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绝仙迹》戚紫绛

65、奇遇

　　当郑飘红睁开眼醒过来时，入目的是一陌生房间。她身边，站着两个五六岁年纪的女孩。
　　“她醒了。”个头稍高的那个俊俏丫头推推旁边正在玩弄手中玩物的另一个小丫头说。
　　“哦，你醒啦！”那个一身翠绿衣裳的小女童走上前来。
　　“这里是哪里？”郑飘红问。
　　“这里是风悦坊，教人弹琴的乐坊。是我们教头看见你昏倒在门口，把你扶进来的。”小个子女童解释。
　　“那你们教头呢？”
　　“他回屋睡觉去了啊。”那女孩耸肩作答。
　　郑飘红这才仔细看了一眼，这间屋子十分简陋，她所躺之处是个长长的斜椅，斜椅前头摆着一张长长的矮桌，后面是三排矮桌椅。原来，这里是琴坊，教授奏乐的地方。
　　“你先吃点东西吧。”那高个儿的小女孩拿出一块糕点，又倒了一杯凉茶给她。
　　飘红心事过重，竟有些不想进水进食。“多谢两位小仙子！”她拿在手里，并不往嘴里送去。
　　“你怕我们两个下毒么？怎么不吃？”
　　“当然不是！你们两个孩子同我素不相识，怎么会有害人之心呢？我只是不想吃。”
　　“你一定要吃！你吃饱了才有力气救我们两个出去！”
　　“救你们？”飘红疑惑。
　　“对！救我们两个。”
　　“这话要怎么说？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是谁呀？为什么要救你们？再说，我要怎样救你们啊？”
　　“你会救我们的，因为你有这个！”那翠衣女孩手持青玉说道。
　　飘红见状一摸自己的颈间，空了。那枚玉石是六年前她和齐鸣重逢后，私定终身时齐鸣赠给她的。那时，他为她项间系上这符玉，自此圈定了她的一生。她将早年他的那枚小玉石还送给他，为他亲手编制了一个同心结，自那时起，也系紧了两人的缘分。
　　“你快还给我！这符玉非同小可，快还给我！”飘红伸手去够，那女孩身手矫捷，一个弯腰就躲避过去。
　　“你救了我们两个我一定还你！”
　　“你们怎么了？为什么要我救你们？”郑飘红不明白这两个女孩能出入自由地站在这儿，何须搭救？
　　那两个女童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讲了起来。大一点的女孩叫王碧玉，小一点的叫燕灵。碧玉去年父母被人所害，父亲被斩，母亲被流放，而她被卖到燕灵母亲手上。燕灵娘亲前几个月病重，要不行了，就将她们两人托付给江州知府，府尹大人是个惧内的主，生怕两个女童进了他家门不好向夫人交代，便将她俩送来了这风悦坊，让她俩学习丝竹，想等她们再大个五六岁年纪送到宫中去。
　　“我们两个不想去皇宫！唐教头说那是个杀人不吐骨头的魔窟。我俩才不要去！”唤作碧玉的那个女孩怯生生地说。
　　“哦，原来如此。但是，我要是救出你们两个，你们女孩子家，又小小年纪，能去哪里呢？如你所说，你娘那是临死前的托付，你们走出这里，也是见不到你娘的。”郑飘红对着燕灵说。
　　“那，我们就跟着你啊！”
　　“啊？你不怕我是坏人？”
　　“你不是！坏人不会有这块玉的。”燕灵把那青玉还给飘红，伸出小手从怀中掏出一枚黄玉来。“你若带我们走，这块黄玉我也给你。我娘说过，这黄玉的另一半是青玉。”
　　郑飘红仔细瞧了一眼那黄玉，边缘的纹理和形状果然与她的青玉参差相合。她想起十年前她在青州城的寺庙寻到齐鸣的生父张战云，那时，他曾说有位将军与他一南一北以玉为盟要同时起义。只可惜，张战云和他的部下，死的死，散的散。如今，这小丫头拿着这枚黄玉，定是当日与张战云盟誓的那位将军所遗。
　　“燕灵，你的父亲呢？”
　　“我还没出生，他就已经死了。”
　　“为什么你说起他一点也不伤心？”
　　“我都没见过我父亲，无情无绊的，我为什么要为他伤心？”燕灵反问道。
　　看来，想从这小妮子身上找出与张战云盟誓的那位将军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我救了你们两个之后，你们若是跟着我，会有苦头吃的，你们不怕么？”
　　“我不怕啊！”燕灵一拍胸脯。“我也不怕。”碧玉似乎稍稍懦弱，一直都顺着燕灵的话往下说，从未开口发问。
　　“那你们两个跟着我，我也得给你们买衣买食，你们将来如何报答我呢？”飘红已被眼前这两个小仙女般的美童迷住，有意打趣她们。
　　“我们……我们挣钱给你养老，就像你女儿一样孝敬你。”
　　“是吗？会像我女儿一样？那过来陪我躺会儿，救你们的事儿明天再说。”郑飘红困顿乏力，眼皮又开始变沉。两个女孩听话地蜷缩在她身边，甜睡一夜。

