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腐基——生活好滋味》只留给我天空

22、顾小攻

　　我读小学的时候，班上有个男生姓顾，我们姑且叫他顾小攻吧。顾小攻是个很斯文，很腼腆的男生，属于既不爱运动，又不爱调皮，成绩还很好，被老师喜欢的那种男生。顾小攻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出车祸过世了，爸爸又是一个生意人，所以顾小攻的自理能力就非常好，家里又有钱，差不多就是小学生的楷模了。

　　但是呢，大概五年级下的时候吧，顾小攻突然请全部同学吃巧克力了。这个蛮意外的，在我小学的时候巧克力还算是比较奢侈的糖果啦，很少有小学生会请全班吃巧克力。顾小攻的脸色很难看，一边发巧克力一边说，这算是喜糖，因为他爸爸又结婚了。

　　顾小攻的后妈是一个很细巧的女人，虽然并不年轻，但是如果用现在长大的眼光来看就应该是一种少妇的妩媚气质吧。总之，顾小攻不但有了个很会打扮，很会花钱，但是完全不会做家务和做饭的后妈，还有了一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弟弟，就在我们学校读三年级。

　　顾小攻的弟弟姓尤，外号鱿鱼，据说是跟他妈妈的姓。说到尤这个姓氏，总是让人联想起尤二姐，尤三姐这样的妩媚佳人，可是对于小学生来说，一个男生姓一个这么奇怪的姓氏总是要被人鄙视的。就连顾小攻自己都冷冷的说，这个弟弟是个拖油瓶，又笨又麻烦，可是他偏偏又很宝贝自己这个弟弟。

　　三年级放学要比五年级早，尤小弟每次就扒着窗口，呆呆的看着顾小攻，他的脸色就要软一点，口气也要软一点。等到放学的时候，就要边揉尤小弟的脑袋边骂他，你难道不认识回家的路么？但是骂着就变成，你肚子饿不饿，哥哥带你去吃麻辣烫吧？

　　我们一致认为顾小攻其实是个面冷心软的家伙，并且有很强的父爱欲望。顾小攻做过很多惊人的事情，大多和尤小弟有关。比如，有一次学校里盛行流行性感冒，尤小弟也中招了，三年级的班主任就只好来找顾小攻，问他家长的电话号码，好让家长送尤小弟去医院。

　　可是呢，家里的电话打不通，顾爸爸的手机倒是打通了，可是人在外地。顾小攻咬咬牙，就对老师说，我带弟弟先回家吧。

　　后来呢，老师联系到尤妈妈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尤妈妈都吓呆了。她说自己中午没回家，现在家里根本没有两个孩子的影子。老师吓呆了，和差不多全民动员到处找两人，结果在医院里找到的顾小攻。他不知道怎么带着尤小弟去了医院，还给尤小弟挂上了点滴，两人靠在一起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尤小弟回来上学了，但是顾小攻听说是被传染了感冒，足足过了一个礼拜才回来上课。对于一个五年级小学生能够带着一个三年级小学生去医院看病的事迹深受我们全校敬仰，顾小攻就此出名了。

　　顾小攻还干过一件很出名的事情。我们六年级的时候，顾小攻揍了几个四年级的学生，被通报批评了。顾爸爸为此来专门来过学校，据说是捐了很多钱才让这件事没有记进顾小攻的档案里。

　　还有一个传说，据说顾爸爸骂顾小攻，要打架也要找高年级的打，怎么可以欺负比自己年纪小的。顾小攻梗着脖子说，那是因为他们欺负尤小弟。顾爸爸顿时大笑三声，拍着顾小攻的肩膀说，你不愧是我的儿子，就冲你这点，爸爸不管花多少钱都要帮你摆平这件事情！

　　兄友弟恭，这差不多是多有对他们的认识。就好比，顾小攻一边揉着尤小弟的脑袋骂他笨蛋，一边帮他写留堂作业，又或者每次顾小攻体育考试的时候，尤小弟就要上串下跳的给他加油，有人笑话顾小攻运动不行的时候，尤小弟就要斜着眼睛看那人，冷冷的问，我哥哥考试全校第一，你有本事跑步全校第一么？

　　每次老师拿顾小攻和尤小弟比较的时候，顾小攻就会笑笑说，家里有一个书呆子就够了，尤小弟其实很有小聪明的，只是不爱看书。尤小弟还会在边上挠脑袋，一脸骄傲的说，这个没办法，因为哥哥比较聪明啊，我天生就这么笨嘛。只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尤小弟的笑容越来越勉强了，只有顾小攻还沉浸在自己兄友弟恭的美梦里。

