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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二章 一箭双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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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晌午,寒府别院如往常一般清幽雅致,寒清止一身银色丝袍立于几案一侧,神情闲适,手执一只精巧狼毫,身前生宣上几行行书,如行云流水,飘逸持稳。
门外脚步声渐近,似急似缓,犹犹豫豫,终还是步入屋内。
寒清止余光瞧见来人,轻扬唇角,却不抬眼,手下依旧不停,恍若世外之人,心静如水。
费陌正待上前,忽而脚步一顿,皱皱眉头道:“雨儿她……被程希风软禁了。”
寒清止仿若未闻,笔尖最后收势一笔,力道略见不同,似有恍神,他淡然放笔,微微一笑道:“哦?那丫头竟也乖乖就范了?”
费陌却是不喜他这般平静,又道:“若是不从怕会暴露身份,她想是担心误了你的事。”
寒清止点一点头,眉眼间浓浓笑意,他瞧一眼费陌,见他心神不定,甚是浮躁,便道:“这些年都等过来了,莫不是等不得这一会?”
费陌拧眉道:“我只怕雨儿她心中不情不愿,受了委屈。”
“哦?”寒清止抬眉,若有所思,“你想如何?”
费陌脱口而出:“我且去把她救了出来,大不了这事我替少爷做了,那雪园机关再是难破,横竖不外乎一条命。”
闻言,寒清止却不禁失笑道:“只怕光是救她出来便不见得简单,程府三大隐卫你是交过手的,纵然费陌你武功卓绝,却也是打不过他们的,不要冲动行事。”
程府这几日戒备森严,烟暮雨的房间周围皆是看守的严实,只怕一只苍蝇都闯不进来。
烟暮雨走到窗前,窗户虽是微微敞着,她只稍一露脸,立马便有侍卫凑上前来:“小姐,有何吩咐?”
见状她只觉烦闷,敷衍道:“无事,嫌闷了,透透气。”
侍卫也不多言,面无表情道:“委屈小姐了。”
烟暮雨更是气堵,又不便发作,见这些人对程府皆是忠心耿耿,若想他们通融怕是不行,思来想去,更是忧虑,手指攥着衣角,秀眉紧蹙。
晚翠将内室外厅皆打整收拾一遍,见着烟暮雨神情中写满焦躁,便试探问道:“小姐是快要嫁人的新娘子了,怎么却不见心情舒畅?反而一脸忧愁?”
烟暮雨叹出一口气,坐到桌前,双手托腮,低声道:“我只觉得被关在屋内,很是无趣。”
晚翠闻言轻轻一笑道:“老爷这般也是为了小姐好,再过得几日,便好了。”
她低眉思索片刻,嬉笑道:“这孟二公子可是丰神俊秀,整个言阳城,不知道多少姑娘家想嫁给他呢!小姐真是有福气。”
烟暮雨瞧一眼她的娇羞模样,忍不住一笑,道:“晚翠可是喜欢孟公子那样的?”
晚翠脸颊一红,忙低头道:“小姐就知道取笑晚翠,孟公子那样的有谁会不喜欢呢?”
语毕,却觉自己话语太过唐突,没了分寸,急忙解释:“我只随便说说,小姐勿怪,孟公子是程府的姑爷,晚翠哪敢有非分之想。”
烟暮雨会心一笑,或许这丫头能帮她逃出去?
她眉梢一挑,面上神情极为勉强,自怨自艾道:“都怪我不慎被人陷害,连累了孟公子,做了这棒打鸳鸯之人!”
晚翠不解,询问道:“小姐这话何意?”
“你应知晓我与孟公子本是旧识。”烟暮雨故作愧疚,言语戚戚然,“我自是知晓孟公子本有一青梅竹马,两人之间早已日久深情,暗许终生。却被我一搅和,他二人只怕今生无缘。他本是正人君子,定是碍于我清白,委屈了自己。”
话语说完,烟暮雨不禁眼角润湿,极为自责。
晚翠大惊,忙道:“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我本想小姐与孟公子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却不料这背后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烟暮雨偷偷用余光一扫,略一窃喜,急忙收住,柳眉紧蹙,只道:“哎,虽然得夫如此,妇复何求!我自然也对孟公子青睐有加,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与孟公子的缘分只不过是前世擦肩而过,他与那青梅竹马定是在奈何桥上互相瞅了好几眼。我即便嫁了过去,得不到夫君的心,只怕也会受委屈,独守空房!”
晚翠如今已是大义凛然,深觉小姐说的有理,迟疑道:“但……但这亲事早已定下,却是改不了了!”
烟暮雨无奈摇头,惋惜道:“这可不是,如今孟公子也是骑虎难下,总不能明明委屈了他,还让他毁掉婚约,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那小姐的意思是……”
烟暮雨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道:“我反复琢磨,心道这不仁不义之人只得我来做,你且助我逃出去朵个十天半个月的,过了这个风头,我再回来,大伯他也不至于拿我怎样,可好?”
