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嫔难为》穆小木

73、本周第二更

　　〇七三

　　赵景珩似乎已然不想再听皇贵妃的解释，如今在座的各位，哪一个不是人精，这其中的安排布置就算一开始没有想通，如今听了赵景珩质问皇贵妃的话，也都明白了。

　　而程熙月此时更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皇贵妃，虽然眼中带着几分气愤却碍于在座高位甚多，只得将口中的疑惑咽下。

　　惠贵妃看着全婕妤的神色，唇边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讥讽。若说全婕妤对此事一点不知，她打死也不会信，然而她信不信并不重要，只要皇上相信程熙月是受害者，那么她只能得到更多的怜爱。想到程熙月一开始入宫时的表现，先是替安氏求情，接着又出了落水的事情，惠贵妃倒也只当她是个好拿捏的，却不想她才是这后宫之中少有的聪明人。若非程熙月当初为了收敛锋芒投靠自己，而舍弃纯裕贵妃，恐怕自己也被她蒙蔽了。

　　如今皇上认定全婕妤是个懂事善良的人，想要扭转皇上对她的印象却也不知一朝一夕的事情。既然全婕妤创造了机会扳倒皇贵妃，她惠贵妃何不借着东风，除掉自己多年的宿敌呢。

　　“全妹妹入宫已近三年，为人最是谦和不过。不知皇贵妃怎会平白对她下手，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惠贵妃的话乍听上去像似为皇贵妃开脱，实则却是坐实了皇贵妃善妒狠辣谋害皇嗣的罪名。

　　程熙月看着惠贵妃的侧脸，若不是自己同惠贵妃有龃龉，她倒确实是一个极好的盟友。程熙月心思转过，忽而跪在了地上，开口时语气中已满是哀求，“皇贵妃娘娘，君泽尚且年幼，又一直养在嫔妾身边。还请娘娘念及嫔妾怜子之心，不要让我们骨肉分离。”

　　赵景珩将目光从皇贵妃身上移开，缓缓站起身，走到程熙月身侧，拉过她已经冰冷的柔荑，将她拉了起来，语气中也带了几分温和，“旁人再用心怎及生母，更何况月儿素来恭谨端庄，定然能将君泽教导好。”

　　“谢皇上。”程熙月的声音尚带着哽咽，面色却好了很多。

　　如今皇上和妃子们也算明白，皇贵妃不过是想要借着方静萱落胎指责全婕妤德行有亏无法抚育龙嗣，到时自己是后宫中的最高位，抚养龙嗣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这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何先前皇贵妃对君泽那般照拂。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窸窣，刚刚去宣秦裕的太监步入大殿，跪下回话，“启禀皇上，秦太医带到。”

　　“宣。”

　　赵景珩冰冷的声音好似一柄利剑直直地插入皇贵妃的心口，她的神色在听到太监回禀秦裕带到之时便凝滞了。

　　殿外一个人在旁人的搀扶下走上了大殿，或者说是被拖上了大殿。殿上之人还穿着去太医院当值的朝服，然而原本宝蓝色朝服已经被划得不成样子，前襟已然被利器割开，右腿的裤子也已经撕扯断，露出被利剑切割的伤口。伤口向外翻卷着，露出森然白骨，在座的各位小主如何见过这阵仗，有个别人已然用帕子捂住口鼻干呕起来。

　　皇贵妃见秦裕如血葫芦一般被带上了殿，便知他定然恨自己入骨，只得稳住心神，或许可以想出脱身的办法。

　　赵景珩见了秦裕的情形，便知是遭人灭口，“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皇上，奴才刚刚奉命去宣秦太医，却得知秦太医今日午时告假回家。因为此时涉及龙嗣非同小可，是以奴才便去秦太医家中传旨。不曾想走到门口之时，便看到一众的衙役围在秦府。奴才细细打听才知，今日下午有人闯入秦府，大开杀戒，所幸被巡逻的衙役发现才勉强保住了秦太医的性命。”那太监一直跟在秦正德身旁办事，素来口齿伶俐，今日将这前因后果一丝不乱的禀明赵景珩。

　　“那帮乱臣贼子可曾捉住？”既然有人灭口，只要捉住行凶之人不求找不到线索。

　　“只活捉了一人，如今被人看押着，在殿外候着。”

　　皇贵妃听了行凶之人被捉，身子一晃，再也撑不住了，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你究竟受何人指使，谋害皇嗣？！”惠贵妃见此情形，知晓后宫之事本就不应皇上过分插手，于是厉声对秦裕道。

