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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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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慕容清尘这十几年都没去过偏院,一时间走过去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
所幸的是冷夕菲曾因为纪悟言来过几次,他们这才算没有迷路,也就顺顺当当的走到了偏院。
看着那排“一”字型的房子,冷夕菲犹豫了一下又左右张望了一会,这才确定了其中的一间。走近了又看看门和窗户,冷夕菲到底确定下来道,“没错,悟言住的就是这间。”说着就要推门进去。
慕容清尘本要叫住他,想说先去找慕容涤尘,可想想还是先去看纪悟言好了——也有他才能不被二弟那个冷脾气冻死,自己和小菲有他陪着也安全些。
谁知这不推门还好,一推门,硬是把慕容清尘和冷夕菲吓掉了半条命。
直觉的印象是猩红的一片。
慕容清尘从来不知道会有这么哀伤的红色;而冷夕菲则是忍不住的尖叫一声躲在了自己爱人怀中。
慕容涤尘全身是血,盘腿坐在榻上,身上干涸的血迹已经让外衣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而且,他的口中还在不断的吐血,大朵大朵的血花不断的涌出来,满屋子里都是血的腥气。
可他自己却似乎没有感觉,还在不断的运气,逼着更多的生命随着血液流出了身体。
即使是见多了世面的慕容清尘身体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他可没见过有人能流了那么多血还能不动声色的继续练功,于是转瞬便放开冷夕菲,出手疾点了慕容涤尘背后几个大穴,强自把手按在他后心为他渡过真气。
可奇怪的是,慕容清尘输进去的真气却如石沉大海,一丝不落的进如了慕容二公子体内不见了;更诡异的是,一股奇怪而强大的力量竟开始向慕容涤尘的任、督二脉撞击,好像要助他突破玄关。到了后来,慕容清尘只觉得自己的内力似乎都在一点点的被吸进他身体里……
这一惊非同小可,慕容清尘断定自己二弟一定是走火入魔,想撤手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任他吸吮着自己的功力。
慕容大公子心中连连叫苦,可却碍于运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不过总算天不绝他,正当他想冒险脱开时,一双手护着真力即使拍开了他贴着慕容涤尘后背的手,慕容清尘这也才得以脱身。微一运气,他立即发觉自己原本的内力已经损失了将近两三成。
也就在这时,慕容涤尘才慢慢清醒过来,不过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面上已经火辣辣的埃了一掌。
看着慕容涤尘被打得偏向一边的脸,慕容兴德并不后悔,又看着他面上还是一丝表情也无,心中更是断定他没有任何后悔之意。这想法只把这位当今的武林盟主气得双手直哆嗦,用尽了全力才没又给他一掌,“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样练功,不仅会走火入魔,刚刚你大哥要救你,你竟然还不放松,铁了心要冲开玄关!……你想让你大哥和你一块死吗?!”
他这一番话,显然还是把慕容清尘当作自己的宝贝儿子看待的,偏偏又对慕容涤尘恨铁不成钢,每日里看他为了纪悟言什么也不顾的练功打坐,心中早就不满,这下几乎连另一个儿子也出了事,此时更是一起爆发了出来,说话用力也就毫无顾及。
慕容涤尘躺倒在榻上。
他本来不眠不休的练功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现下又狠狠的挨了一掌,口中只又喷出一口血,却还是连一个字也没有说。
卫流霜见状实在是不忍心,急忙过去,拿出手绢想替他擦去唇边的血渍;可慕容涤尘却把头偏向一边,显然并不领情。
她和慕容兴德其实是因为担心慕容涤尘才来的。
自从清醒后,慕容涤尘就把自己关在了偏院中原来是纪悟言的屋子里,成天运气打坐,有时候连饭也不吃。慕容兴德和卫流霜十分担心,可偏这个孩子性格乖僻,别人说什么都是不听的,他们也没有办法,只好随着他来。
今次慕容清尘回来要看弟弟,他们也确不放心,想借此机会想看看涤尘,谁知一来就看到兄弟俩差点同时丧命,慕容兴德怎能不气怎能不急?
