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梓不隽（下）》指间风月

13、挑拨

　　康宜静前些日子为女儿拍了一组百天照，今天刚好是预约的选片日子，陈泽阳公司事忙，深深自告奋勇陪康宜静去选片。

　　陈泽阳生来富贵，什么东西自然要用最好的，给女儿选的影楼当然也是全市最昂贵的。

　　一般高档的地方服务也是一流的。深深此刻坐在柔软的沙发里，一手抓着抱枕，悠闲地啜着咖啡。

　　“看看这张怎么样？”康宜静问着。
　　深深猛点头：“笑笑真可爱。

　　”笑笑是康宜静女儿的小名，笑笑总是安安静静的，很少哭，别人一逗，便咧开嘴天真地笑着。于是便有了这小名。

　　中途冯母打来电话说家里有点事，命令深深下午两点之前必须回家。
　　深深什么话也来不及说，冯母便利落地切断。
　　她莫名其妙，再看，有个未接，是方隽打来的。她不觉一笑，跟康宜静打了声招呼，一边回拨一边朝外走。

　　“阿隽？”
　　“恩。”他轻应。

　　深深听着彼端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他似乎还在忙，她不由笑出声：“这么拼命干嘛？我很好养的。”
　　方隽默了一会儿说：“是好养，但是我要把你养好。”

　　深深听着心里甜滋滋的，只听方隽又道：“一会儿我过去接你。”
　　她正要应下，猛然想起母上大人斩钉截铁的命令，“唉，恐怕不行呀。”
　　那头一顿，“怎么了？”
　　“老妈让我今天必须回家。”
　　“……好吧。”

　　两人又东扯西扯了半个小时，全是些没营养的废话。

　　深深将手机揣回兜里，不经意地一抬眼，眼前一排白色典雅的仿欧式建筑，修长的立柱，晃眼的闪光灯以及身穿欧式礼服的年轻男女。很明显，人家是在拍婚纱照。

　　深深纳闷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摄影区的？

　　她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正要离开，忽然眼前晃过一双修长的白花花的大腿。目光再往上移，看到了白色衬衫的下摆，随着双腿的动作，白色的蕾丝内裤若隐若现。再继续往上，是一张妆容精致的冷艳脸庞，深红色的唇微微勾起，分外撩人。

　　现在女性拍写真的尺度越来越大，甚至有裸身上镜，只用手臂遮挡或角度的位置来遮挡重点部位，眼前这位只罩件宽大的衬衫已经算是比较含蓄的了。深深早已见怪不怪，但头一次见到这么活色生香的美女，她还是忍不住多瞄了几眼。

　　女人突然步子一顿，朝深深这边望过来，深深出于礼貌地回以微微的一笑。

　　女人的脸色可谓是千变万化，错愕，震惊，恼火，不甘？

　　深深若无其事地从她身旁经过。

　　擦身而过的瞬间，女人叫住了她，“冯梓深？”轻微鄙夷又带点疑惑的声音。

　　深深惊呆了，她回头仔细端详女人许久，不可思议地蹦出一句：“我们认识？”

　　女人眼里闪过一丝恼怒，转瞬间又笑起来：“不认识我？那你和方隽是怎么分手的？”

　　深深一怔，当初和方隽分手主要是因为家世的问题，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第三者的介入，若有，勉强算上……她蓦地睁大眼睛：“你是……贾朝悦？”

　　那个信誓旦旦，对方隽势在必得的贾朝悦？

　　深深在大学时代只和她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对她的相貌并不深刻。
　　只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也是T市人？”

　　贾朝悦笑了：“你怎么这么天真，我是跟着方隽来的。”

　　深深不可思议道：“你还在追他？”

　　“你真有意思。”贾朝悦摇头失笑，长发随着动作微微荡漾，更显明媚动人，“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更何况还是我这样的大美女，你大概不知道吧？这些年，我们一直在一起。不过最近有些倦了，便分开了。”

　　深深却是一点也不信：“这些话你骗骗小孩子还可以。”

　　贾朝悦一怔，随即又道：“你当初和方隽分手，是不是给他发了短信试图挽回？”

　　深深垂下眼，没作声。

　　贾朝悦得意地笑起来：“他怎么可能会回复你呢，那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虽然他和我在一起多多少少有些报复你的成分在内，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呢。我跟他在一起很快乐。”她凑近深深耳边悄声说，“包括□□和物欲，他都给了我最极致的享受。”

　　深深还是摇头：“我不信。”

　　“那好，你说咱只见过一次面，而且还是在晚上，你凭什么以为在事隔这么多年以后我还能一眼认出你来？不过是因为方隽那里有一些你的旧照，我翻看了一些，最后全删了。”

　　说完，毫无意外地看到深深惨白的脸，她拉了拉衬衣下摆，款款而去。

　　“我承认我很在意，可这又有什么呢。”深深在情敌面前从来是不甘示弱的。

　　贾朝悦脚步未停，不过步伐却缓了下来。

　　“结了婚的男人都可以偷腥，更何况我和阿隽那时已经分手，什么关系都不是。这么优秀的男人，我们不能对他要求过高是不？不过，还好，绕了一大圈，他还是回到我身边了。”

