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书》萧念玖

41、第四十章 如水夜凉忆长安

　　回去的路上，小连子等人的马侧均挂满了大小不等的火狐狸，加起来竟有十几只之多！而且每只狐狸都是被射中双目而亡！

　　“怎么闷闷不乐的？”萧翊双手环着初夏，头在后靠在初夏颈窝处柔声问道。

　　“没…”

　　“怎么了？嫌猎到的狐狸不够多？”

　　“不是不是，足够多了！一窝都剿了还要多少啊！”初夏赶忙说道，生怕萧翊在一个冲动把这林子中所有狐狸洞都熏了个底朝天。

　　“慕儿是不是觉得我心狠手辣啊？竟平了人家满窝的狐狸。”

　　初夏嘴角扯了扯，指着萧翊马侧挂着的唯一一只狐狸道，“你就是为了找到这只皮毛色泽最好的，所以才杀了这么多？”

　　萧翊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黄鼠狼。”

　　“......”

　　看着眼前这人突然变的有些僵硬的面部表情，初夏捂着嘴咯咯的笑，抬手捏了捏萧翊的脸，“这长的...怎么看都不像是黄鼠狼的亲戚啊。”

　　萧翊撇了撇嘴没理她，过了好一会儿等她意识到这么半天以来只有自己在笑，有些尴尬之后才开口道，“没亲眼看到我猎狐狸，所以…失望了？”

　　“你怎么知道？”

　　他不是一直专心的瞄准狐狸洞来着么？怎么知道自己一直傻乎乎的看着他发呆，忘了看他射箭了？

　　萧翊宠溺的摸了摸初夏的发顶，又将下颌轻靠在上面，“从你六岁开始，又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初夏吐了吐舌头，“萧翊…”

　　“怎么？这次可是看出来我比大米粥好看了？要不然怎么那么眼巴巴的瞅，连这么精彩的事儿都错过了？”

　　“我…我只是不小心发呆了！其实在我心内深处还是觉得大米粥那个物种比较好看！”

　　“哦？是吗？”萧翊环着初夏的双手又紧了许多，火热的唇贴在她娇嫩雪白的脖颈上，弄的她后颈上麻酥酥一片。“那你要不要看看全身？绝对比大米粥有料。”

　　初夏闻后顿时脸红的简直要烧了起来，从脖颈一直红到耳根。

　　扭了扭身子，转过头看着萧翊正色道，“色狼。”

　　萧翊笑喷，“傻慕儿，色狼这种生物待成婚之后再当不迟。”本是顺溜的一句话，说到后面调竟有些结巴，“那个，只要你别乱来，我目前还…还勉强忍得住。”

　　而初夏这次似是浑身肌肤都羞的红了起来...疯了疯了，她两辈子加起来什么场面没见过？如今竟被这家伙的话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害羞了？”萧翊恢复了一脸的纨绔模样，笑着打量她。

　　“才…才没！本少爷道行深的很，岂会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就害羞。”初夏抬着下颌，看似跋扈的说。

　　“那…”

　　“啊！萧翊你箭术好厉害！竟然可以双箭齐发，而且都射中狐狸眼睛诶！”初夏怕萧翊再调侃她，赶忙转移话题。

　　萧翊笑了笑没说话，倒是走在身后的小连子接了过去。“三殿下岂止会双箭齐发！前几年皇上带众皇子巡猎，三殿下竟四箭齐发，而且每只箭的方向力道皆不一样！真是让所有人都开了眼呐！”

　　初夏颇为惊讶的看着萧翊，“萧翊，那你教我射箭好不好？”

　　萧翊牵起初夏细腻白嫩的小手，用另一只手细细的摩挲着，“会起茧子，疼。”抬头看着初夏，眼中含着宠溺，“有我会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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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夙楼。

　　“好好养着它。”疏影将手里白乎乎的一个肉球递给了站在一旁的青雨。

　　“这是…兔子？！”青雨诧异的看向手中的肉球，眼珠子险些蹦了出来。他向来冷血的大师兄竟让养兔子？！

　　“大米粥。”

　　“啊？”

　　疏影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一贯的沉默。

　　青雨看他没有想解释的意思，便自顾自的道，“应该不会有正常人给兔子起这种名字吧？变态死了。”

　　撇到疏影瞬间又黑了一层的脸色，青雨赶忙闭上了嘴，回以极谄媚的笑。

　　“......”

　　“......”

　　青雨嘴角抽搐，之前打算要说的劝阻话全部被这兔子的名字和大师兄的脸色噎了回去。

　　“若我死了你把它给慕初夏送去。墨月剑你留着。”回身看了看桌上放着的几本武功秘籍，“这几本书给冽轩。”

　　“大师兄！你真是疯了！你和师父都疯了！”

　　青雨听疏影如此淡定的说着仿若交代后事的话，不禁又激动了起来。他愿意为一个女人的性命去冒这等危险已经让他不敢相信，如今竟然又…

　　青雨气的将兔子举过头顶，欲把它摔到地上解气。

　　“青雨。”疏影眼疾手快，从他手中夺过已然瑟瑟发抖的大米粥，尽量努力去轻轻的顺着它的短毛，缓解它受到惊吓的颤抖。

　　他、冽轩、青雨中，数青雨得师父关照最多，因此自小便生性单纯，对任何情绪都丝毫不加掩饰。

　　疏影冷冷的看向青雨，青雨用力的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你们都疯了。”

