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4Q 京都的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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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高三那年的冬假，他和绫子都显得特别忙。
过了这个冬假，他便要进行升学考试，目标从很多年前就已经定下，除了东京大学便再没其他退路。
那目标就意味着，绫子也必须从京都全身而退，赶紧在东京找到一份工作。
所以那年冬假，他们两个聚少离多。除了圣诞节回了一次家以外，少年便在京都留守了一个冬假。他在京都报了一个补习班，几乎天天进出学习，而绫子则频繁往返东京和京都，参加各种各样的面试，希望能找到一家不错的幼稚园从此安定下来。
那是一月初的事情，唯一记得的是，那天下着很大很大的雪。虽然没有风，但雪花就像鹅毛一般飘下，在古朴的京都街道上覆上了一层雪白。
绫子依然如同惯例一般，在从东京出发回来的时候，会给少年发去一条消息：
“我大概晚上九点能到京都。”
准备去补习班的赤司在接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还是略微皱了皱眉心。
现在的他比两年前要成熟不少，即便那个女人不在，简单的饭菜还是会自己做的。所以少年在洗净了所有碗筷后，终于还是合上了手机盖。
心里不免浮起“傻瓜”、“白痴”之类的词语，既然都已经那么晚，又何必要赶着今晚回来，她难道没看天气预报？今天京都可下着大雪，万一路上堵塞了怎么办？难道她没想过这样的话，反而会让自己担心？
可即便心里这样想着，少年在打着红色雨伞走出公寓的时候，伞沿下隐约可见的嘴角还是会微微上扬。
他向来是个认真无比的人，因此即便是补习班里，老师在讲极为基础的例题时，他也会很认真地去听。
这个补习班所针对的，便是准备考日本一流大学的学生。这些学生个个优秀，而他似乎仍然可以称为他们中的佼佼者。
下课的时候，有几个戴眼镜的女孩子抱怨着门外的大雪。说着要怎样回去时，她们的父母甚至男友却都会来接送。男孩子的话就无所谓了，即便只打上一把伞也能够徒步回家。不过他现在满脑子想着的并不是自己该如何越过这条积满雪的长道，而是夜空那边，列车里的绫子是否也还安好。
少年伸出左手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接近九点，他想自己大概要快一点了，便匆匆撑起雨伞，向地铁站走去。
下过雪的街道十分宁静，厚重的积雪吸收着声音，仿佛在它白色的肚子里，装着另一个世界。当少年提着书走到站台的时候，昏暗的灯光下，已经聚集了几个准备接站的人影。少年收了伞，坐在站台上的模样显得异常安静。因为长期用眼，他最近视力有些下降，方便起见还是去配了一副度数较浅的眼镜，戴上的那一刻，绫子还戏称这样和自己走出去就更和谐了。
他将被积雪覆了一层白色红伞靠在椅子上，坐下后不久，远处铁轨便出现了一点光亮。列车的前照灯在这样一个宁静的雪夜显得更加耀眼。少年终于迎着寒冷的风站起来，在站台等待列车进站。
广播里反复不断地播报着到站的列车号，而少年则仅仅站在那敞开的屋檐下，等待着列车能赶紧停下。
不久之后，耳边的声音终于生动起来，不再是先前几个寂寥的人立在站台苦苦等待时的静，却更像是看到希望时，心中所激发出的快乐。
少年在站台上行走了很久，直到绫子从其中一节的车门里走出来。
不久之前，她把头发剪得齐肩长，还故意做了微卷。她说这个梨花头的样子萌萌的，好像更可爱。说是她的职业病也没关系，不过这女人有时候真的很像是长不大的孩子，而他则需要扮演欣赏她可爱的那个人。
但绫子今天的样子并不是很精神，她下了车，站在月台上很久，才想起来赤司会来接她。
“绫子！”少年在不远处喊了她一声，之后便向她走来。她扭过头，脸颊通红，也许是刚从打了暖气的车厢出来，还没下火的关系。
至少少年当时是这样想的。
直到他走进女子，看到她无神的双眼时，才感觉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啊，阿征！”女子勉强勾起笑意，朝他挥了挥手，却还是抑制不住地感到头晕。
少年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她缩着身子，模样让他感觉蹊跷。少年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才发现是与这天气完全不同的滚烫。
女人则好像是找到支撑一样，在挽住他手臂的时候便几乎将所有重量都压在了他肩头：
“对不起啊，早知道自己这么麻烦，就应该在东京养好病再回来的。”
“……”少年静默了一下，不久才说，“你又看不起我了。”他皱着眉心终于抬起头。
“诶？哪里有？”女人微笑了一下。
“以为我照顾不来病患么？”
“……”绫子顿了一秒，随后便弯起眼角，“噗，那今天就交给你了。”
虽然医院是第一选择，不过发烧的话，绫子依然觉得在家便可以解决。所以女人偎依在少年身边，踩着雪走在寂寥的马路上，他们向家的方向行进。
少年穿着深色的呢大衣，在将自己的羊毛围巾解下给她戴上后，她那蜷缩着的肩膀才终于松下不少。
京都的白雪很干净，不见得是雪花本身干净，而是落下之后，它依然能洁白无比地覆盖在路面、屋顶。这在东京不多见。
“阿征，明天几点去上课？”
“九点。”
“抱歉，这么晚还让你来接。”
