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李千重

3、第三章

　　战俘们被送入培养器后就陷入沉睡，他们将在这里度过一年时间，他们的肛、道和生、殖、器、中被插入导入仪，向体内加大功率和强度输入雌、性、培养液与生物波，以确保这些男、性、功、能很强的军人们能够成功变成人鱼。与此同时，外面的亚兰斯外交部和军界正在处理这次战俘变人鱼事件引起的强烈星际纠纷。
　　柳薰仿佛经过了一段长久的睡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这个梦实在很古怪，让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梦终于醒了，柳薰慢慢睁开了眼睛，清澈分明的眼眸中满是单纯和茫然，就像一个与世隔绝很久的人一样，一时认不清外面的世界，因此稚嫩得像孩童一样。
　　两名医士在培养器边轻轻笑着说：“醒得可真快，这一个培养得十分成功，就像十五六岁就送来的男孩子一样，发育得那么好！”
　　柳薰此时大梦初醒，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轻抚着额角，一只胳膊支着容器底部想要坐起来，但身上却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
　　两名年轻医士忙伸手扶住他，柔声说：“刚刚完成培养，身上很虚弱的，行动都要慢慢来，我们扶你起来吧。”
　　柳薰被小心地从培养器中扶出来，一名医士立刻拿过一件洁白的袍子为他穿上。
　　柳薰坐在椅子上努力回想了一下，问：“这是战俘营吗？我的战友们呢？”
　　两个医士听了他的问题，就像听到什么异常滑稽的话一样，呵呵笑了起来，看得出来他们是强行克制，才没有哈哈大笑。
　　一个棕红色头发，容貌略显清瘦，但轮廓深刻的医士眯起眼睛，笑着说：“战争早就结束了，怎么还会有战俘？你现在是亚兰斯珍贵而又可爱的客人，会收到很好的照料，会有很多优秀的男人排队等着向你表达爱意的！至于从前的战友吗，他们大部分现在同你一样，今后你们会有机会见面的。来，看看镜子吧，现在的你是多么美丽！”
　　另一个医士递过一面镜子，柳薰一看里面的人，就惊叫起来：“这不是我！我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镜子里面的人有着娇小玲珑的脸庞，牛奶般嫩白的肌肤，嘴唇像嫣红的花瓣一样，最令人震惊的是那两只眼睛，自己的瞳仁原本是乌黑的，现在竟变成了宝石般的蓝色，那是只有人鱼的眼睛才会呈现的色泽！
　　两名医士见他激动起来，怕他会有暴力行动发生，忙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胳膊，口中不住温柔地安慰：“不要这样，这并不可怕，能够成功变成人鱼是一件很光荣的事，人鱼是受到珍惜爱护的，今后的生活会与军队中有很大不同，会有很多人关心你，你会生出许多漂亮的孩子……”
　　他们事先显然已经准备过了，针对这批战俘人鱼应该怎样安抚才能缓和他们的情绪，所以半句不提战俘身份的事，也不提他们的祖国苏玛雅，更不提两国曾有过的战争，好像这些被强制变成人鱼的苏玛雅军人本来就是亚兰斯人一样。
　　柳薰终于回想起自己沉睡之前发生的事情，虽然他当时强自镇定，但那种可怕的感觉却已经深深烙入他的骨髓，现在看到自己变成这个样子，那种鲜明的恐惧立刻像地底喷泉一样喷射了出来，紧紧将他包裹住。
　　柳薰止不住剧烈地发抖，上下牙齿打着战，眼神也变得空洞，仿佛一瞬间被抽离了灵魂一样。
　　两名医士一见他这个样子，顿时吓了一跳，他们知道人鱼醒来后如果大哭大叫还好安抚，最怕的就是像这样发愣发呆，这是被刺激得过于强烈的表现，如果处理得不好，会造成永久的精神损害，好不容易培养成功的人鱼如果情绪失常就太可惜了。
　　两人轻轻抚摸着柳薰的头发，用最温柔甜蜜的语调安抚着他，引导他想象今后幸福的生活，好一会儿柳薰的眼珠儿才动了动，神志清醒起来。
　　看到医士们一脸紧张慎重，像对待珍贵易碎的稀有晶石一样的态度，柳薰的心就一阵纠结，自己不过是变成了人鱼，但作为苏玛雅的军人，怎么可以如此软弱，因为身体结构发生了改变就失去了从前的坚定勇敢？
　　柳薰深深呼吸了几下，渐渐平静下来，对医士说：“你们不用抓着我，我没事的。现在要把我送到哪里去？直接交给一个男人吗？”