晚翠闻言脸色咋变,惊道:“这怎么可行!”
见她这般反应,烟暮雨哀声叹道:“既然你不愿帮我,那我只好青灯古佛了此余生。”
“这……”晚翠纠结片刻,神色一痛道,“要晚翠如何做,小姐尽管吩咐!”
烟暮雨心中暗喜,急忙凑前,俯身耳语道:“我们姑且等到用过晚膳,待夜黑风高之时……”
月色朦胧,夜幕清冷如墨,本满室光亮却倏尔一暗,更显寂静。房门吱呀打开,屋内步出一抹绛紫身影,脚步迅速却悄无声息,可见内力深厚,忽而脚步一滞,一声轻笑划破黑夜。
“夜深人静之时,你在我屋外守候,可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想要借我软榻一躺,嗯?费陌。”
费陌一袭黑衣立于栏杆之上,怀抱长剑,脸颊隐于阴影处,只道:“少爷这身装束,是想去夜游言阳,还是去会红颜知己?”语毕,费陌眼神落在寒清止手中一柄轻巧长剑上。
寒清止闻言不答,从他身边疾步走过,声音随即飘来:“你如今可是越来越啰嗦了!”
费陌望着寒清止渐行渐远的身影,无奈摇头,低声自语道:“少爷你可是想只身救雨儿?哎,明明是关心的紧,却偏要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啪啪啪!”木门被拍的声音阵阵,只吵得人心慌。
门外侍卫头疼心烦,没好气问道:“什么事?”
晚翠隐在门后大声疾呼:“快开门!我要出恭!这伙房里今晚做的什么?害的我直闹肚子!”
侍卫不耐烦的打开房门,叮嘱道:“快去快回!还不都是贪吃惹的祸!”
一袭碧色衣裙埋头疾步出了门,直奔茅房而去。
见离开侍卫视线,碧色身影脚步一转,露出一张神情专注的脸颊,烟暮雨提起精神,朝着雪园方向而去。
待到雪园门口,她按照先前程可安的动作,也在墙上一按,过了片刻,心中仍不放心,俯身随手捡来一截树枝,在门前一晃,见无异样,心下安稳,便踏步入园。
漆黑深夜,烟暮雨步步提防,深怕踏错一步,触动机关。
耳畔一声乌鸦哀叫,甚是凄婉,她心神一恍,脚步竟移开半步。脚落草动,只听“嗖”的一声,眼前一片绿影直面而来,烟暮雨大惊,忙向后一仰,手指触到泥地,这才看清一枚锋如利刃的叶片,擦着她发丝而过,只消一瞬,一截青丝便飘落而下。
她心中惴惴不安,豆大汗滴落进泥里,更是不敢分神片刻。
烟暮雨不知此番动静是否惊扰了园中之人,但如今只能赶鸭子上架,今夜只消夺那万子图,其次保住性命。
渐渐离近,那间房依旧敞开着大门,室内一灯如豆,光影暗淡,烟暮雨倾身上前,隐在柱后。
室内一身影跪在地上,自顾低语,那声音却不似平日里那般中气十足,分明可辨那掩不住的苍老。
只听他道:“程家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程可安在此请罪,想我少读兵书,一心为国,也曾带领大俞英雄男儿,逐敌千里。面对万千敌军,从未有过惧色,手起刀落,斩敌马下,从未有过迟疑。三十年了!从未有一日眼前不浮现出羌周国那百万孤魂,当年却是不能违抗先皇谕旨,羌周国的无辜百姓,妇孺老弱无不惨死于我刀下,他们何罪之有!却枉死在先皇一纸屠城灭国,我之罪也!先皇垂怜,赐这万子图免死诏书,待我替先皇完成遗愿,便一心向佛,终了此生,即便以死谢罪,也未尝不可。”
烟暮雨在屋外听的一清二楚,心中不由得愤怒,好生残忍,竟连幼童老妪也不放过,此罪当诛!
她一跃而出,大声斥道:“哼!平日里做多了亏心事,在列祖列宗牌位前磕一万个头,阎王爷也决不饶你!”
程可安听闻身后动静,身形一震,颤颤起身,转过头来,脸上却恢复如常,道:“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么?你今夜到此有何贵干?”
烟暮雨双眉一拧,冷笑道:“便是取你性命!”
程可安不以为然,踱步画下,双手撑住木椅,闷笑一声,甚是让人毛发一颤,他戾声道:“只凭你?休想!”
他话音一落,只见他手掌一翻,重重拍下,烟暮雨耳边“簌簌”作响,身侧两旁圆柱竟然射出密密麻麻一排细针,烟暮雨大惊,定是逃不掉了!她还来不及避让,背心却被大力一推,扑了出去,暗器竟然没伤着她!
只听身后细针穿透衣衫的声音,轻小细微,仿佛渗入肌肤。
程可安难掩喜色,大笑道:“今夜倒是好日子,竟然一箭双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