么走!”王兴罗着急了,她要去找别的男人,这怎么可以!张小黎被他豪放的嗓音吓了一跳,她是真的赶时间,而且身边也没带现金,不然可能她会直接摸出两张毛爷爷让他去做一下检查。
“哦,不然你好走路吗,先自己去医院检查一下,票据留着我回头给你钱。”
李工莫名其妙,不明白这是哪一出,他媳妇从房间里跑出来道:“哎呀怎么了?!不是让你下去帮忙搬东西吗?怎么嚷嚷什么啊?!”
“什么都没有,”王兴罗对他表姑说道,“她不能走!”
“对啊,小姑娘,你大老远来一趟吃了饭再走啊。”李工媳妇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点三刻,吃中饭有点早,但是人家过来,留饭是礼貌,她热情道,“坐一下就好了!”
李工一手拿着忘记放下的择了一半的芹菜,一手提着刚接过来的草莓正往厨房走,插嘴道,“她还要去老方那里。”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对了,兴罗,你站外面干嘛,快进来啊!”李太太招手让表外甥进屋。
“她不能走!”
王兴罗不依,绕到楼梯口做出拦路的样子,小黎觉得这人可能是怕自己跑了赖医药费。
“你干什么呀!”李太太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就讲不通话的孩子,趿着拖鞋走出门便来拉王兴罗的胳膊:“别闹,吓到人家小姑娘了。”扯了一下,没扯动人。使着眼色让老公快把这倒霉孩子拉进来。李工放下东西也走出来。
张小黎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李工,不好意思,我大概把这个先生的腿踢伤了,麻烦你等会带他去做个检查,有问题就告诉我,不要和我爸爸说啊。这是我微信,加一下。”
王兴罗用谴责的眼神看着李工,李工和妻子的这个表外甥不熟,今天他过来也纯粹是妻子前阵子去庙里烧香,给亲友们求了几个平安符,表姐说起最近流年不利,就让儿子来取一张符而已。他不好代他说没事,只能连连表示说让小黎不要担心。
王兴罗觉得这个姨父假惺惺的,老妈表面上说让他来拿符,表姨让他见妹纸,摆明了就是安排他相亲来着,哪有相亲相中了不留联系方式的!
于是他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扫码加了好友,并且“情深义重”的说:“你等我找你!”
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张小黎不禁以为他对自己有深仇大恨。
后来联系了几次,他也每次都言语不善,要么说请她去他家吃干饭,要么要她请喝茶,闭口不谈医药费的事情,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早已没有应付他的心。
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如此的蛇精病!
“你发错人了吧?”她回复。
“没有!我们结婚吧!”王兴罗生气了,自己的求婚她竟然是这个反应,太过分了!他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表达自己的态度,于是又发了一条短信:明天去领证吧,我会好好对你的!
张小黎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回应是一种错误,默默的将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我槽,不但不回短信,竟然还不接我电话,”王兴罗见短信没有回音,于是忍不住打了好几通电话,可惜被拉了黑名单的他等到的永远是电话无人接听。
对此他表示非常愤怒,愤怒得连活都没有心思做了。
怒气冲冲地站起身在房间里绕了两圈,心中的愤怒一点都没有减少,于是他拿起杯子跑到走廊里饮水机处灌了一杯冰冷的凉水,一口气喝了下去,顿时感觉透心清凉。
“竟然不接我电话!真是宠得她不知道自己的分量了!”他低声咕哝。
杨晶北看了他一眼,觉得王老头子有点可怜,拉开抽屉,里面满满的零食,他剥了一颗糖扔进嘴里。
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