　　秦裕想到自己刚刚十岁的稚子就这样被连累灭口，眼中早已迸发着恨意，恨不得将皇贵妃生吞活剥，于是一丝隐瞒也无，“是皇贵妃！苏府派人以重金收买微臣，承诺微臣，只要方容华腹中胎儿落下，便找机会提携微臣，更说会给微臣的长子建功立业的机会。今日午时，有人来给微臣递消息，说微臣家中出了事情，于是才告假回家，不想到家不久，就惨遭灭门。”

　　说到底，这秦裕不过是为了儿子的前程，才会被苏家收买。

　　秦裕说完这番话似乎用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于是对皇上叩首道：“微臣自知罪孽深重，死罪难免，只请求皇上能够怜惜微臣一片爱子之心，臣之罪不要累及家人，也好让他们泉下得以安稳。”

　　说到这，秦裕原本已然黯淡的双眸忽然闪过一缕恨意，死死地盯着跌坐在地上的皇贵妃，“更希望皇上肃清后宫，千万不要让毒妇危害皇家根本。”

　　秦裕话音刚落，未待众人反应过来，便拼尽全力撞在了大殿的朱红柱子上，立时咽了气。

　　看见柱子上那抹更深更妖冶的血红，这才反应过来，爬到了赵景珩身侧，伸手抓着他的衣襟，“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这一切都是她！”皇贵妃的伸出已经没了血色的手指，一脸恨意的指着程熙月，“都是她诬赖臣妾。”

　　皇贵妃见秦裕已死，心中终于觉得自己有了脱罪的可能。苏家的死士既然被捉，定然也不会吐露半字，自己只要打死不认，将责任推脱给全婕妤，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没想到，事到如今，你竟然死不悔改。”赵景珩看着皇贵妃那张明艳的面庞，不由得摇了摇头，不知何时，她竟然也开始对自己的孩子下手了，“将那人带上来。”

　　那死士被押上殿时，早已面色铁青，已然中毒身亡。苏娉婷暗自松了口气，于是语调中也多了一番言之凿凿，“皇上，臣妾冤枉，这一切都是全婕妤一手策划的。她谋害的皇嗣，安排方容华在丽正殿落胎，又安排了人去杀害秦裕，即洗脱了自己的嫌疑，又将此事推卸在臣妾身上。”

　　程熙月见赵景珩的神色，便知他对苏娉婷的话并未放在心上，而此时，自己被皇贵妃直接指了出来，却也不能置身之外，于是也跟着跪了下去，语气比皇贵妃更是多了几分冤枉，“皇上，嫔妾同皇贵妃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更何况娘娘一向待君泽很好，嫔妾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暗害皇嗣，诬陷贵妃，这般诛心之事，嫔妾自然是想都不敢想的。”

　　赵景珩如今被皇贵妃拽着，却也不能过去拉起她，“月儿起来吧，如今天冷，这玉石板更是冰冷，若是落下病根反而不好。你素来是最稳妥的人，朕不曾疑心你。”

　　“谢皇上。”程熙月恭顺地站起身来，拿出丝帕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如今这一番折腾，赵景珩愈发的觉得程熙月确实受了很大的委屈，对皇贵妃的语气，气愤中更多的是失望，“皇贵妃真是巧言善辩，朕却是头一次听说，一个婕妤竟然有能力养出这样出色的死士。”

　　皇贵妃听了赵景珩的话，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是的，她一心想要扳倒程熙月，将一切都推诿到她身上，却不想，她本就没有陷害自己的目的，毕竟纯裕贵妃之死已经有了瑾婕妤顶包。而程熙月更是没有豢养死士同自己抗衡的能力。

　　兰嫔！都是兰嫔出的主意，若非她当日见自己喜欢君泽给自己出了这个主意，恐怕方容华腹中的孩子便是自己的了。那落下的胎儿是个成型的男胎。这些话，皇贵妃不能说，她只能抱住了赵景珩的腿，“阿珩，娉婷只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娉婷并没有其他想法，你相信娉婷好不好。”

　　赵景珩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皇贵妃，不知何时，是什么让她变成了这幅模样，是后宫么？还是自己？

　　皇贵妃初入宫闱的时候，自己也是喜欢她的。她那么天真，那么美丽，笑起来连整个上林苑都跟着失色，就连她任性的时候，都让他觉得与众不同。只是，谁让她背后是苏家，她注定不能生下孩子。

　　又或者，他给皇贵妃一个孩子，哪怕是一个公主，她是不是就不会像今日这般模样。

　　赵景珩心头也跟着微微泛酸，然而，他先是君王，然后才是男人。赵景珩收起了自己的心绪，目光中也带了几分寒意，“你太令朕失望了。”

　　说罢，赵景珩从皇贵妃怀中抽出自己的腿，“皇贵妃苏氏德行有亏，善妒狠辣，谋害皇嗣，褫夺封号，降为才人。移居华羽楼。丽正殿宫人送去慎刑司细细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