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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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真正意识到若叶沙赖的问题，是在解决了玖兰李士的事情之后。
——哈哈哈，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呀~
为什么她那么想念小赖?
甩了甩脑袋，优姬很快把这一丝明悟甩在身后，结果了玖兰李士，又自作主张地承担了夜间部的一切，并替代玖兰枢刘在夜间部出任夜间部的宿舍长，优姬已经不仅仅是黑主优姬而是玖兰优姬了，她所要承担的压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而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夜间部的留守人员臣服。
优姬用了最简单的方法——暴力。
虽说这事由女孩来做不太雅观，但说得好听点是『弱肉强食』，说难听点就是『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吸血鬼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所以优姬再直白不过地提出『有异议者直接给我打一架，赢了就当老大，输了就给我老老实实听话』，其结果，自然是优姬顺利收复了夜间部——用暴力。
拜之所赐，优姬多了个绰号：暴力公主。
名号不怎么好听，可惜优姬自己是不在意的，甚至以此为荣，『暴力』什么的不就说明她够强吗?之后知道了优姬的这种心态，玖兰枢无奈扶额，不明白他的教育出了什么错。
他世上第一可爱的妹妹什么时候成了暴力狂?
……嗯，不过这样的优姬也很可爱。
而优姬真正意识到她对若叶沙赖的感情有问题，是在若叶沙赖被人追求的时候。
对方是个普通的人类，不算优秀，成绩不算出彩，相貌平平也不英俊，没有很好地家世，也没有高贵的血统，反正在优姬看来那个男生完全没有一丝值得青眼的地方，与优姬见过的任何一个男生都无法相比。
这样一个人，怎么配得上小赖呢?优姬想。
但他是个人类。
人类，终究还是和人类在一起比较好吧?
看着自己的双手，优姬忽然觉得悲哀，她忽然意识到无论是玖兰优姬还是黑主优姬，都是个胆小鬼。毫无疑问。
「小赖，小赖，你喜欢他吗?」
保持着欢脱的调子，优姬咋咋呼呼地问，或许那男生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他的真心，或许还有。
——他是个人类男人。
若叶沙赖歪了歪头，她正在忙，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反应过来优姬说的完全无关的事。「他?喜欢?」终于意识到优姬在说谁，若叶沙赖吐出一口气「你在说什么啊，优姬。」
「不喜欢吗?」
优姬对这个问题的执拗令若叶沙赖惊讶，却也没有多想。「嗯。」她应着，撩起过长的发丝，觉得自己或许该去剪头发了。「我不喜欢他，已经拒绝了。」
「为什么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还需要理由?」若叶沙赖回答的理所当然，然后被猛然扑上来的优姬抱了个满怀。「我最喜欢小赖啦～」听她嚷嚷着，若叶沙赖弯了弯唇角，觉得她知道了优姬来询问的原因。
——像小孩子似得喜欢撒娇呢，优姬。
正想着，若叶沙赖听到耳边一个声音轻轻地问「……小赖，也喜欢我吗?」
果然是小孩子呢。
揉了揉优姬的脑袋，若叶沙赖点头，半是纵容半是迁就「是，是，我最喜欢优姬了哦。」
完全不明白呢，小赖。
垂着眼睛，优姬听到自己欢快的笑声，语气中满是孩子气「啊，我就知道，小赖是我的，谁都抢不走嗒～」
她是优姬。
开朗的，神经大条的，笨笨的孩子气的优姬。她不是零，没有破釜沉舟执着追逐的勇气，也不是枢哥哥，能运筹帷幄，甚至毫不在意地将自己也当做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她只是优姬，总是胆小懦弱，举棋不定的笨蛋。
小赖是人类呢。
所以，就一直一直作为人类存在下去好了。
莫名的，优姬想到两世来经历的同样的雪夜，两次她都将痛苦的过去与沉重的责任推卸殆尽，甚至抛弃了最爱她的枢哥哥，而如今，她再次揭开雪夜的记忆，然后决定将那无解的心意也抛弃在那里。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报应。
※ 8
偶尔，优姬会想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她们的人生会不会与现在完全不同。
或许是因为锥生零和玖兰枢的先例，或许是因为优姬之前的人类身份，夜间部的吸血鬼贵族们对人类的观感好了许多，他们开始试着去了解、真正接触这在他们看来生命短暂，浅薄而虚妄的物种。
也许人类和吸血鬼能够和平共处呢。
在发现那件事前，优姬乐观地想，作为人类生活了十余年，她实在无法像其他的吸血鬼般将人类视为食物。
除了食癖，人类和吸血鬼在外表上又有什么不同呢?过于漫长的生命其实不是能宣扬的财富，艳丽的外表不过是用于迷惑世人的利器，甚至最初，他们的外表变化只为『引诱食物』。吸血鬼永远无法在数量上超过人类，无论吸血鬼多么强大，他们终究属于夜晚，永远也无法真正出现在阳光下。
这样的存在，又有什么好骄傲的呢?
