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权心为君倾》花鸢幽落

107、第三十五章

　　景月在小红韵身边粘到天黑，各种逗趣玩乐，到了吃晚饭的时刻，白若从宫里回来了。
　　忙碌一天，衣衫竟是一丝不乱，袖口一点褶皱都没有。
　　西珏扫了几眼急忙低头，继续站在一旁。
　　景月还没和他说上几句话，白若便带着红韵离开了丞相府。
　　西珏心中好奇，但也不能多做些什么。
　　到了就寝时辰，那二人还未回来，景月便早早睡了。
　　西珏心中有事，便守着油灯喝了一壶又一壶的热茶，久久难眠。
　　然而天都快亮了，白若和红韵还不见踪影。
　　西珏内心充满了好奇，可还是压着心思窝进了被子里。
　　屋外风声阵阵，树枝沙沙作响。
　　西珏碾转反侧，难以入睡。
　　当他再一次翻身后，终是坐起身来。飞速穿好衣服，微观白若身影。
　　神思在万物中飞速搜索，穿过树林草丛，空气中的雨露仿若在耳边匆匆而过。
　　瞬息万变间，在一抹黑色身影上定格。
　　黑纱在月色下散发着莹莹光芒。
　　高挑的背影，水墨般的长发。
　　西珏确定那是白若，刚一定神，对方便已经迅速回头，眼神锐利的仿佛如同一把冰刃，在西珏心底狠狠割了一刀。
　　微观切断，西珏睁眼。
　　黑暗的屋子里，自己的喘息如此震耳。
　　他跌坐在床上，抚平胸口。
　　“是被发现了？”他喃喃自语，心跳如雷。
　　与此同时。屋外风声忽而狂躁起来，西珏起身查看，只见乌云闭月，黄沙漫天。
　　他一时间不明事由，立在窗边片刻发呆。
　　狂风将门窗吹得吱呀作响，整座宅院的灯火全被吹灭，夜黑暗的，看不清一米外的轮廓。
　　西珏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在周身笼罩一层屏障，金色光芒如流沙一般环绕西珏，将外界的风沙阻挡开来。
　　门窗的吱呀声缓缓停下，西珏仰头望去，细细去听，屋外的风也已经停了，然而这一刻，夜却寂静的骇人，没有一点点声音。
　　他不禁在心中懊恼：莫不是已经被发现了？！这情况实在不对。
　　西珏拿起桌子上的油灯点燃，扶着火光，缓步走出了屋子。
　　园子阴沉沉的，仿佛连池边的花丛都没了颜色，万物都没有了呼吸的声音，除了西珏自己那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
　　行至景月房前，西珏轻轻扒开窗户向里望去，这一望，竟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西珏微观周围所有房间，睁眼之际，不禁身子一软，扶住窗栏。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出了什么问题？
　　西珏此时有些慌了，更多的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异境，竟然空了？！
　　西珏吹灭手中的油灯搁置在窗台上，长袖一抚，飞身到半空中，俯瞰寂静无声的丞相府。
　　双手结印，口念咒语，试图冲破异境，奈何咒印布满夜空，都没能改变周围分毫。
　　他心中大骇，思绪转动，沉吟自语道：“难道……我被困住了。”

　　异境几栽而过，而现实中堪堪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红韵房内烛火摇曳，折佩趴在床边，双眸紧盯红韵的眉宇间，心中忐忑不安。
　　期间伏云清来过一次，却被折佩的侍从拦在门外。
　　伏云清心中多少有数，便也未作表示，转身离去。
　　这一晃，已到深夜，然而此时床榻上，西珏与红韵皆是昏迷不醒，毫无动静。
　　折佩起身在房里转来转去，心中也是慌乱至极。
　　“公子……怎么办，怎么办……”

　　这里心急如焚，却有一头悠然自得。
　　云间水域中，丝竹声缓缓流淌，美酒佳肴，美人环绕。
　　辰恬端坐在大殿之上，他的面前摆放着八卦轮盘，上面古文密布，血红色的光芒自中心沿着纹路蔓延开来。
　　他端看许久，忽而轻笑出声，一旁的仙子娇柔的捏着一颗葡萄，送到他的唇边，柔声道“主上……”
　　辰恬吃了一粒葡萄，笑声更大，揉了揉仙子的肩膀，笑道：“有趣啊，有趣。这等趣事，白若不在，岂不是可惜。”
　　仙子自是不懂辰恬在说什么，只是顺着辰恬的揉捏，倒入他的怀中。
　　立在一旁的禅休倒是呵呵一笑，接话道：“主子下一步打算如何？”
　　“你说，对于现在的白若来说，对他最致命的打击是什么？”
　　“天下落入他人之手？”
　　“不对，现在的他，最受不得的，便是西珏不再把他当□□人，而是……当做敌人……”
　　“这有什么好打击的，一个男人而已。”
　　辰恬笑容渐渐淡去，沉声道：“白若的心智若是毁了，他灵魂的毁灭，就不远了。”
　　禅休：“属下该如何做？”
　　辰恬抚摸着怀中仙子的头发，眼珠一转，笑道：“先让西珏多看看，真实的白若。”
　　禅休：“我有一计……”