“把嘴巴闭起来，这本来就是约定俗成的事情。”
是啊，约定俗成的事情，从三年前，就说要成熟起来，让她站在原地等一等自己，很快他就能变得更有责任心，变成她喜欢的那个人。
“绫子，要说起来，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呢。”他撑着红色的雨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昏昏昧昧地点了点头：
“嗯。”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女人，她涨红的双颊，让她看上去更加可怜。
……
关上房门后，寒冷终于被挡在门外。
他将绫子扶到了床上，替她脱了外套、盖好被子，才终于长吁一口气。绫子缩着身子，在床上打着颤，少年望着她，多少有些无措。
“呐阿征，”她好不容易睁开眼睛，“药箱你应该知道在哪里，去拿来就行，我把药找出来吃下就好了。”
啊，要这样说来，他还是会有一点点讨厌自己的不争气。所以他按照她的要求，去把那只常在自己生病受伤时出现的药箱拿到她身边，在替她端来一杯热水后，他终于在她身边坐下。
“给我就好了……”
“把药名说出来。”
“……”女人朝他的方向看去，床头灯边，少年的表情看上去有一丁点倔强。于是绫子还是没忍住，她轻笑了好几声。将药名好好说出来之后，赤司参考了剂量，终于将所有药物全部准备好。
她被他扶起来，当吞下那些药片之后，她便捧着杯子将剩下的白水全部喝完。
少年摸了摸她的脑袋，还是滚烫无比，未见丝毫转机：
“啊啊，才刚吃下药怎么能这么快见效呢？”绫子笑道，说完便恹恹地重又躺回床上，将被子盖紧，“阿征也回去吧，吃过药应该就没关系了。”
“……”少年坐在床沿，他轻皱了一下眉心。不得不说，他有时候真的很生她的气，从前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即便再也不需要用在互争胜负这件事上，在某时依然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在无力的同时，也会十分简单地体会到挫败。
所以他总在努力让自己成长，成长得更加可靠，更加能让她依靠。
但后来，他似乎发现，这不只是自己的问题，这个女人从很早之前就有一个坏习惯。而这个坏习惯在自己面前尤其的严重
她不喜欢依靠其他人，对自己永远都是照顾的角色，鲜少会有依靠存在。所以他有时真的很生气，对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的生气，也是对她的生气。因此少年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真心话：
“逞强也有个限度好么！”他扭头说道，“不舒服的时候，也稍微学会依靠一下我好么？五十岚绫子！”
女人躺在床上，她依然抖个不停，但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会微微呆愣一下。
自己对他真的依靠不够么？她在想，难道三年约定里，没有习惯和成长的那个人是自己？因为年龄的关系，依然会习惯性地去照顾他，却不能习惯被他照顾的感觉。
“可是阿征明天……”她转过身，少年不满地表情便跃入视线。
“那种补习班，翘掉一天也没关系的！”
“这怎么……”
“所以不想让我翘课你就给我赶紧好起来！要听我的话知道么！”
“……”绫子终于看着他，眼睛里不知何时会蒙上一层小小的雾气，“嗯，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学会依靠你的。”
因此少年看着这样的绫子还是软下了态度。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望着她渐渐退了烧，安稳睡着的模样时，终于也宽了心想在她身边打个盹儿。
他们靠得很近，少年将脸侧向她的位置，他甚至能感觉到绫子尚还发热的呼吸。
“阿征，”但一会儿，女人虚弱的呼喊还是传入他的耳朵，他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她，她却只是微笑着，伸出手甚至摸了摸他红色的头发，“这样会着凉的。”
“……”
“呐，既然我的男朋友这样疼我，我也得拿出点诚意。”她扬起嘴角，向后退了点位置，“睡上来吧。”
“……可以…么？”少年不确定地问道，而绫子却只是点了点头：
“没关系。”
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所谓的同床共枕的经历，虽然当时两个人都纯得像只奶猫。
绫子蜷着身子，而他则伸手将这个女人的脑袋靠进自己怀里。是个温暖的姿势，比窗外的风雪要温暖许多倍。
所以第二天清晨，当绫子先于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在昨夜出了满满一身汗，而高烧则早已退去。
昏暗的天光下，她与这个少年咫尺之距。连火红的发都被深蓝的光铺就得一片沉静，少年沉静的睡脸，躺在她旁边的样子安宁无比。
绫子看得有些入迷，她觉得这感受似曾相识。
不久之后，她才想起是什么。
啊，就仿佛是昨晚京都的那场雪，就像是那场寂静、却让人安心无比的雪。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34Q 京都的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