黑主学园是人与吸血鬼和平共处的一个试点，或许贵族吸血鬼们对那些日日在夜之寮外犯花痴的女孩们无甚好感，但习惯了不得在校园中捕食的规则以及前后两人强悍纯血君的影响，他们已经习惯了与人类和平共处。甚至，吸血鬼们与吸血鬼猎人的关系也有所改变，毕竟不是谁都思想激进想跟猎人对着干的。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两任纯血君，一个跟猎人结婚了，一个干脆是猎人养起来的，他们和那帮子猎人实在搅和不清。= =
偶尔贵族吸血鬼们遇上猎人，皮厚实点的就跑上去叫『亲家』，皮薄的呢，就跟人家共同回忆过去的锥生家，如今的纯血君的上门女婿们。就算打不起来，也力求不让老对头好过。
也有牙尖嘴利知晓内情的猎人，直接反唇相讥顺便调戏『为什么不说纯血君都嫁给了猎人?你要想嫁我也不介意的。』
对大男人来说，这简直不能忍!
于是猎人和吸血鬼就开始就『到底是谁嫁谁』开始聚众斗殴，彼此又限于上层的和谐气氛不敢出杀手，于是不打不相识，彼此间的关系倒和谐了不少。
优姬知道这就是玖兰枢所说的『上行下效』，但当发现有人将主意打到若叶沙赖身上时，她愤怒至极。
谁允许你打她主意的?
从以前开始，优姬就是说风就是雨的脾气，知道有个男性吸血鬼不知死活地开始追求若叶沙赖，她第一次动用了纯血种的特权，也不用理由，直接把那只吸血鬼拖出去暴揍了一顿。
纯血君要教训一个贵族，需要理由吗?
然而以绝对优势把那个吸血鬼贵族打得连他祖宗都不认识后，优姬的心情反而更差了，连她都打不过的家伙居然敢追小赖?凭什么，连她都忍耐着呢。
小赖、小赖是个人类啊。
所以她应该和某个人类在一起，然后如普通人般结婚生子，度过幸福的一生。
她会看着她披上纯白的婚纱，那或许还是她陪着她一起去找的，看着她挽着陌生男人的手臂走进教堂。她是不被上帝承认的吸血鬼，可是没关系，她可以护佑她的幸福，时刻关注着她，决不允许那个男人对她不好。
她有漫长的时光来看顾她短暂的生命，她看着她幸福，她不会不幸福。
可如果——
不可知的旖念还没产生，就被优姬狠狠地扼杀在摇篮中：没有如果，不会有如果。
小赖，她绝对绝对，不能变成吸血鬼!
※ 9
怀中的花束娇艳欲滴。
纯白的卡萨布兰卡安静地绽放着，柔嫩的花瓣上沾着透明的露水，圆润的小东西在花瓣的间隙间滚了滚，终于啪嗒一声滴落在少女的衣襟上。
优姬安静地站在一幢漂亮的小洋楼前。
红瓦白墙，翠碧色的藤蔓爬上阁楼，紫罗兰色的小花在窗旁绽放，错落不一的篱笆将小洋楼圈起来，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庭院里铺着如厚地毯般的嫩色草坪，稍远一点，庭院角落的树下安置着颇具孩子气的秋千。
视线一寸寸逡巡而过，就像君主巡视领土，优姬记得这幢房、这片庭院的每一个细节，它符合曾经优姬对童话的幻想。
她相信，若叶沙赖也获得了童话般的幸福。
生活美满，儿孙满堂。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若叶沙赖的丈夫比她早一步离开，优姬一直为此自责，她知道被留下的人该有多么难过，可人类的生老病死是连神都无可奈何的事，她终究让她心爱的人承受了一次痛苦。
站了许久，优姬把她采的一株野蔷薇塞到花束中。
鲜艳的红色在一片纯白中太显眼了，它甚至喧宾夺主地将所有白色都变成了陪衬。
不过优姬不打算将它取出来，她第一次看见并蒂而生的野蔷薇，只可惜它们一朵早已盛开，一朵却还只是花骨朵，层层叠叠的花瓣将花事掩藏，若不是被采摘下，当它盛开的时候，花枝上的另一朵必定早就凋零。
花开并蒂，花期同生，却无法相携而归。
小心翼翼地把野蔷薇藏在卡萨布兰卡的最中心，优姬终于下定决心走进去。
整洁的前厅，旋转的楼梯，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
她停在一扇门前，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推开，然后她不合时宜地想起来这些年的经历。并不算波澜壮阔，真要算起来也没多少重要的事可以纪念，只是在若叶沙赖结婚后，她就越来越少出现在她面前。
岁月流逝，容颜不老，谁都有过这样不切实际的希望，然而真正出现在眼前，人们只会将之视为异端。
当她们十五岁时，她们是朋友，二十五岁时，她们是姐妹，而三十五岁，四十五岁，五十五岁时，她顺从于命运不断衰老，而她却青春永驻，仿若永远的十八岁少女。
若叶沙赖的丈夫是个普通男人，他不知道吸血鬼的存在，甚至对此嗤之以鼻。
于是，就连她的出现都是阻碍她的幸福。