　　异境的日夜不再轮回，夜空中的残月久久不下，乌云寂静中，西珏的身影成为了这个世界里唯一会动的存在。
　　他站在云端，四方寻迹。
　　万籁俱寂中，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声响，细细辨别，找寻了方向，他急忙隐没踪迹，浮空冲下。
　　有声响的一处是丞相府的藏书楼，那一声正是大门开关的声音。
　　西珏穿墙而入，黑暗中有一处晃动着烛火。
　　靠近一看，西珏心中不禁一动。
　　眼前拿着烛台缓缓上楼的竟然是白若，此时的他双唇紧闭，嘴角抿出一丝冷漠，双眸十分不善，映着火光，仿佛承载着怒气。
　　一身黑纱淹没在黑暗之中，只有苍白的面孔在光亮下隐约可见。
　　西珏跟在白若身后，发现眼前的白若并不是年轻时候的样子，更像是如今四十岁的他。而异境中，白若按理应该是三十左右的，难道，异境的时间线出现了问题？
　　思忖间，二人已经来到了藏书楼的顶层，白若的手指在门上轻轻滑动，银光在指尖流淌舞动，光亮消失后，眼前刻满纹路的木门也随之打开。
　　西珏先行进去，昏暗的视线顷刻间变得通透明亮，看起来并不宽敞的屋子里竟然有着上万盏烛台，一层一层陈列，直至屋顶。
　　只见白若将手中的烛台放入了那千万之中，一丝魂气在烛火尖端挣扎了几下，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而去。
　　西珏愣了一愣，急忙查看周身的烛台，竟发现，这些并非普通烛台，而是以灵魂为灯油的焚灵灯。
　　白若放下烛台后，走到屋子中心的莲花座上，盘膝而坐，口中默念噬魂咒，屋内千万魂气自上空盘旋而下，萦绕在他的周身。
　　西珏心中大骇，他以为白若噬魂之法与他一样，是吸食一些小鬼恶鬼，竟不料，他是将千万灵魂用灯焚烧，一点点吸食，如此行径，与魔无异。被囚禁在烛台内的灵魂，无法超脱，无法往生，日复一日，感受着灵魂撕裂的痛楚，感受着灵魂一点点的被焚烧，将怨念化为戾气，戾气又化为恶魂，如此循环……
　　刚才白若手里的那一缕，又是谁的魂魄，又是谁，被带进了这比地狱还要残忍的地方，
　　西珏浑身发冷，可又无能为力。
　　他不禁在想，这是真的吗？眼前的是真的吗？
　　他爱白若，他内心已经最大限度的接受了白若的残忍，面对他的无情，他总是拿白若所做的功德来劝说自己。
　　王者没有无辜的，他们手下一定都是沾满鲜血的，上位者都是踩着尸体而来。
　　可他避而不想避而不见的，竟还是在这一刻展现在眼前。
　　西珏内心波动，令他的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
　　闭目噬魂的白若猛然睁开双眸，目光如利剑一般精确的向西珏射来。
　　没有一句废话，甚至没有一道多余的表情。
　　白若身如鬼魅，形如流水一般，西珏甚至来不及惊呼，一把银光流转的长剑已经没入了他的胸口。
　　西珏隐藏的身形随着他血液低落而渐渐显现在白若的眼前。
　　白若一惊，看着眼前的人，既陌生又熟悉，“你……”
　　西珏抬手握住剑身，微微驱动灵力，将它化作飞尘，身子一软，便倒入了白若的怀中。
　　“白若，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伤口的疼痛让西珏想要骂人，可心口的疼，却叫他不想与眼前的人多说一句话。
　　“你是何人？”
　　白若冰冷的嗓音在西珏耳边响起，这陌生冷漠的语气叫西珏一翻白眼，彻底晕了过去。
　　一句淡淡的谩骂也在西珏的唇边失去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