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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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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很黑,四十多岁的样子,微胖,穿着暗绿色的军服衬衫,头上是天然的卷发,戴着军帽,从瞄准镜里,甚至可以看见他油黑的脸上冒出的汗珠。他很亲切的微笑着,在一众保镖的护卫下,向着夹道欢迎的少年儿童点头致意。
我沉默的观察他,随着他的行进慢慢移动角度,始终把他圈定在我瞄准镜的十字线内。
500米外,那个微胖的缅甸人已经缓慢的向广场的东侧走去,再过20秒,我将会失去最有力的狙击角度。我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渐渐收紧,在倒计时的过程中,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赶也赶不走的念头,这个人是谁?龙战为什么要杀他?他有没有家庭,父母,妻子,儿女……如果他是一个好人,那我就又一次犯下了沾满鲜血的杀戮之罪,就像,那个在原始森林的夜里死在我枪下的缉毒警察。
那个警察临死前的眼神猛然出现在我眼前,痛恨、蔑视、不可侵犯,与我记忆中的另一双眼睛重合在一起,然后,同时在枪口下爆出撕心裂肺的血花。
我在眼前蔷薇般艳丽的血色中冷冷微笑,右手食指坚定下压,在最后的两秒钟内扣下了扳机,我不是救世主,没有多余的怜悯去管你的死活,我最亲爱的人死的时候,又有谁去怜悯,谁会悲伤?
耳边响起轻轻的“叮”的一声,是撞针撞击底火的声音,因为装了消音器,所以不会听到惊天动地的枪响。瞄准镜里,清清楚楚的看见子弹精准的射入那个人的眉间,掀掉了他整个头盖骨,鲜血和脑浆,在我眼前爆了出来,这一次,是真正的血色。
首发命中。
除了强大的后坐力重重顶撞我的肩膀,我没有太过不适的感觉,因为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杀人,就算在梦里,我也已经杀了几百次。
放下M25,刚想站起来,眼前好像掠过了一个光点,我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身子猛然向着窗户旁的墙壁扑去,与此同时,一声玻璃破碎的响声,我的左肩好像给人重重打了一拳,几乎把我打飞出去,接着,完全麻木。
身子借着余力飞到了墙壁遮掩后,撞上了旁边的墙。我喘着气坐起来,低头去看我的肩膀,全是血,还在汩汩的流,刚才如果不是我反应快,现在这个洞就是开在我的脑袋上,对方也有狙击手,明亮的太阳照在我的高倍瞄准镜上,反射出致命的光,暴露了我的位置。
“干!”我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脏话,试着动了一下左肩。
麻木已经过去,彻骨的疼,我不知道子弹是不是已经把我的骨头打碎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的武器不如我,小口径,否则我一条胳膊现在已经没了。
挣扎着站起来,提着枪向门口挪去,我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位置已经暴露,很快就会有人上来。
门是锁着的,我回头看着已经被子弹打碎的窗户,慢慢把步枪放在地上,用脚踩住,拔下弹匣塞在裤子口袋里,我只剩一只手能用,带不了这支枪了,虽然我知道,放弃它是多么危险,但我没办法。
慢慢呼出一口气,我用仅有的那只能用的手抓起墙角的那个几乎半人高的空包,忽然猛的甩向门口,黑色的包刚刚碰到门板,又是一声枪响,打在黑色的空包上,几乎同一瞬间,我猛的向房门扑去,伸手去扭门锁。
我在赌命,赌对方拉枪机重新瞄准的时间缝隙,赌对方只有一个狙击手,有一点差错,我就死。
上帝爱我!我打开门锁,以超人的速度扑出去滚向一边的时候,才听到了第三声枪响,打在我对面的墙上。
我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向着楼层左侧跑去,弄出这么大动静,不能再走安全通道。
刚刚一个小时前,从容漫步的短短一段距离,现在堪比马拉松,我肩头的血不住从手臂上淌下来,洒在我走过的地上,很恐怖,而我的体力,也随着大量失血慢慢衰弱。
眼前出现了那扇虚掩的防火通道铁门,我咬着牙冲过去,伸手去推,没有推开,我错愕了,难道是我中枪之后衰弱至此,连门都推不动了?用右肩抵住铁门,以全身的力气去撞那扇门,还是纹丝不动,好像,根本就是锁住的!
我的眼前忽然一阵发黑,转过后背靠在铁门上,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心底的绝望,这扇门,在我刚才查看的时候,明明是开的!而且,我检查过,门上的锁是无效的!那现在,这扇根本就锁不上的门,怎么会这样牢固的锁上!怎么会!
