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裳》休洗红

25、chapter6

　　冷饮厅，一球一球的哈根达斯。姝姝试探着问：“李子暮，你生我气了？”
　　我淡淡应着：“没什么。”
　　我想她已经吃透了我话里的意思，我不喜欢她这种有点类似于“恃强凌弱”的做法。身份，地位，容貌已高人一等，着实没有必要再通过设套，示威施恩诸多手段来体现与强调自己的高人一等。剥去了家庭背景，我们这些人之间又能差的了多少。
　　但人们在亲近的人犯了错的时候，往往分外宽容，所以我不会多说什么。就像刚刚在店里，我虽未指使她，但我纵容了她。
　　姝姝自嘲地一笑：“我也生我自己的气。心里憋着气，无处发泄，最后全倒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她有错，但那种错误也是人之常情，我没有理由去充当仲裁者。”
　　我抓住她渐渐紧握的手：“是生我的气吧！千里迢迢的过来，又看见我在阿宁面前的执迷不悟！”
　　姝姝笑，笑容有些悲伤：“是生我自己的气。我不止一次冒出来找你的念头，但都被我生生压下去了。”
　　“我是谁啊，被小姨们叔叔们捧在掌心里的小公主，宠我的，哪一个不是在各自的领域里呼风唤雨的！小姨们一个比一个漂亮，可她们都说十年后我会是最漂亮的那一个。我聪明，别人听三遍也不懂得，我一遍就会了，班主任还建议我跳级呢！还有他们，一直聚在我身边，十二年，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二年？”
　　“该有的我全有了，可我偏偏还不知足，我想要一份爱，可那个叫做李子暮的家伙不但不爱我，还爱别的女孩爱到死心塌地！我想他，我念他，我在夜里偷偷哭，又是何苦来？我把自己越将越低，越来越卑微。”
　　“不能去找李子暮是我最后的坚守，可你看看，我到底还是跑到你面前，然后就看到你提起，你见到阿宁时眼睛里的那抹神采。我就觉得我真是自讨苦吃，自取其辱，自己给自己难堪！”
　　姝姝的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下来，她抓着我的手去擦，不停的擦。我的心空落落的，凉凉的，指尖的温度一点也传不过来。我一度以为，我与姝姝不过是童年的玩伴，到后来，所谓的爱也是因为得不到，直到我遇到阿宁，我才有所体会，不是任何爱我们都可以给出标准答案。
　　“不要哭了！”我哄她，心疼又无可奈何。
　　姝姝泪落的更凶：“偏不！我委屈了这么多年，今天一定要哭个痛快。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有多委屈！”
　　看她的样子，道理是讲不通了。索性任她去哭。她又哭了一会，差不多所有的店员顾客都看我们了，她一把摔开我的手，怒斥：“李子暮，李子暮，你好没良心，我哭成这样，你也不哄我一下！”夺门而去。
　　我追出去，姝姝已擦干眼泪，一脸孤寂与落寞地坐在马路牙子上，可怜兮兮地望着我。
　　我过去，拉她起来，抱抱她：“回家，我画画给你！”
　　姝姝委屈地看着我：“李子暮，李子暮，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多久没给我画画了！”
　　打车回家。
　　支起画架，抽出铅笔，站定，忽然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在我内心深处始终无法做到痛恨袁牧野，就是因为当初是他保住了我的这双手。
　　姝姝静悄悄地站在我身后三米处，我画的颇流畅，完全没有预想的生涩感觉。我想画画已经融到我的血液里，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不论多久，铅笔都可以在我的指间跳舞。
　　我画的是早上，姝姝转过头来问我：“李子暮，李子暮，你看我像不像做好早餐乖乖等老公起床的小女人？”那句话时的神情。
　　画的时候没有什么杂念，落下最后一笔，仔细一端详，脸上立刻发热，估计是“腾”的一下红了。
　　姝姝走过来，脸也一下红了：“我一直知道我很漂亮，但没想到会这么漂亮！”
　　静默了一会，姝姝说：“李子暮你知道吗？刚刚你画画时，阳光打在你身上，你也成了一幅画。高高的骨架，纤长有力的手，骨节分明，刀削的脸颊，薄薄的嘴唇，认真而深邃的眼神，看起来应该是一个薄情寡性的人。可我知道，你不是薄情，只是你的感情给了特定的人，无法顾全别的人。”
　　我将画递到她面前：“我爱你！”
　　姝姝笑：“李子暮，我早晚要做一件让你一辈子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比如说？”
　　“不可说！”
　　“再比如说？”
　　“不可说！”