一下手就失了轻重。
看慕容涤尘这般,慕容兴德也才有些后悔。
自己和流霜不是努力想要修复和这个孩子间的亲情?却怎么……似乎使他越离越远了。
大家都看着慕容涤尘,这时就算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
慕容涤尘确推开数双欲扶起他的手,还有些摇晃的站了起来,步子不稳的走下榻来。
他的脚步并不快,却也不慢,虽然还略微的摇晃,可每走一步都十分坚定,绝对不会回头。
接着,他跪了下来,对着慕容兴德,沉沉开口道:
“父亲——
请——教我——
慕——容——功——法——”
因为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说话也好像很迟钝,可这话仍是一字一顿,说得明明白白,掷地有声般重重敲击着所有人的心。
简单的九个字,说出的,却是永世不变的一颗心。
可慕容兴德却僵直着身体站着,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
慕容功法分为两种:一种立身,学了可以强身健体,行走江湖;一种却是立神,能雄霸天下,威泽武林。
慕容涤尘和其他孩子们学的,其实就是第一种,甚至慕容兴德也是。
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那个资质却学第二种,可相对的,要练第二种,不仅要求先天的条件,后天也要承担许多风险——据说,慕容世家由古至今,只有三人练过此功,却也只有一个练成,其他的两人皆堕入魔道,为群雄所诛。
所以鉴于前代惨痛的教训,慕容世家绝不轻易动此功。
涤尘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即使是将来要对付“孽”,自己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他受这个苦。况且,这些后果他们也都知道——看向卫流霜、慕容清尘、甚至冷夕菲,他们也都是满脸不赞同。
不过还没等他们出语反驳,慕容涤尘的头已经重重的叩向了地板。
借着“咚咚……”的声音不绝于耳,慕容涤尘不一会额头就已经见红。
慕容兴德倒退一步,终于站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
卫流霜掩面的手帕下,已经泪流满面。
慕容清尘则已经掩了冷夕菲的眼睛,不愿让他看到如此疼痛的一幕。
从来不把旁人看在眼里,从来都是眼高于顶,从来都不主动请父母安的慕容家二公子,慕容涤尘,跪了下来,一个一个磕着响头,请求自己的父亲传自己慕容功法。
这便是连在梦中也不可能出现的场景……却在众人眼前活生生的上演了。
心酸、疼痛、感动……所有在场的人已经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知道什么东西已经从眼中涌了出来。
此时的慕容清尘已经知道,他的二弟,一定是为了纪悟言。
只有一个纪悟言。
除了他又还能有谁能让心气高傲的慕容涤尘做到如此地步。
罢了罢了。
慕容兴德的心毕竟也是肉做的,实在是无法对着这一切无动于衷,只得颤声道。“好了,尘儿好啦,为父答应了。”
说话间却扶慕容涤尘,谁知他竟身子一松,就此昏倒在地……
在昏厥的最后一刻,慕容涤尘软软的倒向了地面——悟言,这里好冷啊,悟言,你在哪里?……
……
有一瞬间,纪悟言似乎听见慕容涤尘在叫自己。
恍惚过后,他轻轻摇头,确定自己又听错了。
这样的事情总是发生——自己时常会听见他在叫自己,悟言悟言悟言……而自己也会不由得甜甜的应他。却……等到转身的一刻,才发觉什么也没有。
定定心神,纪悟言看着大殿上的梅灵砂。
此时身为拾月宫主的他已经没有了初次自己见到——也是故意装出来——的天真。现在的他神色凛然,所有的人都匍匐在他脚下,除了自己。
一番简短的介绍后,梅灵砂说出了他召集所有人的目的——自己要收纪悟言做关门弟子,而且,把赤玉箫传给他。
赤玉箫,长约一尺一寸,通体血红,为整块天山血玉雕成,据说如果是有缘人吹响时会出现珍兽。此为拾月宫“六音夺魂”首音,一直被奉为圣物,在某些程度上尊贵程度甚至高于宫主令牌。
梅灵砂要把此物传给纪悟言,分明就是表明了他下任宫主的地位。
这一说下去,场面顿时乱成了一团,无数人窃窃私语。要知道,宫主向来只有两个弟子,宫中早已结成不同党盟,拥护人不同者都已划清界限,彼此绝不往来。这个安排却让大家一起落了空。而且这个纪悟言谁都没见过,在宫中也无功劳,谁会臣服,声音也就越吵越大。
梅灵砂也不出声,只是望着纪悟言。
不过这意思到也明白——是想要他自己平息这场混乱,否则,如果连这点本事也没有……那宫主也不必当了。
纪悟言自然明白,于是微微一笑,上了殿中高台,和梅灵砂并排站在了一起。
纪悟言站在高台上,凤目轻睐。
可就是他这随随便便的一站,就已经威仪尽现,说不出的雍容风姿。
文静倾虽然乍听师父如此吩咐心下疑惑,可他志并不在宫主之位,况且现在他虽然把慕容泠然安排在离拾月宫较远的地方居住,暂时不用担心她知道什么,可也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光只是这个就够他烦心的,哪里还有其他的心思?再说他始终觉得对不起纪悟言,现下若纪悟言真的当了宫主,他反倒心中轻松许多。
可丽雪灼显然没有文静倾想得开。他虽然也不反对纪悟言当宫主……可,师父为什么要传位给他呢?
