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花尽》狐不隐

48、第三十二章（上）

　　莫邪冲出去之后，也不知要去往何方，只是踏上云端，一路乱飞，直到再也飞不动，才从云端落下。

　　大伯竟然凶我，三伯也不帮着我，他们都不喜欢我了，不喜欢我了……莫邪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心里更是越想越难过。

　　苍颜从小就把她当做宝贝，舍不得冻着，舍不得饿着，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也总是先拿给她玩，烨天虽然一直唱白脸，可却从不许人欺负她，有一次黎骞将莫邪最喜欢的一颗翼石拿走，烨天不由分说的将还是个孩子的黎骞关在鸣岐峰上，罚他在寒水涧受寒刑七日，以至于黎骞从那以后暖玉再不能离身。所以在莫邪心中，苍颜和烨天与其说是伯父，倒不如说更像父母。

　　莫邪一边想着，一边抹着眼泪，不远处突然有呼呼声传来，细听之下并不是风声，好熟悉的声音，莫邪忍不住顺着那声音寻过去，只见隔着几丈远的地方，一个白衣胜雪的人坐在林中的空地上，一道白光在四周飞旋，时而化作刀剑，时而又化作烟尘，而那呼呼的声音就是这白光飞舞时发出的。

　　黎岳！莫邪心中一震，他怎么会在这儿？此刻的黎岳跟在鸣岐峰上时判若两人，如果说彼时的他像是一柄出鞘的绝世好剑，锋芒毕露，那此刻的他便如一轮满月上悬天河，淡然到让人无法靠近。

　　“你打算要躲到何时。”黎岳睁开眼，斜睨着她，虽然隔着几棵树，可莫邪依然感觉得到他眼中的冷漠。

　　“黎岳哥哥……”莫邪垂着头，慢慢走到他近前。

　　“就算不是天狐，也知道如何隐藏自己的气息和脚步，”黎岳站起身，低头看着莫邪，“你是恃才傲物，觉得我不是你对手？还是连这等修行根基都不曾打牢？”

　　“我…不是…”莫邪低着头，他莫名而来的敌意，让她心下有些委屈。

　　“哼。”黎岳哼笑一声，正准备抬步离开，莫邪却扯住了他的衣袖，他眉头一蹙，下意识的想要甩开，“黎岳哥哥，我可以帮你的。”他挑着眉，转过身，垂眸看着莫邪，眼中神色尽是轻蔑与不屑。

　　“大伯要是执意不同意你去历劫，我…我就…就以这样一身修为去闯弃渊。”莫邪说着抬起脸看向黎岳。

　　黎岳看着这个精致的小人儿，脸颊上还隐隐看得见泪痕，突然心就软了一下，“哦？你如此威胁大族长，就为了帮我？”黎岳突然对莫邪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奇，可许多年后，他自己却说，当年动的不是好奇之心，而是遇上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只是当时，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心动，到最后会变成两人的劫数。

　　“嗯……”莫邪低头想了想，可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染了红霞，“因为你是黎骞哥哥的好朋友，我喜欢黎骞哥哥，所以要帮你。”

　　“哦？你喜欢他？”

　　“嗯，他对我最好了，总是带着我玩，让着我，从小到大所有人都敬畏我，疏远我，怕一个不小心三伯就会罚他们，可只有他不怕，当年他拿走了我的翼石，是因为那翼石开始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攻击其他法力低微的妖精，可三伯来的时候，我气他自作主张毁了翼石，就故意隐瞒，没说明真相，而他自己也不辩解，他在寒水涧那七日，竟然除了大伯三伯再无人来我洞府，那时我才知道，整个山外山，我最不能少的就是他，”莫邪说：“所以，我决定以后只要是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谁要是欺负他，我定要让三伯加倍惩罚他们。”

　　黎岳看着莫邪，这样的心境自己也曾有过，若不是黎骞，可能当年那只灵狐就不会成为今日的黎岳，看来太强大与太弱小有时是一样的，他心里暗忖，只是这孩子也许并没有她表面上那么天真无邪吧，想着他转身缓步离开，“黎岳哥哥，你去哪儿？”莫邪问。

　　“你来了便知。”黎岳没有回头，他知道她会跟在他身后，有那么一个刹那，他心里的坚冰，竟有些想要融化。

　　“莫邪，莫邪，”黎骞大口的喘着气，好几次都差点从云端跌落，“我可找到你了，真是，你这孩子，一跑就是几十天，急死我了。”

　　“黎骞哥哥！”还没等黎骞站稳，莫邪一下就冲进他怀中。

　　“你来了。”黎岳也笑着走了过来。

　　“莫邪一个人顽皮也就算了，你这么大人了，怎么也不分轻重，好歹送个信儿回来啊，真是让我好找。”黎骞一拳打在黎岳的肩膀上，黎岳也不闪躲，踉跄着退后一步。

　　“黎骞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可以自己做主的，是我自己不想回去，你不要怪他。”莫邪一下跳在黎岳面前伸开手护着。

　　黎骞惊讶的看着她，又去看黎岳，黎岳嘴角噙着笑，对着黎骞一耸肩，“你听到了？不能怪我。”说罢便往树木葱郁的地方走去。莫邪见状也拉着黎骞跟上，“黎岳哥哥说，大伯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要见他，那我就等大伯愿意见他的时候跟他一同回去。”黎骞低头看了看莫邪，心里有些莫名的惶恐。

　　是夜，等莫邪睡着之后，黎骞将黎岳拽出了洞府。

　　“你不是…不喜欢她的么？怎么……”

　　“嗯，没错，可她不是你最疼爱的妹妹么，我又能如何。”

　　“黎岳，”黎骞走到他的面前，仔细盯着他的眼睛，月下的黎骞露出了与平时迥然的严肃，“你是不是还在想着苍夔珠的事，你也知道莫邪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她虽然天赋异禀，可……”

　　“你想到哪里去了。”黎岳往旁边走了一步，避开黎骞的视线，“当年听得苍夔珠一事，只是想借其灵力罢了，如今我若是得以位列七尊，自是天地主宰，又何必再去寻那珠子。”

　　“当真？”

　　黎岳转过头看着黎骞，并没有回答，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片刻，黎骞才叹出一口气，说：“莫邪她无父无母，族人虽敬畏珍视她，却也从不亲近她，生为天狐又怎样，不过是个可怜孩子罢了。”

　　“我懂。”黎岳说。月光皎洁，洒在他俊美的脸上，纤长的睫羽盈盈而动，黎骞看着他，蓦地就是一笑，是啊，他又如何会不懂，花了几万年才站在今天的高峰上，个中的苦涩，自己不是一幕幕的看过来的么。

　　“苍夔珠亦正亦邪，若是出世，当年的夺珠之争定会再次上演，当年七尊全在时，尚且折损三人，如今说不好要让整个狐族遭殃，”黎骞忽而又想到什么说：“若是大伯同意你历劫，你……”

　　“放心吧，那珠子在小混沌里，安全的很，大族长不找，三族长不找，我不找，莫邪不找，这天地间谁还能进去找？”黎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不喜欢争斗，好吧，我答应你，进了小混沌，只去寻大族长要的东西，决不多做停留。”

　　黎骞看着他，点了点头，黎岳一笑，转身进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