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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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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瑶池水统笼一番清身洗髓,含忆草浑身空灵,精神也特别好,它欣喜非常。刚想问问仙人说的做人是怎么做,就发觉身体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它又说不上来。
东华帝君背过身,手负在身后掐决,一道柔光覆上含忆草的表层。
含忆草的不对劲,是化身成人了。东华帝君适时给她套了衣裙,倒没有出现什么尴尬情景。
东华帝君望着山下还算青葱的绿植,忽而开口:“你每回结果,怕是夺了周围生灵的养分,草木渐渐荒芜,这也说得通了。”
含忆草化了人身,傻傻的站着,身上穿了崭新的衣裙,窄腰广袖,身姿妙曼,及腰的长发迎风飘扬。
风声里,传来道道恭贺的声音。那都是山脚下的草木的心声,仙人听不见,含忆草却感受到了。
含忆草第一次有了惭愧的心情:“我不知道……”
原来结果会让其他的植株生活不顺,她不该这样的。果子……不该再有了。
含忆草扬手摔了头上的青色圆珠发簪,圆珠滚了一地,她苦恼的皱了皱眉。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呀!
“……”东华帝君侧目看她,她的愁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便收拾好心情,踮着脚尖转了转,很是新奇的打量了一番自身的行头。
东华帝君说出那番话,并非想让她把自己的果子糟蹋了。在他看来,养了百年的青果,一朝毁了,此举愚极。转个念头想想,含忆草是对草木生出悔意了,夺了多少养分,夺了多少草木的生路,只为了她开花结果,她本来只想报答泥地和雨水对她的供养而已。
此心良善。
东华帝君不禁沉思,她是愚钝,还是大智慧?
“含忆此名不可取,怕有心人看穿你真身生出邪念。”东华帝君想了想,决定给她赐名“含万物而化光,常道海涵海涵,皆取大道之意,不若,你便叫云含。不失女气,也不让人非议。”
云含念了一遍新有的名字,点点头,眯着眼笑。她转过头,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山脚下的花木。
“云含。”东华帝君看着她,轻唤了一声。
想到自己是要跟在仙人身边的,哪能自顾自的跑来跑去?云含一怯,应了一声:“在!”
“不唤我一声师傅?”
云含抬头望了望他,欲言又止,乖乖道:“师傅。”
东华帝君岂会看不出她的意图,当下也不揭穿,慢条斯理的教导着:“为师能教给你的不多,也有些粗浅的道理,你可能听得不耐烦,但你必须用心学。但凡做事要三思而后行,顺其自然,切勿焦躁心急。”
听师傅言辞甚重,说一不二的模样,云含也用上了心,认真记着:“云含记得做事要谨慎,不敢有辱师门。”
东华帝君在一旁抿唇微笑,点头道:“好极。”
“师傅,我能不能去看看山下的花木,一会就好……”
“方说不可焦躁心急……”云含一下苦了脸,他失笑,叹息一声:“去吧。”
云含率先跑下山,顺滑的长发随风而起,明媚的双眸充满期盼。她发现,不再扎根求存,可以随处跑跑跳跳,好自由……
她有些理解阿姐为什么要鼓足劲的去修炼了。
踩遍罗妖山,上面的花木都是不会说话的,大半的山头光秃一片,只有一些年老的树木伸着枝桠表示亲切。云含心里有些难受,她扶着一棵桃花树,轻拍了拍,温声道:“如今我走了,你们要好好的长,哪怕有一天我回来了,也不会再结果了。”
树木什么也不懂,只伸展着枝叶,对灵气浓厚的地方表现出热衷。
“云含,走吧。”东华帝君站在云端唤了一声,不再让她多留片刻。
云含上前抱了抱可以三人合围的桃花木,笑得神采奕奕。“要活着当妖精啊!”
云含松了手,东华帝君降下云朵,将她接去。他眉眼淡淡,低声训斥:“胡闹!”