　　一名医士连忙说：“为什么要说那么可怕的话？你是人鱼，我们怎么能那样草率粗暴地对待你？婚姻的事情可以慢慢来，如果能走路的话，我们先到休养间去吧，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医士扶起柳薰，想搀扶着他走路，但却被柳薰拒绝了，虽然身上发软，但柳薰不想表现得那么脆弱，像他所见过的那些娇弱的人鱼一样。他挺直脊背，尽量维持一个军人的风度向前走着，却不知自己这种脆弱之中强撑出的坚强倔强，引得两名医士的眼睛闪闪发光。
　　休养的房间在地面之上，柳薰被医士们陪伴着从地下的培育基地来到外面的阳光之下，虽然地下基地也是有模拟自然光线照明，但和天然的光线终究不一样。柳薰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阳光洒满身上的感觉，阳光给了他一部分热度，消散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些恐惧，让他觉得自己有勇气去面对未来。
　　休养间是病房和观察室的综合体，但布置得温馨可爱，桌子上摆着一瓶插花，墙上也挂着美丽的风景图画，淡粉色的蕾丝窗帘，一左一右有两张床，嫩绿的床单被子上印着卡通图案。这里完全不是军营或病房中那种草绿或雪白的感觉，真有人鱼卧室的味道，柳薰记得自己爸爸的房间也是这种格调，当然家中的装饰比这里要精美得多。
　　医士看柳薰安静地坐在床上，一个人便去给他拿了一杯饮料，笑吟吟地递给他，道：“先喝一点饮料补充一下体力吧，过一会儿就可以吃流质食物了。”
　　柳薰道谢后接了过来，见是苏玛雅人最喜欢的血莓果汁，他咬了咬下唇，亚兰斯人倒把他们照顾得真的很周到。
　　喝完果汁后，两名医士就出去了，让柳薰一个人静静地适应一下。
　　柳薰发了一阵呆，脑子里杂乱无章地想了许多事情，却越想越闷，他甩了甩头，不肯再想，起身来到书架旁，浏览了一下架上的书目，见大部分都是些浪漫爱情小说，就拣了一本诗集来看。这是当前星际最著名的诗人拜雪斯的最新诗集，出版时间就在今年，没想到在自己沉睡的这一年中，这位诗人又有大作。
　　不过打开书看了几页，柳薰就把它扔在一边。这是一本爱情诗集，里面满是对人鱼的讴歌、赞美和向往，虽然当柳薰是男人的时候，会觉得他的诗写出了自己的心声，但现在看这种诗让柳薰觉得是对自己的讽刺。
　　他躺在床上出了一会儿神，忽然房门一开，两名陌生的医士带了一个人鱼走了进来，很显然那名人鱼的情绪仍然很激动，双手不住地发抖，两名医士安抚着他坐在床上，一个人回头笑着对柳薰说：“柳薰先生，雅克先生的情绪很不稳定，你是一个坚强的人，希望你能劝说他一下，这种状态对他的身体很不利。”
　　柳薰瞪大了眼睛，惊叫道：“雅克？他是雅克？”
　　他几步跑到那个人鱼面前，仔细看着他的脸，那白皙性感的脸孔，透着惊惶的深蓝色眼睛，这个人真的是雅克吗？从前那个热情开朗，大胆爽快的雅克？
　　雅克一听说眼前这个人鱼是柳薰，立刻也睁大眼睛在柳薰脸上细细瞧着，似乎想找出一点好友旧时的面容痕迹。
　　柳薰试着叫了一声“雅克”，对方也说了声“柳薰”，两人顿时异常惊喜，顾不得医士在一旁，立刻扑到一起紧紧拥抱起来，泪水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柳薰哽咽着说：“你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你的男性特质太强，怕你顶不过来呢！”
　　雅克声音发涩地说：“我倒是不太担心你，你本来就清秀文静，不用变都有点像人鱼呢！”
　　柳薰气得擂了他一拳，道：“你是说我活该这样吗？”
　　雅可笑了起来。
　　两个人紧贴着坐了下来，诉说着分别以来的互相惦念和对其他战友的担心。柳薰知道雅克的性格一向很刚强，所以对自己变成人鱼的事一定更加不能接受，这才导致方才的情绪激动，于是就尽量安慰他。
　　雅克面对同自己一样命运的战友，心中的激动渐渐缓和了下来，居然开起玩笑来：“不知道其他人都变成了什么样子？你说野猪中尉会怎么样？他那个体格长相就像野兽，变成人鱼会不会让人倒胃口！”
　　柳薰想了想野猪中尉那粗犷魁梧的相貌身材，如果变成人鱼不知会是怎样一副尊荣，可能在他旁边的男人倒反而被他衬托得像人鱼，心中也不由得好笑，道：“大家都变成他那样子才好呢！亚兰斯人不是要人鱼吗？看他们怎么接受！”
　　雅克一拍大腿，说：“亚兰斯人真缺德，居然把我们变成这副样子，下次我们抓了他们的人也这么干！我的两个哥哥都三十几岁了，还没有人鱼呢！”
　　两人诅咒发泄着，两名医士互相对望一眼，耸耸肩摊了一下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