　　矛盾的真正爆发是在六年级毕业前的一阵子，四年级和六年级的放学时间已经一样了，那时候已经是顾小攻去等尤小弟放学了，因为尤小弟经常是要留堂的。

　　那一天差不多整层楼的人都听到了尤小弟的声音，大喊说，你根本不是我哥哥，你又不是我亲生哥哥，你凭什么要管我。你知不知道我讨厌你啊，以后你不要再来烦我了。

　　顾小攻的脸色就涨红了，只是呆呆的看着教室，又回头看了眼走廊上的围观学生，默默的转身下楼了。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顾小攻还是去了四年级教室，尤小弟还没说话，他就从书包里摸出一个游戏机放在桌上。那个年代，这种游戏机差不多是所有小学生梦寐以求的玩具，尤小弟脸色红了红，眼神就软了，却又拉不下脸来。

　　顾小攻就笑了一声，低低的说，我在学校门口等你，带你去吃烤鸡翅。

　　尤小弟低低的恩了一声，就低着头趴在桌子上。

　　顾小攻念初中的时候，还是和我在一个学校，我在一班，他在二班。每次都能看到放学他急冲冲的骑着自行车向小学的方向跑，又或者会看到尤小弟骑着车在初中校门外等他放学。

　　那时候我总觉得，也许他们俩一辈子都会这么要好，兄友弟恭，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事情。

　　但是，大概兄友弟恭确实只能是童话里的故事，尤小弟还是爆发了。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哥哥，无论是谁都会受不了的吧。听说是尤小弟在学校里受了什么揶揄，就把气撒在了顾小攻身上。顾小攻一开始还能忍着，笑眯眯的安慰他，还是一贯的想要用金钱攻势安抚弟弟。

　　但是这一次似乎闹大了，有人看到顾小攻在一家漫画店门口打了尤小弟一巴掌。这样年纪的孩子其实是自卑又自傲的综合体。

　　顾小攻好几天没有来上学，听说是因为尤小弟离家出走了。我放学的时候，看到过好几次顾小攻在路上徘徊，又后悔有焦躁的样子。后来尤小弟也在周末的时候是被顾小攻找到的，似乎是在一家网吧里，那时候网吧还算是奢侈又稀罕的娱乐。尤小弟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在网吧里呆了好几个晚上，身上的钱早就用光了，还欠着网吧几十块。

　　那家网吧离我们家很近，我虽然好奇，却从没有进去过。顾小攻就走在前面，尤小弟就低着头跟在后面，两人走进一家拉面店里，顾小攻就叫了一碗拉面，坐在那里看着尤小弟吃。等小弟吃完了，就冷冷的问他，你还饿么？

　　尤小弟就点点头，顾小攻就又要了一碗面给他，说你慢慢吃。说完了就摸出一张一百块放在桌上，看了眼尤小弟，又说，钱留给你，吃完了你回家也好，不回家也好，我都无所谓。你妈妈着急的快要疯了，你打个电话给她。

　　尤小弟就软软的开口叫了他一声哥哥。

　　顾小攻愣了一下，就笑了，冷冷的看着他说，我不是你哥哥。

　　当然这个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

　　从此初中校门外就多了尤小弟的身影，每次顾小攻都是推着车冷冷的走出去，看也不看他一样，尤小弟就呆呆的不说话，也跟着他推着车子走。后来尤小弟也上了我们这所初中，但是那时候顾小攻就已经初三了，正是中考的备考时刻。

　　顾小攻要晚自习，尤小弟就等不到他一起回家了。尤小弟放学后就去超市买一袋面包，一瓶咖啡送到教室里，又或者买些方便面或者关东煮，眼巴巴的看着顾小攻吃。等顾小攻终于吃了，他才心满意足的背着书包回家去。

　　我就不止一次的目睹过尤小弟趴在桌上看着顾小攻吃东西，顾小攻吃一口，他就眨一下眼睛。等顾小攻终于把那串年糕吃完了，他就软软的说，哥，我也要努力，以后和你读一个大学。

　　顾小攻就鄙视的斜他一眼，冷哼一声说，就你的成绩？

　　尤小弟就献媚的给他递咖啡，说，哥，你会帮我补习的吧？

　　顾小攻喝了一口咖啡，低低的恩了一声，就低头看卷子。尤小弟就欢天喜地的收拾塑料袋包装纸，背着书包往外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