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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刀剑斩不断羁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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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普通病房的中村京次郎脸色苍白得如同挂在树枝上被雨水反复冲刷褪了色的风筝。
那紧皱的眉头也没能松开过。即使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即使他已经落败,是让人登堂入室洗劫一空的没用的看门狗。
对那个可以称得上是罪魁祸首的人,他却始终埋怨不起来。
那一天他对着破破烂烂的自己伸出的手的温度,现在还能清晰地想起来。像是明亮但不刺目的焰火,在他指尖跳跃。
但是一旦想起来了,眼眶就有些发热。狛犬用手背遮盖了双眸,嘴角是苦涩的笑意。
已经一无所有的我,失去了存在意义的我,以及——终于有了朋友的我,还死皮赖脸地活着,真是……难看啊。
“真是难看啊,狛犬。”懒洋洋的嗓音带着开玩笑性质的嘲笑意味如此说道。
中村京次郎微怔,移开遮蔽视线的右手,目光移到靠着门口懒懒散散站着的银发青年身上。
这家伙——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银时?”狛犬笑着说。
坂田银时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揉了揉一头七拐八弯的天然卷,不急不缓地挪着步子走到病床前。
“喂喂,我可不是来看战败的狛犬的——阿银我是来探望名叫中村京次郎的一个又傻又笨的朋友啊。”
中村京次郎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可以看到坂田银时线条漂亮的下巴。他还是移开了目光,望着窗外层层叠叠的建筑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不会暴露他因为这句话而有些软弱的感情产生这个事实。
犹豫了半晌,还是叹息着自嘲道:“我……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
坂田银时望着男子左眼上长长的刀疤,声音褪去轻佻而显得沉稳认真:“只为守护郁藏而存在狛犬已经死了。那么,余下的人生……就只作为中村京次郎而活下去吧。”
京次郎转过头对上坂田银时温暖的红眸,怔住了。
阳光倾洒进洁白的病房,将那一头银发映照着熠熠生辉。还有那端正俊秀的五官,仿佛也泛着淡淡的光芒,让人生生地移不开目光。
坂田银时笑了,语气少有地温和柔软:“放心吧,高傲的狛犬死得很光荣,他有好好地守护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你可以挺直了脊背,理直气壮地活下去,作为你自己——傻笑着活下去。”
中村京次郎再次抬起右手背遮住漆黑的双眸,有温热的液体在眼眶内滚动。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悠长到仿佛穿越了一整个世纪,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然后终于尘埃落定的如释重负。
“好。”
坂田银时准备离开的时候,没有转过身子,背对着中村京次郎道:“那个胖子——活得好好的,你可以放心了。土方那家伙多管闲事给了他一家服装店,那家伙现在整天都乐呵呵的呢。”
中村京次郎脸上的笑意犹如大雨过后的如洗的碧空,干净纯粹。
他用低沉醇厚的嗓音对着那个背影道:“谢了,银时。”
银时转头对他笑笑,眼角眉梢都是懒洋洋的无赖气质:“口头道谢怎么够,真的要谢的话,就给阿银我快点好起来吧。”
坂田银时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中村京次郎仰躺在病床上,望着洁白无瑕的天花板发呆。
他想,如果可以的话,余下的人生,他还会是狛犬。
只是这回,他将为保护坂田银时而活。保护自己唯一的朋友。
唇边仍带笑意,中村京次郎缓缓闭上双眸,轻易地进入了梦乡。
然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中村京次郎眼前出现的是一张并不熟悉的——阴狠鬼魅的脸。
紫发绿眸。绷带缠绕着单眼。唇边是冷至冰点的笑意。混合着诡异笑意的句子撞击着他的耳膜。
“——就从痴心妄想苟延残喘的狗开始吧。”
中村京次郎想要开口询问,一张嘴却咳出了血沫。腹部尖锐的疼痛呼啸而来席卷了全身上下的细胞。
他低头,看到长刀泛出冰寒的冷光,映照着自己苍白如纸的削瘦脸庞。
这一刻,他觉得悲伤。
因为自己没办法成为保护银时的狛犬了。也因为,他已经能够想到银时听到自己死去的消息时会有多么难过。
对不起……
他这么想着,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吐出了几个音节。
静寂如幽谷的病房里,这几个音节清晰可闻。
高杉晋助脸色沉了下来,眸中狠戾之色更盛。于是他抬手轻易抽出了长刀,后退一步免得喷洒的鲜血脏了他的和服。
手腕一转,血肉撕裂的声响让奢侈的幻想断裂开来,刀刃再次没入中村京次郎的身体——
轻微的……痛苦的痉挛持续了片刻。
终于停止了。
维系着生命的薄如蝉翼的呼吸,终于消散,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
浓黑的迷雾笼罩了他的双眸。
明明前一刻阳光还像不要钱似的大把大把地洒下来,没等坂田银时走出这条街,天便迅速地阴了下来。乌云像要取暖一般聚集起来,吹过耳边的风也沾染了些微的湿气。
这样的天气状况下,一切事物却违和地显出格外明亮的样子。一棱一角清晰犹如经过了线条的勾画。
银时呼吸着风雨欲来的非日常气息,突然觉得胸口尖锐的刺痛一闪而逝。
脚步踉跄了一下,疼痛却很快逝去,取而代之的是倾盆大雨。敲打着这个世界的雨滴,悲伤得仿佛奏响了镇魂曲。
这是……怎么了……
来不及细想,银时慌里慌张跑到不远处的屋檐下躲雨。
雨水织成巨大的网,银时犹如困兽,半睁着眸子望着虚空发呆。等待雨停。
雨一直下。银时没等到雨停,等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高杉晋助。
金色的蝴蝶被雨水打湿仍旧振翅欲飞。紫色的发紧贴着面部冷酷的线条。祖母绿的眸子中的视线穿越了重重雨幕,直直地落在坂田银时眼中。
并不高大的男子一脸阴翳地疾步向他走来。周身携卷着煞气与血腥。
坂田银时身子一僵,眼睁睁看着高杉晋助闯进这张网,尖锐的獠牙似乎也要将他一并撕裂殆尽。
杀气从他的指尖刺进来。坂田银时抬手正打算作出防御的姿势。尖锐的语句也已经来到舌尖。
却都敌不过高杉晋助一言不发直接拧住他的脖子将他压在湿润粗糙的墙壁上的动作迅疾。
锁住的喉咙发不出一句话来。坂田银时几乎是瞬间就炸毛了。但这种贴得密不透风的姿势下连腿都抬不起来。
高杉晋助狠戾着一张脸,另一只手粗鲁地扯开银时规规矩矩扣好的领口,目光落在那零零落落的暧昧痕迹,眸中是毫不惊讶的暴虐。
坂田银时正寻思着用额头当武器,高杉晋助已经啃下来了。
这根本不能算是一个吻。
只是高杉晋助单方面地发泄施虐的欲望。
这是盛怒的高杉。银时明白过来。
高杉放开银时之后仍旧什么都没说,干脆利落地转身走入大雨倾盆的世界,走入另一个世界。
坂田银时抹去唇边的血迹,骂道:“疯子!”
无力地靠在墙上,却感觉铺头盖脸的都是凉意。这凉,简直让他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