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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二十六章 一度春宵(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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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色的烛光下,两条人影紧紧相缠,当他们的身体终于交融的时候,顾笑低低的叹了口气,好像有一股清凉的泉,缓缓注入了他火热滚烫的身体,让他的心,一点点的安宁。他用手抬起了她布满了汗水和泪水的脸,声音低沉,“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上弦月眸子半睁,轻轻地说:“…你是……顾笑……”顾笑凤眸微微合起,用力压上她的唇……
情潮澎湃,几经缠绵,终于退却。
顾笑躺在上弦月身边,拉过床上薄被覆住两人身躯。他的神志渐渐清透,睁眼望着屋顶,想起方才的一切不禁有些茫然,自己,怎么竟然对她做出这样的事?这本不该是他顾笑所为,……但是,他不后悔,刚才与她一场缠绵,他,不后悔。不知为什么,脑子里突然想起那一次在杏花村,他抱着酒醉的她进房的时候,那个贼笑忒忒的伙计说的那句话,“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转头去看上弦月,她仰着脸,眼睛睁得大大的,也看着屋顶,却有大滴的泪珠从眼角滑下,落在枕上。看见她的眼泪,顾笑的心里竟然有些憋闷,坐起身来将自己的衣衫穿好,回头看着上弦月,忽然道:“为什么哭?”等了一会儿,不见上弦月说话,从她脸上移开目光,盯着燃了一半的烛火,“刚才……我……”他忽然不知道要怎样说下去才好,是说情不自禁,□□中烧,还是…请她原谅,只是,在他亲口说出真相的时候,就并没有在乎她是不是会原谅,只要能复仇,多一个人恨他,又有什么相干?
他这句话说不下去,上弦月却突然轻轻开口:“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负责……”
顾笑猛地转脸看她,她还是看着屋顶,泪水却已经停了,薄薄的被子覆在她身上,只露出圆润光滑的双肩,上面有他刚才留下的痕迹。这本应是一句令他如释重负的话,但他心里,却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失落,这句话,当日她也说过,在杏花村,那一次,她的唇印在他的侧脸,几乎拨乱了他心弦。
和衣重新躺在她身边,两人只有手臂轻轻的触碰,静默很久,突然开口:“很久以前,我也同你一样,不忍心伤害任何东西,甚至是一只蚂蚁。”上弦月呼吸停了一停,没有说话,顾笑也并不期望她会回答,像是自言自语般,“我爹和我娘,像这世上所有的爹娘一样疼我,后来我常常想,要是他们是普通人,该有多好……”
“难道…他们不是普通人?”
顾笑摇头,合上好看的双眸,“我爹是越国的国师,他虽然是我朝栋梁,又只有我一个儿子,却不希望我踏入官场仕途,只是希望我能一生平安喜乐,除了文臣武将,替朝廷效力,其余的,做什么都好。”
上弦月听出他语声中的心酸,心里也有些难受,点头道:“我爷爷也说过,官场如战场,卷进去的人,即便能保全自身,但也再不会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顾笑淡淡笑了一下,“我当时少年气盛,对我爹此举很是愤怒,认为都是他的干涉,才使我不能一展抱负,为国效力,为此,我一直都和我爹闹别扭,甚至连他过生日,都赌气不去参加……”
“那后来呢?”
“…后来,我爹就死了,死在越齐之战中,死在洛冰风枪下。”
上弦月再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小声道:“两军交战,刀剑无眼,……战死疆场,也算不得…仇杀。”
顾笑转头看着她,淡淡的道:“若有一天,越齐两国交兵,洛冰风死在我的手上,你恨不恨我?”
上弦月怔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却又道:“可是越齐交战,也是因为你们屡次犯我国境……”
顾笑冷冷的打断她,“有些事情,即便是亲眼看到,也未必就是真的,况且你以为,你国的皇帝,是有多么体恤万民疾苦?野心昭彰,好大喜功,若有机会,我倒真想带你在你大齐国境内游历一番,也好让你见见什么叫做‘一门孤小,家无儿郎’。”
上弦月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顾笑说的到底是对还是错,顾笑也不说话,良久,上弦月才轻轻的道:“那…你家里就只剩下你和你娘了……”
顾笑冷然一笑,“不,是只剩下我自己。”
上弦月愕然,“那你娘呢?”
