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掌心玫瑰》赤红朱

22、陷阱X真实

　　在浓郁的夜色中，四五辆拉货的牛车从小路的那头缓缓驶来。林中只听得些许虫叫，马车的车轴上裹了一层柔软的棉布，大大减轻了引人注目的响动。

　　一块宽大厚实的油布将牛车内装载的货物遮了个严严实实，负责运送货物的人穿着布满尘土的破旧布衫，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一支在再正常不过的车队，如果忽略这个诡异的时间点的话。

　　“嘿，老杰克，别把那玩意儿拿出来晃。BOSS可是要我们秘密行动。”带着草帽的青年拍了一把刀疤中年男子的肩膀，朝他手上的左轮努了努嘴。

　　“这种夜里哪有人来，你未免也太疑神疑鬼了。”刀疤中年刚抱怨了一句，车身就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刀疤中年人猝不及防地被颠下车。众人心中骤然一紧，都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藏抢的地方，戾气冷酷的眼神一下子暴露了他们的本质——一群亡命之徒。

　　“放松，嘿，伙计们。只是车轴压到了石头上。”

　　众人闻言，立刻收敛起气息，重新变回再普通不过的走卒。

　　牛车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幽暗的森林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缓缓至藏身的大树后走出，来到小路的中间，捡起那里遗留的一颗巴掌大小的矿石，正是牛车颠簸时从牛车上掉落的。

　　白色的石块表面斑驳着深深浅浅的蓝线，是只有彭格列最新拿到的矿区才出产的蓝锡。

　　月光和铂金的发色融为一体，男人眯起狭长的双眼，若有所思地望向牛车离开的方向。

　　*

　　“抱歉，玫瑰，这几天实在太忙了。来，你的赔礼。”Giotto从摊贩手里接过卖相极其诱人的水果冰激凌，却见一向热衷甜食的玫瑰没什么高兴的反映，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不远处一对母子。他顺着玫瑰的目光望过去，那个妇人正低头整理着婴儿的襁褓，看上去并无不妥。

　　Giotto摸了摸玫瑰柔软的银发，低声询问：“怎么了？”

　　“乙醇。”苍青色的眸子沉下幽深的阴影，玫瑰解释：“那个女人刚才用沾着乙醇的手帕捂住了婴儿的口鼻。”

　　Giotto闻言皱起眉头，将冰激凌放进玫瑰的手里，揽过她的腰身。玫瑰下意识地用手肘顶住他靠过来的身体，Giotto低下头，悄声开口：“用情侣的身份过去的话，会更加让人放松警惕吧。”

　　玫瑰眨了眨眼睛，一边顺从地挽上Giotto的臂弯，一边面无表情地会心一击：“恋童癖会更加让人警惕吧。”

　　无意间被射中膝盖的初代目大人身体一僵，玫瑰捏住他腰间的软肉360度大逆转，不满地抱怨：“放松。”

　　“……”心中情绪万千的初代目大人轻咳了一声，正好挡在那个妇人的身前。妇人惊慌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很快地恢复了镇定，但收紧的手臂却暴露了她掩饰得不彻底的紧张。

　　“午安，夫人。”湛蓝色的眼睛仿佛纯净的地中海，荡漾着柔和的阳光，Giotto是一个光看眼睛就会让人觉得温柔的人。看着他的笑容，妇人愣了愣，立刻便在心里谴责自己想得太多。

　　“非常冒昧打扰到您，只是我的小公主非常渴望能看一看您可爱的孩子。您知道的，我总是无法拒绝她。”Giotto看了一眼玫瑰，对妇人眨了眨眼睛。

　　“小公主”扬起面无表情的脸蛋，狼一样冰冷摄人的眼睛看得妇人刚消除的警惕又冒了出来。玫瑰还恍然不知自己的眼睛已经引起了妇人的警惕，自然地伸出双手要求：“我要抱抱他。”

　　妇人干笑了几句，侧过身躲开玫瑰的手，理了理婴儿的襁褓，把他遮得更掩饰了些：“小姐，并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家宝贝好不容易才睡着了，一离开我身边，他就会哭闹。今天光是给他擦眼泪，我就用了好几条手绢呢。”她说完，抬头看了看天色，掩唇轻笑。“天色不早了，我该带孩子回家了。先生，小姐，请容许我先走一步。”

　　玫瑰还欲再说话，却被Giotto不动声色地按住肩膀。她抿唇看向Giotto，Giotto对她摇了摇头。

　　妇人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道别后便抱着孩子慢慢走远，玫瑰和Giotto借着人流的掩护紧随其后。

　　“一会儿你吸引她的注意力，我趁她分神的时候抢过孩子。”Giotto低头望进玫瑰的碧眸深处，眼底染上忧色，“她可能带着枪，玫瑰，小心一点。”

　　这种不必要的担心明明是看轻她的行为，但和Giotto对视时，玫瑰却觉得自己并没有生气，心底升腾起一些锦絮一样柔软轻薄的东西，轻轻地擦过胸腔中无人触及的角落。她的脸有些烫，垂下纤长的睫毛，乖巧地“嗯”了一声。

　　妇人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左穿右行，动作机敏得远胜常人。Giotto原先以为这不过是一起普通的拐卖人口事件，现在却惊觉这妇人的身后恐怕并不简单。他正要提醒玫瑰，玫瑰却停了下来，单膝跪地，五指紧贴在地面。她闭目仔细感受了几秒手心传来的震动，再次睁开双眼时，双目中寒意凛凛：“陷阱！”

　　Giotto闻言，脑海中电光火石地将整个事件串联了一遍。巴勒莫局势混乱，拐卖孩童这种事并不稀罕，用这件事引他们上钩并不会引起他们过多的警觉。而那个妇人在用乙醇迷晕婴儿的时候正好站在了上风口，她一定是知晓玫瑰异于常人的嗅觉；她在大街上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玫瑰的要求，也一定是算准了他的性格，顾及婴儿的安全，他绝对不会在大街上动手，而是跟在她的身后。