　　“它爱吃玉米粒。好生养着。”

　　阴冷的风从屋中唯一一个窗口吹进屋子，使青雨瞬间清醒——大师兄决定的事向来无人可以劝阻。怕是只有大师兄自己清楚他究竟把那个女人看的有多重！重到竟可以去违背师命，以性命相拼去亲涉此等危险。重到...足以无声的用生命相护！

　　他此刻多么希望这凉凉的风也能吹到大师兄心里，让他最敬仰的大师兄能清醒的看到自己身为断月教杀手的命运啊！

　　杀手，不是不可以有情的吗？一旦有情，便是死。

　　大师兄，你…忘了吗？

　　“大师兄…”青雨努力挤出一个干笑，“你可得好好活下去。不然对这慕初夏来说还真是大个遗憾。”

　　 

　　******

　　 

　　远处，篝火与欢笑声溢满天际。

　　初夏坐在自己的睡帐前，双手环膝静静看着布满繁星的夜空。

　　自打初夏在和萧翊打猎前看到皇上后，她就尽量避免参加任何皇上也出席的活动。就像方才也是，那面的篝火晚会有专门前来拜访的臻遥国使者参加，皇上自是也在，因此她只在那儿呆了一会儿就赶忙溜了出来。因为她总觉得那日皇上的眼中有着一种她说不出看不懂的深意，让她好不自在。

　　她怕。怕这个九五之尊的一个让她无法预计的决定，甚至怕他的一句足以让一切毁灭的话。

　　在皇帝面前可不好过哦。初夏笑了笑，幸好她不是必须要呆在那里。

　　抬头看着最亮的那颗极星，渐渐的闭上了眼睛。周围的一切太过喧嚣，她只想呆在自己的梦里、画里。画里，有连绵的远山，有喧闹的街市和柔软的春风，有最宁静的深远...

　　“村头古树下青草叶上露水未凝干
　　晨雾里渡船唱着歌谣撑过小河湾
　　我枕着手臂躺在屋顶想了一整晚
　　瓦下厅堂中谁又说起纸上的长安
　　桥面像结霜鞋底冰凉踏过青石板
　　擦肩的姑娘眉眼弯弯笑的多恬淡
　　我背着行囊坐上渡船扶舷回头看
　　村落轮廓里炊烟渐次升起又飘散”

　　同样的歌声从嘴中溢出，回荡在她的心里和身边，挡住了远处篝火旁的喧嚣，独独为她营造出一方澄澈的宁静。

　　“我忽然开始疯狂想念故事里的长安
　　我日夜兼程跋山涉水山水路漫漫
　　这一路走来千里万里看花开过几转
　　春夏秋冬风依次抚过我发端

　　我路过小镇夜凉如水天边月正弯
　　路过了江南看到书生睡在杨柳岸
　　我路过长街熙熙攘攘叫卖都婉转
　　......”

　　她一直记得唱这首歌的那个人说的一句话：“我一个人走过千里万里，从没觉得孤独。开始觉得孤独，那是到长安之后的事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长安城。我花了一辈子，才弄清楚自己其实从没到过那里。”

　　或许是因为这是她曾经最喜欢的歌，或许是因为唱歌的那个人是她最最喜欢的歌者，亦或许是因为这句话说的太过深远让她太难以忘怀——每每唱出，都会身临其境，有着淡淡的愁绪，也能真正的感受到其中的绵长深远。

　　歌尽三百，繁华落尽。她可否真的能走到那里？她梦中的“长安”...

　　 

　　******

　　 

　　“怎么自己在这儿坐着？”身后传来了男子极具磁性的嗓音打断了她已飘远的思绪。

　　初夏回头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俊朗男子，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又加深了一分，“那面太吵，不习惯。”

　　萧翊坐在初夏身边，将初夏轻轻的揽到自己怀里。

　　“是叫长安吗？”

　　初夏伸手搂住萧翊的腰，在他怀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嗯。长安也是个地名，故事里的一座皇城。”

　　萧翊只是抱着她，并未再说话。他方才在不远处听到了她的歌声。安静、悠远、绵长。歌声里的那个长安，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慕儿，我会营造出一个你梦中的长安送给你。”萧翊比星光还要璀璨的眸子中含着坚定和不渝。

　　他听得懂她歌声中的意思。他听出了她的担忧，她担心她经历了重重磨难，用力一辈子的时间去跋涉，最后却发现那里根本不是如她想象中的一般。她怕所有的理想都只是理想，到最后现实却依旧在彼岸嘲笑着她的天真。“我会陪你走到你想去的长安。”

　　慕儿，我可否，做你的长安？

　　初夏咬着嘴唇，感受着他话语中的坚定和怀抱中的温暖。淡淡的愁绪一点点的散开，幸福在眼前逐渐清晰。嗯，她坚信她会走到那里的。

　　“萧翊，我爱你。”

　　萧翊听后浑身一震，心里却是再不似刚才那般平静。紧紧的抱着怀里他等了十一年，爱了十一年的女人。十一年，他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她终于对自己说她爱他了！

　　慕儿，我也爱你，用整个生命在爱。

　　忍住因感动而即将要流出的眼泪，萧翊狂热霸道的吻上初夏的唇，辗转吸吮。

　　慕儿，有你这句话，所有的等待和付出，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