优姬庆幸过她是纯血，这样她就有足够的权势地位来暗暗关注她心爱的人，然而她又为她的纯血而悲哀，她必须将心爱之人重重叠叠地藏在羽翼中，甚至连自己都看不到的地步才能将她真正保护完全。
所以真的，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小赖了。
小赖小赖小赖小赖——
门扉开启的一瞬间，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口扑到优姬的眼中，她不觉露出茫然的表情，下意识躲闪时，空白的大脑便映出坐在藤椅上安睡的人的影像。
……是小赖。
优姬安静地想，远远地，她看到对方被晨光染成金色的发丝，几乎被那返老还童般的幻觉所迷惑了。
太短暂了，人类的生命，真的太短暂了。
优姬一步一顿地走到藤椅旁，晨光吸取了世间的所有杂音，她能听到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多年不见的脸孔在视网膜上逐渐清晰，优秀的视觉把对方的所有变化都尽收眼底，她近乎贪婪地搜索着这些变化，一点点与心底的身影做对比，然后发现在她的心中，对方一如当年。
『人人都爱你年轻时如花的美貌，而我更爱你现在备受岁月摧残的容颜。』
小赖啊……
小心翼翼地在藤椅旁蹲下，优姬知道，一定是因为昨晚又为调皮的外孙们讲故事，若叶沙赖才会睡在藤椅里。都已经是祖母了呢，小赖，优姬想，可为什么她会觉得小赖还和年轻时一样?
身上盖着厚厚的绒毯，老妇人睡得很香。
偷偷摸摸地把脑袋搁在她膝上，优姬浅浅的叹了口气，有过的吧?在不那么久远的过去，小赖在看书，而她就懒懒散散地趴在小赖的膝盖上，透过小赖发丝渗入的阳光是粟色的，她几乎以为那就是永恒。
「……优……姬?」
或许是动静大了点，老妇人骤然惊醒，浑浊的双眼早就映不出面前人的模样，她只是直觉的问道「是……优姬吗?」
「嗯。」
把怀中的花放到若叶沙赖怀里，优姬轻轻地应了一声，她知道对方的视力早就急剧下降，根本看不清她送她的是什么花。「我来了，小赖。」她理了理她掉落的披肩「是卡萨布兰卡哦，还记得吗?」
「是吗。」
不复平滑的指尖摸索着花束，若叶沙赖眯着眼看着年轻依旧的友人「你终于来看我了，优姬，真的好久不见了。」
「嗯，我很想念小赖哦。」
优姬试着如当年般微笑，却怎么都笑不出当年的恣意张扬，她的声音低落下来「小赖，小赖也老了呢。」
「嗯。」
沉默在她们之间蔓延。几十年的分离，全然不同的人生际遇，她们的生活几乎没有交点。
「我很好，优姬，如你所见。」
最终，是若叶沙赖先开口，她一如年轻时平静沉稳，伛偻的背脊靠在躺椅上反而不太明显，她就像一个随处可见的乐天知命的老妇人，平静地，缓和地说「所以，哪怕现在离开也没有遗憾了。」
「——小赖!!」
优姬提高了音量，而若叶沙赖对此毫无反应，她甚至露出一个笑容，可以饰以『苍老』『慈祥』等形容词。「我已经活够了，优姬，作为一个人类来说，我的生命足够美满。……你能在最后来见我，我很高兴。」
如果不是最后一刻，你还会不会来呢?
想了想，老妇人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疑问，有些事心知肚明便好。然而她的友人显然不那么想，她听到对方颤抖着声线问「如果，当年我问你要不要变成吸血鬼，小赖你会回答什么?」
回答?
会是什么回答呢?接受么?那么她的人生恐怕就会变得截然不同。
恍惚了一瞬，她摇了摇头「我是人类，优姬。」
以人类的身份出生，以人类的身份经历喜怒哀乐，然后，她也将以人类的身份……死亡。
『啪嗒』。
花束中凝结地露水再次扑打在衣襟上，湿哒哒晕开一片。
优姬微笑起来，走到窗前推开窗，于是薄暮般的晨光迫不及待地扑进不算太大的卧室，将垂首安睡的老妇人笼罩在耀眼的金光中。恍惚间，优姬看到一个沉默而温柔的少女站在她眼前，安静而温和地望着她，然后歪过头，露出浅浅的笑容。
『再见了，优姬。』
冥冥中，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声说着，她拼命握拢手指，在意识她连声音的尾巴都无法捉住时，松了手。
「……再见。」
她低声呢喃，像怕惊扰了什么，没有再回头，她从被藤蔓与鲜花包裹的窗口跳了出去。
好好睡吧，小赖。
吸血鬼不入轮回，所以当下次相遇，我一定记得，你一定不记得，到那时……
你能回答我，『好』，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 下 ※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