　　这件事他一直很不愿意去想，因为彭格列的每个人都是他的家人。

　　……他的家人里，有人走向了阿隆基。即使心爱的人就在身边，他还是感觉到了——冷。

　　玫瑰抽出双刀，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刺眼的寒光割碎了小巷内阴暗的空间。“还愣着等死吗，彭格列？”

　　“走！”Giotto拉过玫瑰的手肘，把她的腰往上一提，夹在腋下。湛蓝色的双眸左右闪动后徒然一亮，他往后退几步助跑，在笔直的青石墙上横行而上，跃至二楼阳台的栏杆，拉住墙壁上突出的挂旗子用的横杆，后腰用力，硬生生翻到这座三层的别墅屋顶上。

　　玫瑰像只娃娃一样呆滞地双手双脚朝下，随着Giotto的跳跃钟摆一样傻傻地摆动。她缓慢地转过头，目无表情地盯着Giotto——的下巴。

　　“我假设——我的攀援能力比猴子高那么一点，没有必要依靠你的‘帮助’。”

　　“……”初代目大人背后窜起一股寒流，柔软的金发像是猫儿炸毛一样炸开。他手忙脚乱地把玫瑰放到地上，捂着眼睛把她翻过来的裙摆拉平，盖住她可爱的草莓胖次。“对，对不起！一时心急就……”

　　玫瑰乖乖地任由他动作，乖巧得就如同她给人的印象——一只超大号的洋娃娃。在Giotto低下头来给她整理耳边发丝的时候，她甚至还偏过头配合了。

　　“有七个。”居高临下地看着黑衣杀手们快速地在小巷中穿梭，迅速靠近刚才她和Giotto的所在地，玫瑰从腰侧的小盒子里射\出一根发丝般的黑绳，悄无声息地从楼顶滑落到正经过他们地下的杀手背后，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弯刀扣颈，快准狠地一拉，无声的血液喷溅而出，顺着她纯白的发丝滑落。

　　借着黑绳的反弹力，玫瑰再次跃上他们藏身的屋顶。

　　“滴答……滴答……”

　　红到乌黑的鲜血滴落到Giotto的脚边。

　　那双他初见时就迷惑了他的眼睛依旧苍青剔透，里头流淌着生机勃勃的光彩，仿佛被浸在水中又打过蜡一般光彩夺目。

　　她对生命没有畏惧，她在享受屠戮的快|感。

　　食人花的真面目毫无保留地真实地展现在了Giotto的面前。

　　啊，似乎喜欢上了不得了的孩子。

　　杀气四溢的暗巷中突然响起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

　　“这下麻烦了。”Giotto微愣，随后露出苦笑。

　　“彭格列，这个孩子多么可爱呀。”刚才那个妇人对着看似无人的小巷中高声喊，语调充满了让人不舒服的恶意。“你看看他红润的小脸，软绵绵的胳膊……我数到十，如果你还不出来的话，我就一分钟折断他的一条胳膊，然后是腿，头留到最后。怎么了，善良的彭格列，你难道忍心伤害这个孩子吗？我开始计数了：十——九——”如果将Giotto替换成任何一个黑手党首领，她都不会作出这种愚蠢的威胁。毕竟一个素不相逢的孩童哪有自己的命重要呢。不过正是Giotto这种爱护弱小的品质，这个计谋才能成功。

　　“玫瑰，你听我说。”Giotto倾听着婴儿命运的倒计时，按住玫瑰的肩，眉宇间难掩焦急。“他们的目标是我，我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的时候，他们的注意力会暂时集中到我身上。你趁那时候逃出去 ，去百合街26号找雨月和蓝宝。”他在嘱咐玫瑰的时候，妇人已经倒数到了4。

　　Giotto对玫瑰笑了笑：“别受伤。”从藏身处的楼顶一跃而下。

　　玫瑰：“……”这个人自说自话的功力见长。

　　隐藏在暗处的暗杀者们慢慢包拢过来，Giotto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摆，对抱着婴儿的妇人淡然地点了点头：“我按照你说的话出来了。那么，能把孩子交给我了吗？”

　　一个站在Giotto背后的杀手趁此机会开了一枪，却被Giotto偏头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

　　湛蓝的眸子移向偷袭未遂的杀手，明明是轻松柔和的颜色，却无端端让他不敢动弹。

　　“我只是想保护这个孩子，但也不会傻到为他送命。”他对妇人伸出手，对她勾起唇，凝结了暗巷中的气氛。“我为了他放弃了隐藏，你们找到了我的行踪。把他交给我。这是让我们双方都满意的结果。您说呢，女士。”

　　怎么会有这种人，眼神和表情明明都柔和得像天使，却压迫得人动都不敢动。妇人为自己的胆怯找了个合理的借口：Giotto一现身，这个孩子其实也没了作用。让他带着孩子，他为了保护这个小东西会耗费更多的心神。他只是一个人，即使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他们八个人的包围下全身而退。

　　就在妇人将孩子递给Giotto的时候，她高喊一句：“动手！”率先掏出了藏在腰带里的匕首刺向Giotto。

　　Giotto的手指刚触到婴儿的襁褓就突生变故，他下意识地向前了一步，保证自己牢牢地接住了婴儿，却把自己的脖子送到了妇人的匕首尖上。

　　一只手掌在Giotto的肩上借了个力，扬腿踢飞妇人执匕首的小臂，半空中散开的裙摆犹如迎风招展的白色朝颜花。只听一声脆响，妇人的小臂已经弯折成人体不可能的角度，断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