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盗风月》弄清风

5、第三种女人叫商子卿

　　进岛的人，第一眼总会下意识地看向那亭台楼阁的最高处，那唯一一个能全年欣赏到月色的阁楼。今日满月当空，从渡口极目远望，恰恰好，那轮满月就像一颗巨大的夜明珠镶嵌在楼顶。

　　明珠悬月，那位惊才艳艳的第一任岛主在设计这座高楼时，就巧妙地将明月当做了这建筑的一部分，拥明月入怀，与天地同乐。让那些在暮色中登岛的人，第一眼，便看见这鬼斧神工的一幕。这座极梦岛最高的楼阁，也因此得名——悬月阁。

　　悬月阁之于极梦岛，就像是皇宫之于上京，在那个高高的楼阁里坐着的人，自然就是极梦岛如今那位年轻的主人。而在这贵客临门的一天，这位年轻的主人正半坐在豪华的软榻上，一手撑着下巴，摇晃着鎏金酒杯里的美酒，欣赏自己新编排出来的曲子。

　　丝竹之声绕耳，舞姬们随着音乐起舞，一颦一笑，一静一动，宛如花开万千。从四周大敞的窗户里吹进来的晚风，吹起了白色的纱帘，也吹起了舞姬们华美的长裙。那一瞬间裸露在外的白皙脚踝，足以荡漾一池春水。

　　可是这湖水的涟漪丝毫没有映入她们主子的心里，那个男人的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明。世人都在猜极梦岛的新主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子，拥有那么大一个销金窟、极乐窝，那该是个骄奢淫逸，不可一世的主。确实，他奢侈，他放纵，可却绝不是骄奢淫逸这四个字就能概括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孔方王很讨厌这样的人，所以这位跟她一起发死人财的兄弟，就绝对不会那么简单。而这会儿，坐在他身边的美姬的一个问题，就让他回忆起了那位多年不见的故交。

　　“公子，你说这世上总共有三种女人，是你的，和不是你的，那还有第三种是什么？”

　　“第三种幺……”被称为公子的主人望着酒杯里的酒，半眯着眼回忆起了些许往事，而后那漂亮的嘴角才勾起一抹魅惑的笑，“第三种啊……她的名字叫商子卿。”

　　“商子卿，是那位孔方王？”美姬的瞳孔里闪着讶异，对于这位鲜少在自己主子嘴里出现的故交，显然也抱有很大的好奇心。

　　美姬看着自己的主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似乎带了点醉意，忽而又怅然地说了句：“姑苏有女名子卿啊……本公子最大的不幸就是遇见了她，最大的幸却也是遇见了她。”

　　听着这句前后矛盾的话，美姬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不明所以。

　　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幸和不幸，本身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界定。而那个给别人加诸了幸或不幸的人，此刻正啧啧称奇地打量着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那副惊叹垂涎的样子，引来某人一个白眼。

　　“你好歹也是孔方王，要不要这么没见过世面？一个极梦岛，真那么好，回去自己建一个不就好了。”

　　“你以为我钱多了撑得，敢在上京造宫殿？跟皇帝叫板啊！”商子卿一个白眼回递过去，谁也不输谁。

　　“去叫啊，反正死得又不是我。”风月那叫一个老神在在，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应当，去叫啊，去叫啊，反正死的是你。

　　“你一通缉犯居然还有脸跟我说这个。”商子卿严重鄙视他。

　　谁知风月学着她惯用的姿势摸了摸鼻子，然后，“呵呵。”

　　呵你个头啊！商子卿顿时无语了，索性开启无视大法继续她的极梦岛一夜游。前面的那两个侍者很好地秉持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良好品德，任他们两个在后面互讽，脸上的笑不带动容一下的。

　　四人越往里走，灯火越是通明，人烟也渐渐浮现。但游走在这重重楼阁外围的人，多是白衣玄袖的侍者，客人倒是一个也没见着。不一会儿，四人穿过重重的回廊，来到一处巨大的楼阁之内。

　　这里就象是一家巨大的客栈，只不过豪华程度堪称天启第一。那两个侍者带着二人来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其中的男侍者便转过身来向风月恭敬问道：“青鬼先生，请问一间房还是两间？”

　　“两间。”风月毫不犹豫地回答。

　　闻言，那男侍者便向女侍点了点头，女侍者便带着商子卿来到了隔壁的房间门口，变戏法似地从身上取出一大串钥匙来，取下一个来递给商子卿：“第四十九号房间，这是钥匙。不知客人如何称呼？”

　　商子卿转头看了看隔壁也正在那钥匙的风月，狭长的丹凤眼里圆圆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便答道：“我叫白鬼。”

　　选了房间交了钥匙，迎接工作就算完了。那两位侍者没有再多关照什么，便恭敬地拜别离去。商子卿原以为还有介绍参观什么的，但转念一想风月那大爷是个常客，倒也就了然了。

　　放下包袱，两人不约而同地出现在房间门口，对望一眼。

　　“哟，白鬼。”

　　“哟，青鬼，青铜鬼面具？”

　　“你看出来了？”

　　“我看你根本就是懒得起名字。”

　　风月耸肩，不予置否。

　　极梦岛的楼阁，基本上没有独立的，不像皇宫那样单幢单幢的宫殿很多，这里的每一个楼阁之间都有悬空的天桥连接，纵横穿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把整片建筑群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所以风月和商子卿从住处出来的时候，并不需要再从出口出去，直接走二楼走廊尽头处连接的天桥就可以了。

