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为妖》白娘子

29、真身（十六）

　　胡先炎出了房门走向禅房，他现在实在没心情吃饭，但从他进入紫檀寺记事时起，他师傅都跟他说，民以食为天，吃饭是大事，不能动不动就不吃饭。那时候年幼的胡先炎，脾气执拗，认准了一条路便不肯再回头，哪怕戒嗔动手打他，他都倔强地站在那任打任骂，就是不肯改正。

　　戒嗔后来慢慢改变了对他的方式，他不肯再说教，只要胡先炎特别坚持己见时，他就让胡先炎独自去竹林思考，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回来，竹林深处有一座庭院，那庭院的年龄几乎和紫檀寺相仿。胡先炎每每混球的毛病犯了，他就会宅在那里几天，宅了几天，没人说教，胡先炎多少会冷静下来细细思考。认死理的毛病好不容易改了，胡先炎却因此留下一个大毛病，那就是只要一有事就会不吃饭。曾经因为戒嗔收留胡先焕的事，胡先炎整整几天不吃不喝，他就坐在庭院中间，不管风吹日晒，他纹丝不动，他觉得胡家香火已经够弱了，为什么他师傅还要让胡先焕入了佛家的门，他一个人还不够么？

　　戒嗔最后带着胡先焕一起过来，胡先焕跪在他前面，跟他诉说了胡家的种种遭遇，胡先炎仍不为所动。戒嗔立在一侧，叹声说：“慧定，你可曾想过，现在的胡先焕就是当初的你，如果我不收留你，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你这是后悔为师收你为徒了？”

　　“师傅，这话从何说起？我和胡先焕情况完全不同，他生生世世都为人，这辈子不入佛家门，下辈子他仍可投胎为人，您也一定知道，我们胡家子孙后代气脉越来越弱，少了我已经够打击我父亲的了，现在再让他入佛门，我如何对得起我死去的父亲？我们胡家的根脉不能断……不管男女，胡家人不能断了根脉……”胡先炎说到最后已是有了哭意。

　　戒嗔听了并没有半分怜悯，而是淡声说：“慧定，你自己从尘世解脱，便想要把你该承担的责任分到别人身上？这是你的逃避方式，你倒是求个心安理得，你何曾想过胡先焕本人的想法？自始至终，你始终站在你的角度去想问题，不吃不喝，也是自私的以为那是禅定的方法，其实那不过是你折磨在意你的人的手段而已，你想以此打动别人，让别人因此而同意你的懦弱而已。”

　　戒嗔说的声音很轻很轻，似是说着一件事无所谓的小事，但这番话给胡先炎带来的打击却是很大，他从来没这么想过，但是他师傅的话，似乎说穿了一些东西。胡先炎低头不语，不再狡辩，内心重新思考这个问题。戒嗔知道他的话起作用了，继续说道：“慧定，胡先焕的人生该是他自己决定，你可以建议指导，但不能操控，我们没有权利操控任何人的人生。你想想，你当初来到紫檀寺，我是不是也是这般对你，最后也是你自己执意如此，我才收你为徒。现在，你还不会怨恨我，但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入了紫檀寺，做了戒嗔的徒弟，也许会是你这一辈子最大的败笔。为师收了你，也做好了这个准备，指望你到时别太后悔，不要太怨恨我。”戒嗔又说了一番隐晦的话，胡先炎不甚了解，但还是点头说：“那是自然，我不后悔。”

　　“那好，那就先吃饭，看你这么坚持，为师也退一步，胡先焕在这带发修行，随时可以还俗，如何？”戒嗔背对着胡先炎沉声问道。胡先炎心里顿生感激之情，他想起身感谢戒嗔，戒嗔似是知道一样，说：“不用谢我，但凡以后有忧心的事，莫要再和身体过不去。”

　　胡先炎连连应声，戒嗔头也没回走出庭院，背影很快隐去。胡先焕也站起身，过去搀扶胡先炎到禅房里去坐，胡先焕把随身带的饭盒也拿了出来，饭菜还热着，他递过去说：“大哥，吃点吧！”

　　“叫我慧定。”胡先炎冷声道，胡先焕脸上现出尴尬之色，不过还是改了口，“慧定师傅，先吃饭吧。”

　　胡先炎随便吃了几口，胡先焕始终小心翼翼在旁边站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怒眼前这位师傅，亲情什么的胡先焕已经不想了。颠沛流离的日子他也过够了，他也因此看清了，人活在世间，不过是皮囊一副，而他是一副烂皮囊。

　　“你既然决定留下，我也不再阻拦，唉！师傅说得对，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你真的想好了？”胡先炎放下碗筷问，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是的，想好了。”胡先焕回答。

　　“好，那你以后就是紫檀寺的弟子，你我年龄相仿，但是你入寺时间太短，按理来说不该排到‘慧’字辈分，不过你是俗家弟子，不必完全按照寺里的规矩来，跟在我门下，我放心些。”胡先炎说的有的无奈，不过胡先焕毕竟是他俗世的弟弟，让他放任不管他做不到。胡先焕还是萌生感恩之心，虽然胡先炎刚才严词厉色，但是心里还是想着照顾他，便说：“谢谢师傅，弟子会好好领悟佛道，多做善事。”就这样，胡先焕留在了紫檀寺，每天打扫庭院，听佛诵经，一呆就是几年。

　　胡先炎坐在戒嗔对面吃饭，脑海里回想了过去的一幕幕，不禁感慨万分，时间过得太快了，快得让他还没数出个数来，他就迈入人生的后期了，不过他皈依佛祖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师傅，我吃好了。”胡先炎依旧吃的很少，戒嗔“嗯”了一声，继续细嚼慢咽。胡先炎内心焦急，脸上尽量掩饰，却还是露出几分，他没办法不着急。

　　早饭吃罢，寺里木鱼声响不断，胡先炎最近因为胡仙女的事，他只有睡前才有时间诵经，他这边一断，胡先焕那边也就中断了。戒嗔知道，却也无奈，心结难解，胡先炎怕是要一直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