　　当郑飘红被一群孩童的嬉笑声吵醒，睁开眼迎上一束晨光，刺得她半天才睁开眼。眼前十二三个十岁左右的女童和男童都在好奇地盯着她，为首的是距她三步外的一位身形伟岸、剑眉英目的男子。那男子含笑问候道：“夫人，早安！”
　　郑飘红不知这眼前男子是谁，那笑容也太勾人，让人不敢直视，她轻轻拍醒了身边的王碧玉和燕灵。那两个女童迷糊着双眼，当看清了眼前的男子后，急忙爬下卧椅，跪在地上。“师傅，恕罪！师傅，早安！”郑飘红这才弄明白，原来这美男子是这乐坊的教头。因为飘红以往见过的琴师都是鹤发白胡的老者，实在没办法把眼前这貌比潘安的男子看成是教头。
　　“你们两个忘了我说的话了，是么？这里第一条戒律是什么？”那美男收起笑容，严厉地责问两名女童。
　　“不可擅动教头的桌椅琴笛！”所有孩子都收起打闹，异口同声地回答。
　　“明知故犯！都到大堂去罚站！”
　　一声令下，所有孩子都垂着头走到另一间屋子。飘红歪过头，从敞开的门看向另一侧。那些孩子每人头顶一把筝，端端正正地站着。
　　“她们是我让过来陪我的，不要罚她们。况且，为何所有人都要受罚？”
　　“哦，这是我风悦坊的规矩，他们的父母把他们送来时便知这一规矩。”那男子轻描淡写地说。“在下唐胜斌。昨天下午在乐坊门口看见夫人晕倒，就冒昧地将夫人移步到此，还请夫人原谅。”
　　“这原谅之辞从何说起呢，我还没多谢先生的救命之恩呢。我名叫郑飘红，是个行走江湖的浪医。”
　　“听口音，夫人不是江州人，夫人从何而来？”
　　“我确实不是江州人。嗯，刚从朗州那边来到此地。”郑飘红不知如何回答这一提问，她不想暴露自己是鬼医门主的身份，只好说出前段时间逗留最久的朗州。
　　“哦？朗州？那夫人可是与齐氏大夫一同来的？”
　　飘红听到此问有些吃惊，疑惑地点点头。
　　“原来是神医来我江州哇！”那唐胜斌施礼一拜。“久闻齐、郑两位神医美名，今日竟无意中相识，真是唐某三生有幸！”
　　他的举动有些吓着飘红，她不知他为何意。“恩，唐先生不必如此，我只是个江湖浪医而已。”
　　“郑神医不必过谦，夫人和齐神医在朗州城治瘟疫、救洪水、驱邪教，这些事迹早已传扬九州。唐某从郭府尹那里听闻，心里便是敬佩万分。那郭府尹还嫉妒因你们在朗州的义举佟大人官职连升两级呢！”
　　“啊，哦……”听到唐胜斌如此说来，郑飘红心里更为过意不去。她根本没赶上朗州的洪灾，瘟疫也只散了几坛草药后渐渐褪去，打败黄衣教更是在杜将军和佟府尹的主攻下才完成的，除了她和齐鸣，更有楚颜、李云霄和董潮等人的功劳，谁知传言会只称颂她和齐鸣呢？
　　“那个，唐先生，我有点饿了，能给我点吃的么？还有，让他们停下吧，未犯错为何要罚呢。”
　　“对奥，瞧我这记性，竟忘了这事儿了。还请夫人移步到后厨，李妈已经备好了早餐。我忘了早饭这事儿了，幸亏夫人提醒，要不然饿坏肚子里的宝宝，我可是罪人了！”
　　“什么？”郑飘红停驻脚步猛回头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请夫人移步到……”
　　“不是这句。”
　　“李妈已经准备好了……”
　　“也不是这句。”
　　“要是饿坏了肚子里的宝宝……”
　　“我肚子里有孩子？”
　　“嗯？夫人你自己不知道吗？昨天你昏倒了以后，我就请医馆的大夫为你看病，他说你因怀有身孕，思虑过多，心神不宁，所以气虚血凝才昏倒的。”
　　听闻此言，郑飘红连忙将手指搭上自己的命脉，又想了想自己的月事，果然已是三个月的孕身。为何自己竟身为医者而不自知呢？她在心底暗暗嘲笑自己一通。
　　唐胜斌也让那些孩子回到后厨吃饭。
　　郑飘红第一次见到这么长的桌子，足有三、四丈长！孩子们在两侧坐好，也不动碗筷。待唐教头说了句：“吃饭吧！”孩子们才拿起筷子吃起来。
　　“你如何调教得这么好？”
　　“这些孩子都是父母送过来学礼乐的，将来都是准备要送进宫廷的。你看那些女孩，无不做着皇后妃子梦，那些男童，也都幻想成为宫中乃至天下的一等乐典长。”
　　“都是要送进宫的？”郑飘红问道。
　　“是的，夫人。”
　　“那如果，他们中有不想去的呢？”
　　唐胜斌沉吟片刻，摇摇头说：“我也没办法，也我只是奉命在这里授琴的，最后也只能将他们学成礼乐后交还给他们父母。”
　　“那如果他们父母不在了，谁要为他们做主？”
　　“这……”唐胜斌不自主地瞅了一眼燕灵和碧玉。
　　“我要带走她们两个。”郑飘红手指着她们两个。
　　“夫人！这万万不可！”还未说完，唐胜斌便趴在了桌子上，引得所有孩童都惊叫起来。
　　“都别叫！谁叫下一个就让谁死！”燕灵的这一句虽然带有威胁，但十分管用，包括李妈在内的所有人都哆哆嗦嗦地安分地低着头。
　　郑飘红见众人都这样心慌，只好实话实说：“他没死，但他要睡到明天下午才会醒。李妈，你要正常给这些孩子做饭，别让他们饿着，也别让他们走出乐坊。”
　　她吩咐完，李妈忙点头答应。
　　就这样，飘红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领着两个小仙女，潇洒走出乐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