“我娘和我爹情深爱重,我爹死了,她又怎肯独活,在我爹下葬的前一天,一条白绫,殉情而去。”
上弦月转过头看着顾笑,她没有想到顾笑竟然有一段这样悲惨的过去,那个一笑倾城的男子,她本以为,能拥有这样笑容的人,都应该是幸福的。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顾笑的情景,当听到“洛王妃”三个字的时候,他眼中流露出的冷酷和仇恨,也许只有那时,他看她的目光,才是最真实的。
“所以,你恨洛冰风。”
顾笑低低的笑起来,“是,为了杀他,我变成了现在的我,再也不相信所谓的天道因果,我只知道,胜者为王。我远去北疆,只为去学降头之术……”
上弦月悚然一惊,“降头之术?”
顾笑点头,慢慢盯住她的眼睛,“四年之前,在玉龙雪山,我曾经不惜性命,动用了血降之术,差一点就要了洛冰风的性命,只可惜……”他一字一字的道,“功、败、垂、成。”
上弦月脸色蓦然苍白,“血降…之术,功败…垂成?”
顾笑牢牢锁住她的双眼,不许她逃开,“而我自己,因为那次失败,法力尽失,差一点…死无葬身之地。”唇角微微翘起,似在微笑,“那个坏我大事的人,就是你吧。”
上弦月呆呆的看着他,甚至连目光也忘了逃避,突然想起当年在玉龙雪山爷爷对她说过的话,“……血鬼降是降头术中最残忍血腥的邪术,敢用这一法术的降头师必然不是善类,你破了他的降头术,害他轻则法力尽失,重则丧命,他若不死,定然不会放过你。”
原来,她和顾笑,还在相识之前,就已经恩怨纠缠,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她害他九死一生总是事实。
“你…要杀我报仇?”
顾笑点头,“初时我确是这么想的,但后来,我觉得既然你和洛冰风是此种关系,不如借你的手,杀了洛冰风。”
心中最后残存的一丝希望也被击的粉碎,在方才那狭窄湿滑的楼梯上,当顾笑拉住她手的时候,有一刻,她甚至在想,顾笑还是把她当作朋友的吧,只是碍于独孤北所以才说出那一番话,但现在,没有独孤北,顾笑说出的话,却比方才更加伤人。
顾笑看着她的双眸,眼中渐渐露出一种冰寒的冷酷,“杀了你虽然很简单,但却少了很多乐趣,比如说…方才……”唇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纹,“不知若是洛亲王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何等感觉?那真是十分的…美妙……”盯着上弦月的双眸,却没有看到预想的愤怒和仇恨,只有明眸如水,一片哀伤,如果硬要从中看出什么感情来,那也许就是一种失望,一种无可挽回的失望。不知为什么,顾笑心里竟然微微的一震,转头避开了她的目光,他宁愿她露出怨毒的目光大声咒骂,也比这让他心烦意乱的失望哀伤更好对付。
“我的提议,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除了和我们合作之外,你没有更好的路可以走。独孤将军向来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更何况是他死敌的女人,如果你不肯合作的话,我不能保证他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也许比我刚才对你做的,…还要可怕。”从床上起身,踏出暗室。
上弦月听到门上落锁的声音,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不恨洛冰风,也不恨顾笑,虽然这两个男人分别用不同的方式和理由,毫不留情的伤得她体无完肤,但苍茫无垠的大雪山只教会了她怎样去爱,却从未教会她如何去恨,她只是觉得累,身体和心,再也不堪一丝负累。
慢慢坐起身来,一件件穿起自己的衣服,手指忽然触到颈间的木牌项坠,这是顾笑送给她的,双手绕到颈后,轻轻解开挂坠的绳结,掌心温热的触感,让她有些微留恋,木坠上神秘的纹饰,此时看来也像一双双阴冷不屑的眼睛,嘲笑着她的可悲可笑。轻轻将木坠放在床头的案上,一声轻响,从此心无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