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路上》陈商

3、第三章

　　沈颜本来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父亲了，没想到三四个月后，他回来了。沈颜对父亲的出现感到意外却不惊喜。
　　当时真是太巧，不仅沈颜在家，正在读大学的姐姐收到风声也回来了。父亲到家的时候已经傍晚了，母女三人准备开饭时父亲回来了。
　　当下母亲就没有了胃口，一直趴在桌上，额头枕着前臂。姐姐忙里忙外的添了双碗筷，沈颜坐在位子上准备吃饭，她并不欢迎父亲的到来，也不打算赶他出去。
　　父亲像是饿了很久，看见桌上的菜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用筷子点了点桌上的菜，指挥着沈颜：“这碗太淡了，你给我拿点盐来。”
　　沈颜怒了，暗骂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家不是旅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回来就回来，至少认个错道个歉，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你来了之后一句道歉也没有，还像个地主老爷似的指挥别人干这干那，你认为你还有资格吗？
　　姐姐在旁边推了推沈颜，沈颜铁了心，不去就是不去！
　　回来的理由沈颜已经听说了，带去的钱用来给小姐买衣服花光了。父亲没钱了，小姐不愿意养他。你一个年近半百的男人居然企图在小姐身上找真爱，你想成为本世纪最愚蠢的笑话吗？沈颜暗暗嘲讽。
　　父亲回来之后，和母亲之间的争执有增无减，他们彼此撕破脸皮指责对方的过错。事后母亲便哭哭啼啼地骂男人不忠，骂他没用，有本事就用自己赚的钱去养女人。
　　面对母亲的哭诉父亲总是一脸冷淡，甚至嬉皮笑脸。沈颜仿佛事不关己地在一旁看着，看着他们争吵，目睹男人及女人的丑态。
　　沈颜已经习惯，他们能和颜悦色的在一起谈天才比较奇怪。三两语过后，母亲便甩下筷子试图与父亲对峙，理亏的父亲一怒之下夺门而出。他们总爱当着孩子的面吵，像是需要一个证人，证明谁更委屈一样。
　　我生出来不是用来看你们吵架的，我又不是观众，更不喜欢看阴森森的伦理剧。若是沈颜这么喊出来，在母亲的心里就会觉得连沈颜也要抛弃她了。然而，弃她而去的并不是沈颜，依旧是那个男人，在拿了母亲放置在车上的货款之后逃走了。
　　经历了丈夫一次次的背叛，伤心欲绝的母亲失去了一切，就在这时候她发现了沈颜，企图在沈颜身上找寻她失去的情感。然而沈颜并不愿意接受母亲的这份感情，母亲变态的执着让她感到恐惧。
　　父亲离开后，母亲的怨气无处发泄，她找上了沈颜，她嫉妒沈颜。她不甘心，为什么自己被男人一次又一次的背叛，而自己的女儿却能够事不关己，整天悠悠然的上网。她嫉妒沈颜的好命，嫉妒她没有烦恼。
　　母亲一次次的对沈颜断网，沈颜低三下四的请求过，一次，两次，三次。事不过三，心高气傲的沈颜不再哀求母亲了。她开始自己找乐子，自言自语，她整天都很快乐。母亲不明白，母亲无法理解，那些都是假的。
　　温柔善良的母亲啊，在经受过打击之后一下子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两个女儿成了她的救命稻草，但是母亲并没有能力把自己救出来，她落入了无尽的深渊，带着自己的女儿一起万劫不复了。
　　在母亲的眼里女儿是一件感情的附属品，感情已经没有了，附属品要怎么处置呢？沈颜自然有沈颜的利用价值，至少她还是个能够独立思考的人。
　　在沈颜小的时候，所有人都羡慕她喜欢她，况且漂亮乖巧的小女孩永远都是最讨喜的，她犹如一个小公主一样被众多人爱护着，没有多余的烦恼。
　　如今那个女孩子长大了，家里的变故让她风光不再，她从的大人眼中的宠儿一下子沦为了一个怨妇的发泄对象。这是沈颜的命运，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沈颜看不惯母亲眼泪婆娑的自怜自哀，难道她当真就不明白吗？她越是哭男人就越是厌恶，没有男人愿意看女人像个泼妇似的发脾气，在所有人面前让他颜面扫地抬不起头来。
　　或许母亲明白，她只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初一学期结束后，沈颜转学了。因为她的母亲需要照顾，再来她的家庭状况再也负担不起那样一笔巨额学费了。
　　学期期末考刚刚结束的时候，作为考场的教室还没清场不能进去，沈颜和同学全都聚在走廊对答案。
　　突然维妙指着楼梯口说：“沈颜，那个是不是你妈妈呀？”
　　沈颜怎么都不会想到母亲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学校里，她那么忙，应该放不下家里的生意才对。没想到，她的母亲真的来了。
　　“妈，你怎么来了？”沈颜赶忙迎上去。
　　母亲一见到沈颜就抱住了她，像个没有依靠的孩子。沈颜很尴尬，周围的同学全都看着，那个高个子男生也在看着，这种类似电视剧上的煽情行为让她有些无地自容。
　　有老师经过看到了这一幕，她打趣地说：“哎呀，好感人哟!”
　　沈颜生硬的笑笑，而母亲却在她的耳边抽泣，母亲说：“今天你爸爸打电话给你项叔叔，‘今天我女儿学校放假了，你帮我去接一下她’。”
　　沈颜顿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在心里哭，你都不要我了，还记着我放假的日子干什么呢？明知道学校有校车接送，何必多此一举打电话过来呢？知道我放假的日子又怎么样呢，你以为那代表了什么，什么都不代表，因为你是个无关的人，是你自愿放弃了你的责任和权利。
　　沈颜伸手拥抱母亲，很长一段时间才分开。
　　母亲在替沈颜办完转学手续之后便回家了，沈颜没有跟母亲一起回去，至少在有限的时间里跟同学多一点时间在一起，还有那个高个男孩。
　　几个小时以后，我们就各分东西，从此也许不会再见面，好好记住他们的模样。以后十年或者二十年后再回想起来，他们在记忆里永远都是当时年轻快乐的模样。
　　我也是。
　　希望你们在想起我来的时候，永远都是当初那个开心的有些迟钝的女孩。
　　那么，是时候再见了，美丽的母校。再见了，我的老师。再见了，可爱的室友。再见了，维妙。以及男孩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