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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琦贵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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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樱预感并不太好,回宫里换上素色的衣服,卸下大半珠钗便带着兰湘和安清平赶去了长春宫,只把各宫送来的贺礼都交由百合绿萝登记入库。
“安清平,你可打听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么?”朱樱边走边问,总不能待会儿像个傻瓜一样在那站着。
“回小主,好像是林妃和萧婉仪在前面走着,哪知道经过御花园时路上无端横躺着一条蚯蚓,把萧婉仪吓得不轻,疾步后退就不甚撞到了后面的陆昭仪了。”安清平在宫里的时间久,有自己的渠道,打听事儿很方便,朱樱早已经打定主意收为己用。
朱樱心里已经有底了,她一点也不同情陆昭仪。她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无论出于任何原因出来冒险,那这后果她自己就有一半的责任在里面。而且明明有步撵,却偏偏凑热闹似的凑人堆里散步,未必没有自己的心思在里面。
而这一场意外,正好盖过她连晋三级的风头,朱樱不由得松了口气。
到长春宫的时候嘉元帝已经在正殿了,皇后也在一旁。朱樱行完礼之后就退到不引人注目的小角落里,跟着大家一起静静的等着太医出来。
林妃和萧婉仪跪在大殿门外,低声抽泣着,梨花带雨的可怜状。
她打量着殿里的人,多少人面色焦急着心里却欢欣雀跃着,多少人绞帕子紧张的不是希望陆昭仪母子平安而是巴不得皇帝严惩殿外的二人,又有多少人眉目间的淡然只是掩藏心底的起伏汹涌的?
即便是最上首的嘉元帝阙靖寒,沉静如水的面色,深不可测的是眼神底下又有几分是仅仅牵挂着陆昭仪而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太医急匆匆的出来请示:“皇上,昭仪娘娘气血逆行,有小产之状,大人孩子都情况危急,微臣斗胆请皇上明示,是保大还是保小?!”
皇帝还没开口就听到殿内传来陆昭仪近乎凄厉的声音:“皇上,求您保住嫔妾的孩子!”
嘉元帝的脸色很难看,顺手就把旁边的茶杯扫到太医跟前,碎瓷片溅得很远,朱樱看到站在内圈的一位婕妤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捂着手背,脸上闪过一丝疼痛色。
“混账,朕养着你们是做什么的!朕的爱妃皇子一个都不许有损,否则,那你的项上人头来请罪!”
太医吓得屁滚尿流的进去了。
所有的人被嘉元帝阴沉沉的声调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一时大殿内里鸦雀无声,直到门口传来张贵妃驾到的通传。
陆昭仪处于这样命悬一线岌岌可危的关头,皇帝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大家都自觉的低调着,怕触了霉头惹火烧身。只有张贵妃一个人并不忌讳,行礼的姿势都聘婷了几分。
她有孕在身,嘉元帝亲自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安置在身旁:“朕不是着崔永明去储秀宫传话让你好生休息的吗,崔永明,你可有把朕的话传达到?!”
崔公公跪地请罪:“没劝动娘娘,奴才该死,请皇上责罚!”
“跟他置气做什么?”张贵妃半倚在皇帝身上,“臣妾听闻昭仪妹妹出了意外,心里担忧得紧,哪里还能安心休息?怎么样,昭仪妹妹还好吧?”
这番话真是巧妙得很,在捧自己的同时还能将同样怀孕但能“安心休息”的淑妃踩一脚。朱樱腹诽,这才是语言的魅力。
大抵是她这番作为太过头了,另一旁的贤妃看不下去了:“贵妃姐姐能记挂着是陆昭仪是好,可也要当心着身子,别走了这陆昭仪的老路了。”
嘉元帝并没有出声制止,倒是皇后开了口:“好了,陆昭仪现在需要的是安静,别说些有的没的,平白让她分了心。”
殿内才重新恢复安静。
虽然鞋子不是什么花盆底,朱樱站到后来腿还是酸胀得很。昨晚上被折腾得那么狠本来今天就体力不够,而且从早上到现在都未进食,她肚子已经唱了很久的空城计了。可扫了一眼,发现大家似乎都习以为常了,难道这种场面已经司空见惯了吗?
嘉元帝已经虚岁二十七,膝下子嗣并不兴旺,只得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可她看着妃嫔们怀孕的频率,心里也猜到几分了,怀上容易,能生下来就难了。
想的走神的时候却感觉到一道视线忘了过来,她忙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看过去,却发现那道来自坐首的视线早已无影无踪了。是皇上,皇后,还是张贵妃?
就在她觉得快要熬不住时,内室终于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并不嘹亮,但足以惊醒殿内众人的思绪了。妃嫔百态真的就在这婴孩的哭声里全番流露,或是失望,或是期待,或是嫉妒,或是看不见底的平静。
太医来报:“皇上恕罪,昭仪娘娘诞下一位皇子,母子平安,只是……”
“说!”
“昭仪娘娘坏的是三胎,另外还有一位公主和一位皇子不幸胎死腹中。微臣无能,请皇上降罪!”太医伏地请罪。
“陆昭仪一向身子康健,何故会这样?!”嘉元帝抚着拇指上温润的扳指,面无表情的问着。
“启禀皇上,昭仪娘娘的胎像一向平稳,应是今日受惊吓以致气血逆行,还有,昭仪的腹部似有碰撞的迹象,小公主便是因为这个才不幸的。”太医一五一十的禀告着。
朱樱听得心惊胆颤。
“让她们进来。”嘉元帝揉揉眉心,淡淡的开口。
林妃和萧婉仪进殿的时候都有些后怕,噗通一声齐齐跪下请罪:“求皇上赎罪,臣妾(嫔妾)是无心的。”
“林妃,你来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臣妾是无辜的,是萧婉仪拉着臣妾,臣妾才无心撞上身后的陆昭仪啊,臣妾不是故意的……”林若娇出身将门,却是个被宠坏了的性子,当初进府里时还有几分娇丽,只近来越觉乏味。
“萧婉仪,你怎么说?”