　　中午的时候，下楼买菜。饭后，姝姝一脸哀怨地说：“李子暮你小心了，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砸晕了，扛回家去。你在谁身边，我都觉得我亏大了！”
　　午睡，又出去逛，逛累了去照大头贴。回来后，姝姝将我的那份贴满了屋子里的各个显眼之处，她说：“李子暮，得不到你，我就活活折磨死你！”
　　晚上，姝姝上□□游戏，玩升级。我在她身后给她支招，奈何她的牌实在太破，我也是无力回天。终于有一把，满眼大牌，姝姝笑得前后摇摆，结果对家一转身，溜溜跑了，跟一缕烟似的！
　　姝姝目瞪口呆，我笑得左右摇摆：“他跑了，这牌，他竟然跑了！”
　　姝姝对我一阵拳打脚踢，气得快哭了：“我好不容易来把好牌，他怎么跑了？”
　　“是啊，他也太不仗义了！”
　　“你把他给我弄回来！”姝姝开始无理取闹，强人所难。
　　我欲哭无泪。姝姝发彪要砸我的电脑，我抓住她的双手，绕到她身后：“何苦呢？你砸了容易，可关键是你砸完了你不还得给我买新的嘛，多费事啊？”
　　姝姝说：“你放开，李子暮，我数三，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可打人了！”
　　我说：“我现在可是被王子暴打一顿之后，躺在医院的重伤员。你不为我出头就算了，还要落井下石，再捅我几刀。我还活着什么劲啊？你干脆弄死我算了，这种日子，活一天就受一天的罪。你动手吧，九泉之下，我谢谢您的成全了！”
　　姝姝呆了一会，忽然踹了我一脚，咯咯直笑：“李子暮李子暮，你什么时候这么贫了？”
　　我慢慢松开她：“还不是让你逼的！”
　　姝姝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向外一拧，我就弯腰背对着她了，她得意地笑：“李子暮，李子暮，你是不是以为我肯定舍不得将你怎么样？”
　　她如此说着，又加了一分力，我叫苦不迭，这回还真托大了。
　　“姝姝！”我哀求。
　　姝姝嘻嘻笑：“没听到！”
　　“姝姝！”我恐吓。
　　姝姝揪着我进了卧室，翻出条毯子扔到地上，又将我扔到毯子上，最后将自己扔到床上，发话：“李子暮，我们谈谈人生和理想吧！”
　　我一愣，随口掰道：“那就谈谈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宇宙观吧！”
　　姝姝说：“宇宙观太伟大，世界观有些遥远，你就就前两项发表一下你的看法吧。”
　　我说：“想听真话？”
　　姝姝一翻身，趴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故弄玄虚！你什么时候在我面前说过假话？”
　　我笑：“还是你先说吧，我怕我说出来年你就没心情再往下说了。”
　　姝姝瞪了我一眼：“好吧！李子暮，你全都知道的，财富，智慧，美貌，亲情，友情，爱情，除了你，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不如意的。就算是你，也是会把我捧在掌心里呵护的。”
　　“我享受着这一切，我活的很好，我高高在上，坦然面对那些或是嫉妒或是羡慕的目光，因为不是每个人处于我这个位置都可以如我这般出色。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所拥有的这一切。直到那天，我遇到一个人。”
　　“他说了什么？”
　　“他问我不会闷吗，别人穷极一生所追求的，我早早的就全都拥有了，已经没有多少事可以让我惊喜了。或许让你爱上我算是一件，可是难道我要把爱情作为一生唯一的事业来追求吗。”
　　“他说我如果再没有一些想法，他可以准确地告诉我我今后的人生，升学，毕业，到家族企业上班，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逛街，买限量的衣服，首饰，再将我的孩子变成另一个我。垂垂老去，回顾过往，只剩下歌舞升平，富贵闲人。”
　　“很多人安于现状是由于无力改变，可我不一样，我完全可以尝试一种全新的生活。他说如果是别的女孩子，这样安稳富足的一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不不行，我不该是那种甘于归于平淡的女孩子。我该搏一搏，不然再这么懒散下去，就算是凤凰，也会退化成小笨鸡。”
　　“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他说我现在所拥有的并不是我非要不可的，只是我还没有看透我自己而已，他说我现在的快乐都太单薄。”
　　“他不该这样说的！”我伸手拉住姝姝伸过来的手，“再如何换位思考，也不如身处那个位置的人感知的真切。他凭什么笃定现在的生活不是你想要的？有时候，我们苦苦追求的东西，并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而那些在追寻中被我们舍弃的往往会成为我们心中永远的遗憾。正所谓，得不偿失！”
　　“再说，他可以跟你说这些话，是因为他不用承担这些话的后果。把爱情当作一生的事业来经营又怎么了，不是每个人都有经天纬地之才，大多数人所要的只是成家，立业，立小业也无妨，关键是有个人陪着，人总是怕寂寞的。”
　　姝姝沉默了一会，晃晃我们相牵的手：“或许吧！”
　　又静默了一会，姝姝幽幽说道：“李子暮，早晚有一天我会做一件让你一辈子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她又晃晃手：“不行，这话题让我扯得太沉闷了，换你来说。”
　　我也晃晃手臂：“很简单，你嫁得好，我娶阿宁，王子当我哥哥。”我迟疑了一下，“袁牧野与我永不相见！”
　　姝姝瞪大双眼：“李子暮，你完了，每一项都够你奋斗一生的了！”
　　我笑，晃手臂：“那你就先成全我吧！”
　　姝姝嘻嘻笑：“那你还要忙三辈子的！”
　　我也嘻嘻笑：“那你陪我！”
　　姝姝往床边探了探：“李子暮李子暮，知道刚刚的那些话都是谁跟我说的吗？”
　　我看着姝姝，一丝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不会是他吧？”
　　姝姝点点头：“正是你亲爱的大哥袁牧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