“师傅训的是!”云含笑着坐下,东华帝君再无言语,驱着云朵往尘世走。
漫无目的云游世间,东华帝君带着云含在一栋两层的茶馆外落脚。
凡间小道消息传得快,不到一会,街头小巷都知道了‘天外天’楼里来了两个冰肌玉骨,好似神仙的人,好些人都闻风而来,要瞧瞧这一对面容冷峻,姿容绝色,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男女。
身形富态的掌柜瞧着成批的客源,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他招来一个小二:“好生伺候着二楼的两位小主,提出要坐到他们邻座的记得多收两个茶钱。”
掌柜的从柜子里摸出一个铜板给他。
小二点点头,喜滋滋的用汗巾擦了擦脸,上去忙活了。师徒俩人坐到二楼临窗的位置,清静,还能一览全景。小二殷勤的上来一笼包子,眼睛便带着三分好奇的在两人身上瞄来瞄去,云含见着,犹豫的摸了摸脸,问道:“唔……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没……是小的没见识,一时见小姐天人之貌,痴了眼。见谅见谅。”小二脸色郝红,迅速低下头,视线勉强从他们身上移开,讪讪的给他们倒上两杯茶,退避开。
“这人真有意思。”云含笑着,又去看周围的人,发现上首有一老一少两个道士,师傅和小道士是背靠而坐的,老道士还越过两人探究的看了她一眼,心中一惊,怕被看穿真身,忙缩了缩身,尽力把自己躲藏在师傅的身影后。
“怎么了?”
“师傅,后面有两个臭道士。”云含小声嘀咕,隐晦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传言里道士都是神神叨叨的,被看上一眼他狐疑的说你是妖怪你就真是凡人眼中笃定的妖怪了。不仅说,还要泼狗血拿桃木剑刺的,但凡妖精修为低了点定会被打出原型,那时候长一百张嘴都辨不清。
云含能避则避。
“你修的仙道,更有天地灵气近千年的蕴养,怕他作甚?”
“这些年光会结果,偶尔还看看阿姐修炼,想着一天又一天,平平淡淡就这么过了,能活这么久那绝对是大罗神仙保佑。空口白牙的道行,我会的法术寥寥无几,出了麻烦事少不得师傅护着,我料师傅是不喜俗事缠身的,这才躲着点!”云含撇撇嘴,把越扯越远的话题绕回来:“听说吧,道士很蛮不讲理的。单打独斗不过,说你一声吃人的妖怪,群体舆论淹了你。”
东华帝君似是而非的笑了笑,摇了摇头,不多作辩论。
“师傅,你是在打牙祭吗?”她见师傅执筷,奇道。
本想直接问仙人不是辟谷的吗,何须进食?但来到凡间,自然多了几分顾虑,仙啊魔呀,更不可在人群熙攘处随意提及。
“你还知道打牙祭?”东华帝君手下一顿,用筷子顶住小笼,把那笼灌汤包移到云含面前:“尝尝便知。”
东华帝君夹起一个小包子温吞的吃着,云含拿起两根筷子,有样学样,却好半天适应不得,葱白的五指此刻抓的像鸡爪一般。云含神色颓废,干脆用手去抓包子。
东华帝君反手用筷尾敲下她的手。
云含疼的吸气,忙缩开手,眼泪汪汪的:“师傅!”
“有辱斯文,礼仪要得体。”
“慢慢就习惯了……”云含安慰了一下自己,最后只得用鸡爪的姿势握着筷子,满脸苦海深仇的对着小笼包下手,不大的包子在她的筷间滑落了好几次,甚至还有一个被云含用筷尖戳着串了起来。
云含觉得用对了方法,斜握着,直接串着就要往嘴里送。
东华帝君实在看不过眼,拉过她的手,一根根掰开,摆出正确的位置。
云含晶亮的眼睛对上师傅,东华帝君端茶喝着,莫名呛了一声。
那饿狗看骨头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