于是立即想到了那天师父把自己赶出去的情景,想起自己怎么也推不开的门,想起师父过了好久才出来,想起自己一个人躲着偷偷哭了好久。
难道悟言真的和师父……所以师父才要传位给他?
丽雪灼紧紧掐着自己的手臂,知道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可事情又似乎只有这么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时两人同时抬头去看——纪悟言穿了一件绣襟的水色拽地长袍;往常束高的长发放了下来,只用紫玉簪子挽了一个松松的髻,那垂下的部分,长度已经到了腰下,随意散开竟在风中有淡淡的香味;红唇含笑,明眸水润,翠眉如画。
真真是一派国色天香。
偏偏他又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度,众人虽觉得他丽色非凡,却生不出任何邪念;被他眼眸轻扫过的地方,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就连文静倾和丽雪灼也不例外。
见此状况,梅灵砂满意的点点头,转眼去看纪悟言,却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微微一提气,梅灵砂一手拿赤玉箫,含着内力朗声道,“纪悟言,你从此就是我拾月宫门下弟子,宫中上下皆是你兄弟姐妹,忠者荣,叛者诛,你可记清楚了?”
“悟言记清楚了。”纪悟言稍稍躬身,双手接过赤玉箫。
他心知梅灵砂这几句话,不仅怕自己还有其他的心思,是说给自己听的;也到底是怕他压不住情势,目的是要给在场所有人一个警告。
果然,台下众人听了这话头垂得更低了。
但纪悟言要的并不只是如此。
他深知今天对自己至关重要,若不在此时树起威信,到时候流言四起,端得是麻烦。
只是……要怎么做呢?
握紧手里的赤玉箫。他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什么慢慢被唤醒了。
于是再自然不过的,纪悟言拿起赤玉箫放在唇边轻轻吹起来。
一支不知名的萧曲缓缓的流泻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面前似乎出现了一望无边的平和水面,湖水清澈可以见底,水中无鱼,只有几株深绿色的水草荡漾在浅绿的水中央。忽而一阵风吹过,水面泛起细细的涟漪,点点银鳞,丝丝碧波跃出水线。继而风越吹越紧,波浪的跳动也越来越急,不一会湖水已成了深绿,镜面化作千沟万壑,水草被扯离了根茎,随浪抛起又跌落下去。
原本水天一色的天空也渐渐的暗下来,天的一角被撕开了一条口子,黑色渐渐聚集,逐渐从天边散开直到中空,透明的天宇立时失了颜色。
等那越来越大的黑暗接近水面,这才看清原来是无数飞禽无数鸾鸟。它们数量众多,羽翅足以遮住天空。它们一齐在空中鸣叫,甚至啼响如雷,高低错落,仿佛是在迎接什么。
就在此时,天幕中央又忽然亮起来,如同一道闪电划过群鸟组成的黑幕。
一只巨大的鸟从天而降。它头戴五彩冠,身着七色羽衣,喙含真火,天空也几乎容不下它伸展开的羽翼……
听到这里,众人突觉眼前一阵刺目的光亮,竟是从高台上射出的,强烈得使眼睛微微刺痛。等到白光稍稍弱下再望去时,所有人脸上均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天啊,他们看到了什么?