　　木质的天桥呈拱形，上面有穹顶相盖，绘着美轮美奂的九天仙女图，在四周红灯的映衬下，倒真有点误入仙境的错觉。

　　风月熟门熟路地在前面带路，沿途不断地遇见白衣的侍者和锦衣的客人，但就如先前商子卿预估的那样，自己这二人组没有引起别人多大的关注。

　　风月领商子卿来的地方叫做赌神阁，赌神阁里，中央一张巨大的鎏金红木赌桌旁，站着一群衣冠华贵的赌客，正挥金如粪土般地往桌上砸钱下注，场面很是热闹。

　　摇骰的黑衣荷官由极梦岛出品，质量保证，绝对公平。那白皙的双手，黑玉的骰盅，象牙的骰子，光光看着，都觉得奢侈，更不论说这还只是引出大鱼的鱼饵。但极梦岛的规矩向来是你情我愿，赌不赌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你要是不赌，来极梦岛做什么？

　　这一桌，赌得是比大小，再简单不过的玩法。但几个小小的骰子决定的却是大额的赌金，一夜暴富一夜暴穷在这里都不是什么奇迹。赌神阁在极梦岛的规格不算低，所以这里聚着的一群人，当然一个个也身家不少。

　　骰子悦耳的撞击声回响在耳畔，笑容可掬的荷官利落地将骰盅扣在桌上，一只只手便或快或慢地甩下一堆堆筹码，一双双眼睛或热切或淡然地看着那只扣在黑玉骰盅上的手，屏息凝神，成败在此一举。

　　而就在这时，一道低沉有磁性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我押十万两。”

　　谁？众人纷纷回头望去，见赌神阁入口处的珠帘恰好被人掀起，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步入了众人的视线。

　　不用猜测，执骰的荷官已经做出了回答。只见他面朝来人轻点了下好看的下巴，问候道：“青鬼先生。”

　　青鬼？那个天杀的青鬼？这人怎么又回来了？一时间，众人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万分啊，有兴奋的，有难看的，有不明所以的，看得商子卿那叫一个啧啧称奇啊。

　　“原来是青鬼兄啊，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怎么回来也不通知一声，我们好另开一个豪华赌局欢迎啊！”

　　“不用，诸位客气了。”风月神情自若地步入场中，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都纷纷给他让出一个位置来。而后，风月目光淡定地扫视一周，伸手指了指站他对面那个极度想要把自己掩藏起来的胖子，“我买大，十万两，就用刘兄上次欠我的那笔。”

　　风月本是身无分文，但这轻松一指，十万两到手，那叫一个潇洒倜傥。对面那个刘胖子一张胖脸抖啊抖，跟吃了苍蝇似的，见众人的视线投递过来，赶忙满脸堆笑地自个儿面前价值十万两的筹码推到风月面前。

　　“这本来就是我欠青鬼兄的，青鬼兄请用、请用。”

　　风月理所当然地接下，很豪气地一挥手，就把刚刚收来的筹码全数压下，而后笑着示意荷官开大小。

　　荷官开盅，目光一扫，笑容可掬地宣布道：“大。”

　　大字落下，青鬼大杀四方。只这一局，风月身前的筹码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了起来。商子卿站在他身旁看着这一切，摸了摸鼻子，狭长的凤目里闪耀着明亮的小星星。

　　“喂，可以嘛，赌术不错啊。”

　　受到商子卿如此大爷般的点评，风月一边继续押注，一边说道：“想试试？”

　　一听试试，商子卿连连点头，搓着手跃跃欲试。可风月却是很怀疑地又问一句：“你确定？”

　　商子卿鄙夷地剐了他一眼，刷地如变魔术般抽出几张银票来拍在桌上，“我有钱，而且还很多。”可惜商子卿这一手没把风月大爷折服，倒是引来了周围人热切的目光。

　　“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啊？”

　　“我名白鬼。”

　　“这个……白鬼姑娘好生豪气啊。”

　　“是啊是啊，跟青鬼兄一起来的，想必赌术超凡吧。”

　　四周的人纷纷应和着，商子卿一口一个‘那是’，唤来侍者给她换筹码，便开始下注，直接拨出一半来押在了‘小’上面。众人见状，纷纷跟着出手，有大半的人倒是看准了商子卿的赌术，认为她应该跟风月一样有点道行，跟着她押了小。
　　但这次风月却迟迟没有出手，一副看戏的局外人摸样，在买定离手的前一刻才大手一推，将自己所有的筹码极为干脆地押在了商子卿的对立面。众人狐疑，这两人搞什么？信谁？谁会赢？相比之下，好像青鬼这个赌神更可靠一点，但无奈已经买定离手不能更改了。

　　天杀的又是一个大！青鬼再次大杀四方。众人不禁把憋屈的目光投向商子卿，姑奶奶你搞什么啊，你没看见青鬼一来我们又要输光光了？你不要添乱好不好？

　　可商子卿哪会理会他们这些心思，刚输了一笔钱的她比谁都兴奋，大叫着再来再来，抢足了风头。

　　十把之后，众人默哀。为自己，也为那位一直叫着‘再来’的姑奶奶。事实证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有时候也是错的，青鬼和白鬼简直就是两个极端。看看两人面前那个对比，一个是一马平川，一个是高耸入云，真心不能比。

　　不过……他们更想说的是……青鬼你这是哪挖来的奇葩啊！输了钱比谁都开心好不好？她知不知道刚刚输出去多少啊？她不心疼我们看着都心疼了。

　　接受到众人那怪异询问视线的风月只好耸了耸肩，他倒是知道这厮是打哪儿来的，但无奈不能说啊，但这家伙只顾自己赢钱，哪管人家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