“皇上明鉴,嫔妾自小就害怕虫子,拉住林妃姐姐实属下意识的举动,并无故意冒犯之心。只嫔妾并未将林妃娘娘往后拉,不知为何会撞上昭仪娘娘,请皇上恕罪。”萧如玥的说法又是另一番模样。
嘉元帝目色沉沉的看着二人:“林若娇虽属无心之失,但令子嗣受损是事实,即日起,降为正三品昭容。至于萧婉仪,仪态有损,罚俸半年,自己在宫里好好反省反省两个月吧。陆昭仪生育皇嗣有功,晋为侧二品贵嫔,封号就取琦字吧,琦有美玉之意,庆祝朕的弄璋之喜。今日琦贵嫔身边伺候的奴才就都打发去慎刑司吧。”
殿内的妃嫔们人人心里可不是喜忧参半,朱樱也是一阵唏嘘。这后宫晋位就跟打游戏似的,越往上升级就越困难,可一场战斗输了就能让你掉几级,俩月没日没夜的苦战算是白瞎了。而后宫则更是残酷,林妃连降三级成为林昭容不过一朝一夕的事,可再要爬上去少不得要花好几年的功夫了。萧婉仪虽然没降位,但今天这一举动显然是得罪了即使降位也比她高的林昭容了,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到哪儿去?而应该负一半责任的陆昭仪,却因此晋升了位分。
朱樱觉得这事儿肯定没有表面看来那么单纯,不过事不关己,她也就只能为那夭折的小皇子小公主哀悼两声罢了。
回兰心堂已经是未时了,朱樱累得快要虚脱了,紧急补充了点吃食就让绿萝准备热水泡完澡这才觉得身子骨是自己的了。
不过才小憩片刻就到了晚膳时分,她撑着眼皮子起身吃了点就又想回床上。兰湘婉劝:“主子,时候尚早,皇上今日还未翻牌子。”
任谁刚死了双儿女都不会有寻欢作乐的心情了罢?
不过鉴于她对这无节操皇帝没什么把握,朱樱还是踏踏实实的等着了。
最终嘉元帝政务繁忙,歇在了自己的宫里,一连五天除了去看过琦贵嫔和三皇子一次,就没再踏入后宫。
不过朱樱倒是一点都不闲,因为每日还需到翊坤宫给淑妃娘娘请安。对于她荣获殊宠一事朱柚面上是极为欣慰的,拉着她的手谆谆教诲:“果然是本宫的妹妹,没有给本宫丢脸。虽说琦贵嫔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势必心情不好,但总还是有机会的。”
“嫔妾知道。”朱樱看着这个便宜姐姐,真不知是感激多还是怨恨多了。如若不进宫她未必能像现在这样锦衣玉食,但同样不会像现在这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连晋三级是很难得的殊荣,也就只有张贵妃和琦贵嫔有过,可见皇上是对你上了心的。本宫扶持你上来自然是有用意的,想必在家时祖母与父亲早已同你说过了。以后在本宫面前你是妹妹,不是敌人。”淑妃说这话的时候只淡淡的笑着看向她。
朱樱知道这个世界的人根深蒂固的嫡庶思想,庶女为嫡女铺路在所有人眼里都是理所应当的,可她永远没法让自己打心底里妥协。
“妹妹谢淑妃姐姐提点,定不忘这份提携之恩。”她顺水推舟的应答着,只是对成为淑妃脚底的一块踏脚石没有半分兴趣。
“本宫如今怀着皇嗣,很多事情不方便出马,需要劳动妹妹出手了。”终于点到主旨了,朱樱微垂着眼睛,掩饰里面的无奈和冷清。
“本宫宫里有个宫女喜燕,是张贵妃宫里过来的,本宫近来发现她手脚有些不干净。本宫怀有龙裔,宫里诫重刑杀伐之事,改日让她给你送点东西,你借个由头,替姐姐除了这个眼前的钉子吧。”淑妃朱柚因为怀孕,纤长的手指添了分圆润,抚在她的手背上却让她心里一冷。
朱樱知道她这是试探自己,或许对于一个宫妃来说,宫女命如草芥,用来测试她的忠诚度和办事能力正好。可那句应答却卡在喉咙处,难以启齿。
“淑妃姐姐,嫔妾知道您的意思了。”最后说出口的回答几乎是艰难晦涩。
大抵是看她姿态乖顺,淑妃心情极好的留了她用晚膳,搁平日里朱樱自然不会有半分推辞,毕竟翊坤宫的伙食跟兰心堂的怎么会是一个等级,日子还长着呢,该补油水就得补!可今日她是没有半分胃口的,随便找了个理由推脱了,几乎是逃离了翊坤宫。
月圆看着她近似踉跄的背影,有些担忧的提醒着主子:“娘娘,朱宝林真的能当大任么,奴婢看她小家子气得很,远比不上娘娘您的威仪。”
朱柚伸了个懒腰:“你懂什么,本宫不需要一个能当大任的左膀右臂,性子怯懦才好拿捏,这比什么都重要。”
“正好,除掉喜燕这件事可以考验考验她的忠心,成不成功都不要紧,她有没有行动,那才是决定本宫要不要继续扶持她的关键。”
“娘娘英明。”
“本宫一点也不英明,比本宫英明的,这后宫大有人在。”淑妃把玩着手里的一件鹅黄琥珀蜜蜡手链,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细细一嗅,便淡淡的笑了,“月圆,把这件张贵妃送的宝贝好好收着,总有还给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