不是还在做梦吧。
捏捏自己的手又捏捏自己的腿,有人直到把脸捏肿了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一只神情倨傲的大鸟,此时就降落在纪悟言的肩膀上——它的瞳孔是火红的,有着任何语言都描绘不出的美丽羽毛;更令人惊讶的是,它似乎懂得众人的心理,并且不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细长的眼睛是对天下苍生的鄙夷。
不过它却没有对纪悟言摸着自己的羽毛表示什么反对意见,甚至当纪悟言顺着它的羽毛时,它还会眯起眼睛,泄露出舒服的情绪。
这……这……竟然就是那只刚刚在大家幻觉中出现的那只鸟。
即使是一直站在纪悟言身边的梅灵砂,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只是突然被亮光刺得睁不开眼睛,等到再睁开双目时,怎么就凭空多了一只鸟来。
丽雪灼站在台下,紧紧的盯着那只和纪悟言很熟的鸟。
它长得好漂亮呢,而且似乎……很瞧不起人的样子。
心中如此想着,丽雪灼偏偏是一个不信邪的人,于是偷偷登上高台,就要伸手去摸那只鸟长长的尾巴——自然是从后面。
可奇怪的是,那鸟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就在丽雪灼要碰上它的时候,转头……喷了一口火!
丽雪灼连忙逼闪,可身上还是沾了一星半点,立即就熊熊的烧起来。可亏得梅灵砂离得他进,急忙运功在自己徒弟身上连拍几下,熄了火势,人也才没受伤,不过丽雪灼到也吓得不轻。
梅灵砂瞪他一眼,正要开口教训,却听得那鸟引颈轻鸣一声,声音清越,鸣声宏大,众人皆觉耳边“嗡嗡”作响。
再看那鸟,用细长优美的颈项在纪悟言脸颊上亲昵的蹭蹭,展翅腾空飞了起来;虽是如此,可它却仍在纪悟言头顶久久盘旋,似乎极不愿意离去。等到临飞去时,却扭头又朝丽雪灼示威似的吐了一口火焰,满意的看到他又被自己吓了一跳,这才一甩头,冉冉飞走。
去时却不住回眸,万分舍不得纪悟言的模样。
直等到那五彩神鸟渐飞渐远,慢慢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这才有人反应过来的大叫出声——
“凤凰啊!那是凤凰啊!!”
这下也分不清是谁先叫的,场中一下子乱成了一团。
“凤凰?真的是凤凰吗?”
“我看到凤凰了耶!我看到了!”
“好漂亮啊,没想到真的有凤凰啊!”
……
这般乱哄哄的闹了一阵,又出现了新的变化——所有人看着纪悟言的眼神慢慢变了。
若说之前是倾慕,那现在就是敬畏;若说刚刚还有人不服,那现在可算是心悦诚服了。
看见了传说中神鸟的激动全化作了对纪悟言的俯首帖耳的忠诚;如果有这样上天选中的神主,拾月宫还有什么不成的事,到时候只怕真的能“千秋万代、威泽四海”。
这时文静倾也和其他人一样,从心底里彻底的服了这个原先自己的徒弟,又忽然想起原来自己打他手板的事……真是恍如隔世、恍如隔世,心底真是感慨万千——原来的那个孩子,现在真的是长大了,有出息了。
是不是父亲的心情就是如此呢?
文静倾摇头笑,却突然很想要一个泠然和自己的孩子。
梅灵砂看着眼前的纪悟言,脸色却渐渐沉重——他竟然能招来神兽?
为“孽”竟能唤来神兽?
这是巧合?还是什么地方出了错误?
丽雪灼却显然没有他的师兄和师父这么复杂的心思,他连着被那只鸟吓了两下,心中正懊恼。虽然第二次没让它得逞,不过那只鸟的眼神很可恶耶,而且好死不死的,就让他想起有着同样眼神的慕容家二少爷。
再向纪悟言看去,这下可真的是铁青了脸——纪悟言一脸笑意明媚,眼底温柔多得可以滴出水来,傻子也可以猜出他又想到了谁。
不用说,纪悟言自然是想到了慕容涤尘。
真的很像呢!
真的很像呢!
外表冷峻,个性别扭,不喜欢旁人碰触,却只在自己身边,不愿意离开自己的人……真的很像呢……
心仿佛膨胀着,遮盖着。
不敢收紧,不敢掀开。
稍微的挤压,就会发现思念流了一地;稍微的窥伺,就会发觉满满的都是他的影子
轻轻的碰了,马上就会疼得厉害。
想他弦绷得太紧,经不住任何拉扯。
不敢流泪,不敢想念。
怕流泪了想念了,会害怕我们不会再相遇,不会在看见你。
等到哪天弦断了,等到那天心裂了,等到哪天思念重得我再也承受不起……涤尘,你在哪里?
涤尘,你在想我吗?你知道我在想你吗?
涤尘,我好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