我眼前忽然出现了昨晚龙战看我的眼神,冰冷陌生,让我身上发冷,让我以为他想杀我,我发黑的眼前有一点点明亮透出,原来,昨晚不是我的错觉,龙战,他是真的想杀我。
在这个我认清事实的时刻,充斥我心里的竟然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悲伤,莫名的,荒谬的悲伤。忍下了有些抑制不住的眼泪,我仔细回想从昨天起发生的一切,但还是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也或许,从一开始就有问题,只是我太过痴呆而已,我早该明白,我除了是让龙战望梅止渴的替身,也是他的棋子,现在这枚棋子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可以弃子了。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可以死,不可以!就这样死了,我怎么有脸去见他们!
我睁开眼睛,右手从腰上拔出那把M.O.D军刀,用几乎已经废掉的左手颤抖着捏起身上T恤的一角,用刀锋去割。这是一把好刀,轻易的在衣料上挑出缺口,我把刀咬在嘴里,用右手抓住割烂的衣服,用力一撕,“嗤拉”一声,绕着我的腰侧,T恤衫被整整撕了两圈下来。我用刀把布条割下来,包扎我还在流血的伤口。
我把布条绕过腋下,紧紧缠住伤口,用嘴帮助打了一个活结,布条的按压起了一定效果,血没有再滴滴答答的落下来。握着军刀,我踉跄着向回跑去,说是跑,其实只是我自己这样定义,因为这样的跑和快走差不太多。
我先去了电梯前,但不抱什么希望,防火通道锁了,电梯也很可能被停电。我又一次很不幸的猜中了,电梯旁所有的指示灯,都是灰色的。我一言不发,转身走向安全出口,这里没有锁,从我站着的位置,能听见下面乱成一团,尖叫声,脚步声,缅甸语的咒骂声,在这众多嘈杂的声音里,我清晰的分辨出很多人沉重上楼的皮靴声。
我低头看了看脚下,是我自己带血的脚印,因为包扎了伤口,暂时没有新的血迹滴下来。走进楼梯间,往下走了一层台阶,把脚下剩余的血迹擦抹干净,我不顾让我晕厥的剧痛,伸手按住肩上的伤口,保证不让一滴血滴落,顺着原路上来,以我现在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冲到对面的那个露台上,我记得那里有一截废弃的扶梯,好像可以通往楼顶。
扶梯锈蚀的厉害,踩上去有些摇晃,我手脚并用的拼命爬了上去,不敢有一点迟疑,我怕再中一枪。
楼顶上面很宽阔,但感谢缅甸,他们国家的屋顶可以称得上脏乱差,除了避雷针和几座天线,到处都是杂物,木箱,油漆桶,水泥包,很可能是这家电视台大楼最近新装修,用剩下的建筑材料。
我趴在地面上,向着离我最近的一堆油漆桶爬过去,粗砾的地面摩擦我光裸的腿部,我知道一定破了,但我感觉不到疼,刚才一阵剧烈的运动,我的伤口又有血流下来,在它们滴下来之前,我用已经只剩半截的衣服把它们吸干,耳边隐隐传来的叫喊声提醒我,我的时间不多了。
终于几乎不留痕迹的爬到了油漆桶后面,我撑起一条腿伏在地上,紧紧握住军刀,从面前的缝隙中盯着我刚才上来的地方。
一个东西从我的口袋里掉出来,轻轻的响了一下,我低头,是我的手机,看着暗红色的手机,我忽然想起,我做了龙战这么久的情妇,竟然还没有他的电话号码,笑了一下,无所谓,就算有,我也不会打给他,伸手抓起手机,按下了关机键。
太阳的烘烤让我一阵阵的头晕,我现在并不是感到热,而是觉得冷,我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说明我身体里的血液,已经不足了,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陷入昏迷,那样的话,即使不给人找到击毙,也会因为失血过多死亡,没有希望。
我的额头慢慢伏下去,触到了坚硬粗砾的地面,用力咬住已经干裂的嘴唇,如果到了最后一刻,我有没有勇气自己结束自己?
一阵脚步声唤醒了我濒危的神志,我抬起头,从缝隙向外面看去,一个人头从楼梯口冒了出来,看打扮,是军人,端着一把冲锋枪,上来之后,谨慎的左顾右盼。
我盯着他手里的枪,默默在心里画了十字,只要他发现我,我就会立刻变成筛子。
不过,他暂时还没有发现我的意思,端着枪,站在中间仔细查看,寻找蛛丝马迹。没有人再上来,他是一个人。
那个人在原地站了20秒,犹豫了一下,迈步向我这里走来。
我心里悲愤的骂了一句fuck,想着要不要跳起来和他拼命,但他手里有枪我没有,连命都没的拼,只能被屠杀。我慢慢的吸了一口长气,汗湿的右手握紧了手里的军刀,如果我速度够快,能不能拼个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