　　贾朝悦刚好走到台阶处，闻言，脚一崴，而她脚下踩着一双细跟鞋，崴下去的后果……幸好旁边的男助理及时扶住了她。

　　并不是所有的英雄在救美时能博美人一笑的。

　　男助理怔怔地看着自己被狠狠甩开的手，有些受伤，他也没指望人家以身相许，好歹说声谢谢啊。

　　贾朝悦双眸喷火地看着深深：“你以为现在的方隽还是以前的方隽吗？”
　　深深正色答：“只要他是我的就好。”

　　贾朝悦走后，深深的气势一下子变得颓然，她默默走回去时，康宜静正好在找她，她问：“选好了？”
　　康宜静点一下头：“怎么脸色不太好？”
　　深深顿了顿：“回去再说吧。”

　　回程的车上，深深一直在想贾朝悦的话。

　　“你当初和方隽分手，是不是给他发了短信试图挽回？”

　　“他怎么可能回复你，那时我和他已经在一起了。”

　　“包括□□和物欲，他都给了我最极致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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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话可信吗？贾朝悦说得那样斩钉截铁，又天衣无缝，深深是有几分信的。

　　而且，刘经理的话也是佐证。

　　首先，贾朝悦知道自己曾经发短信给方隽。而方隽极为注重个人隐私，如果不是他自己主动提起，贾朝悦根本不会知道。

　　他是怎么跟贾朝悦提起的呢？以方隽的风度和修养使他不会用太过难堪的字眼，深深想象着那一幕：

　　贾朝悦无意中翻到他手机里的短信，追问是谁发的，他极有可能扫一眼，然后不痛不痒地说：“哦，以前女友发的，忘了删。”
　　“她发短信是想跟你复合吗？”
　　“大概是吧，我没有回复。”
　　再然后……

　　可是对深深而言，方隽漠然的态度才是最大的难堪，她闭上眼，依旧清清楚楚记得那种属于她和方隽之间独有的私密情事被贾朝悦大刺刺地曝光在太阳底下，心底骤然浮现的窘迫和难堪。

　　还有－－性。
　　那时他们什么关系也不是，深深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要求他为自己守身如玉，可为什么偏偏是贾朝悦。

　　这样一个，令她如鲠在喉又心怀芥蒂的女人。

　　车内一片静默，康宜静打破沉默，缓缓道：“一个单身又优秀的男人想抵挡主美女的投怀送抱确实不易，不过这人如果是方隽的话，我信。”

　　深深皱起眉头，康宜静又说：“你不是说没有什么比方隽更重要吗？那就不要在意这些，好好珍惜他吧。”

　　深深静了会儿，眉头舒展开来，“其实我也没想吃这些陈年老醋，只是梗在心头不吐不快，现在说出来，心情好多了。”

　　康宜静松了口气：“那就好。”

　　＊＊＊
　　冯母叫深深回家，原来是相亲。
　　深深直接拒绝：“我不见。”

　　冯母一听就怒了：“平时你都在学校，好不容易周末回家又要陪你那些同学朋友逛街聚会，你都老大不小了，要一直这么拖着？”

　　嫂子见状忙过来劝，冯母语气一缓：这次见面的对象不错，你三婶都跟我提了好几次了，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见。”

　　深深想了想说：“前一阵子高婧给我介绍了一个，看着还不错，正谈着呢。”

　　“我都应了你三婶了，这个说不定更令你满意呢。”冯母依旧坚持。

　　深深张了张嘴，她想说她跟方隽复合了，但眼下不是个好时机，只得讷讷说：“这样不好吧。”

　　冯母很有见识地说：“现在不都这样，骑驴找马。走吧。”

　　深深有些恼火：“妈，你用词都不修饰一下吗？”太侮辱阿隽了。

　　“走吧。”就这样，被死拖硬拽地拉出了门。

　　深深的相亲方式其实很简单，大都是她做出很傻气很沉闷的样子，对方觉得她无趣，便找借口离开。
　　这些年她始终如一地贯彻着。
　　今天也不例外。

　　早早结束了相亲宴，她随手拿起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偷偷躲到房间给方隽打电话。

　　方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深深状似无意问：“以前我们在一起时拍得照片你还留着吗？”

　　“早删了。”方隽连丝犹豫都没有。

　　“哦。”心头一沉，“你删的吗？”

　　方隽这次没有回答。

　　他不想答。

　　长久的沉默之后，深深搔搔头说：“那啥……我随便问问，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生怕方隽说出什么令她难以承受的字眼，深深几乎是立即切断了通话，她看低头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心弦也跟着轻颤。

　　结果已经够让人伤心，过程只会加重这种痛。

　　况且她又何必去计较这些过往呢？曾经那么遥远的方隽就真真切切地在她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毕竟，没有什么，比方隽来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