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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最后(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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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墨坐在椅子上,沉着脸责问道:“为何不连夜赶路,我没有交代过么?”
南宫墨的脸近在咫尺,雪嫣已没有从前的激动,她记得他救过自己,亦记得他是如何伤害自己的。
梓依一行人跪在地上道:“罪在梓依,与他人无干,是梓依决定单独行动,杀了那厮,并不知原来侯爷也要他的命,导致呼延卿等人半夜逆袭。”她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请侯爷责罚梓依。”
南宫墨嘴角挂着冷笑:“你当真杀了他全家么?”
梓依闻言,一惊叫道:“当然,我跟他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这是什么?”南宫墨一挥手,就有人从后面端出一个上面盖了布的盘子,梓依轻轻掀开盘子一角,浑身哆嗦了起来,手不经意的往前推了一下,盘子就落到了地上,盘子里的东西,也随之滑落了出来,雪嫣定睛一看,竟然是颗带着血的人头!
雪嫣别过脸,不再去看,却发现四周只有她一人侧目,其他人都面不改色的盯着林修景的头。南宫墨招招手,上来一个人默默把头放回去,盖上布放回梓依身边。
“梓依……”南宫墨思忖了一会儿道,“我该叫你什么,苑思琼还是林雨容?”
梓依咬着下唇倔强的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比你知道我的身份早一点。”南宫墨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们相识四年了,也该做个了结了。”
四年,原来相识才四年,为什么爱过、恨过、痛过、悔过。可回头看看,才四年而已,为什么才那么些日子,她却觉得把一辈子都过完了。那些记忆深深地印在脑海,那些曾陪伴过她的人,那些为她真心付出的人,那些因她而死的人,还有她为之伤心的人。
真实充斥着谎言,谎言却常常伴随着善良。是她身在福中不知惜福,才导致那么多人为她牺牲。雪嫣垂下头,默默一个人走了开来,这个地方他本不该久呆。
“过去的事,你不是想知道么,为什么又要走开。”南宫墨叫住她。
她转身回过头,双眼含泪:“我不要知道那些无关痛痒的过往,除非你能全部告诉我,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告诉我所有事情,不再隐瞒。”
“快了!”
“快了是什么意思,我不想听这样没有任何意义的话,南宫墨,我对你很失望。”从离辙死了那刻起,她第一次如此憎恨自己,为什么什么都想着到,明明知道离辙全都是为了她,她为什么还是不甘心。
可她,就是想要知道一切。
南宫墨深呼吸一口气道:“没错,这一切都是个预谋,但我们第一次见面,却不算在其中。”南宫墨挥挥手,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雪嫣和南宫还有林雨容。
三个保持着不同的姿势,一个四平八稳坐在那儿的南宫墨,一个稳当当跪在那儿的林雨容,还有一个一脸寡淡的林雪嫣。
三个人,各怀心思。
“四年前和扬衡一役,扬衡二皇子已经暗中向我投诚,我们里通外合,却故意装成两败俱伤的模样,来迷惑扬衡王和他的一众将士。我吩咐好事情之后,便把事情交给云轩,以暗中帮助衡阳二皇子为名,实则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来黎月。”
南宫墨顿了顿:“来找你。”
南宫墨来黎月,一是打探消息,二是找雪嫣,还要让林修仁知道,他在找她。打探到他要的消息之后,他故意来到林修景的府中,他故意不小心弄丢了自己的令牌。随后假装又为了生计,到安满林家眼线的当铺当掉自己的佩剑。
果然,他们发现了他。发现了他来黎月为的是雪嫣。
花灯节上在易缘阁的交易,不过是为了把他引来。对面依红楼内,才是今天的重头好戏,把易名成苑思琼的林雨容安插到南宫墨身边。他们不知道的是,南宫墨一早就知道了林雨容的真正身份,收留她不过是顺水推舟,留个自己知道的奸细在身边,总比不知道谁是奸细的好。
在茶馆被暗算,也是林修仁的计划,他并不打算就地杀了南宫墨,他要给他的痛要比现在痛的多,他现在只要逼走他。
“所以说……”雪嫣舔舔干燥的唇,“根本就没有苑思琼这个人?”
“有。”南宫墨俯瞰林雨容,“被洪壮给杀了。”
“既是被洪壮给杀了,她为何要找林修景报仇?”雪嫣不解。
“原因有二,第一个原因洪壮是林修景的管家。”南宫墨轻抿了一口茶,“第二点是她知道我要除掉林修景,便想赶在我动手之前,偷偷将他放了。你以为凭她的功力,你跟在她身后,她会不知道么,带上你不过是叫你见证,她的的确确是血洗了林修景全家。至于月神宫的夜袭,我也不用多说了。”
南宫墨静静坐在椅子上品茶,雪嫣走到林雨容的跟前,她倔强地瞪着眼睛,悲伤被愤怒掩埋,她狠狠盯着南宫墨,没有一丝畏惧。
南宫墨不为所动,缓缓放下茶杯:“这双眼睛看上去甚好,不若剜下来,看我怎么收服你们黎月。”
林雨容蹭到从地上站了起来,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直直向雪嫣刺过来。林雨容知不是南宫墨的对手,但若杀雪嫣简直轻而易举,南宫墨速度再快,也来不及救她。
血从雪嫣的胸口喷涌而出,生命像握在手中的沙,流逝飞速。世界突然静了下来,连肆虐而过的风声,都静了下来,一切都变成黑白的,没了色彩,没了声音,天地一片,始于黑暗。
不,还有一点亮光,她努力朝那一丝光明跑去。
杨柳依依,一男子手执碧玉箫,一脸惬意的看着一湖风光。
雪嫣踌躇着,该不该走近,男子却已经发现了她。他转身,微微笑着,把玉箫放到唇边。曲调哀婉,可她竟然今天才听懂,他的哀愁。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男子放下箫,笑的一脸温柔。“离辙……”雪嫣泪眼迷蒙,猛地扑过去,杨柳依依,我心伤悲。
离辙站在水中央,对她伸出了双手,她从地上爬起,向离辙跑去。湖水冷的刺骨,离辙就站在水中央笑得无比温暖。她在水中扑腾,却怎么也靠不近离辙,她四肢冻得快要麻木了,她叫离辙。离辙笑着走到他身边,朝她伸出手,她迷迷糊糊伸出手,也不知道有没有握住离辙的手,就混了过去。
醒来时,正好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强烈的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只看到绰绰人影,她问:“离辙,是你么?”
人影没有答话,站在床前静静的一动不动。
她又问了一遍。
“不是。”那声音明显是南宫墨,“离辙已经死了。”
她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把他怎么了。”哪怕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她也无暇顾及。
“我赶去的时候,你们住的屋子已经烧了精光。”南宫墨垂下头,“我猜,他是怕我哪他的尸首,用来威胁你吧。”
原来,他用来保护她的方式,是让自己尸骨无存。
雪嫣倒在床上,心中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她不配他为她这般付出牺牲。胸口痛的无以复加,那疼痛如蚂蚁蚀骨般,一寸寸蚕食她的神经。那个给过她温暖的男子,那个用生命守护她的男子,却不是她爱的男子,亦不是爱她的男子。
可离辙,她却在他身上寻到了所想要的一切,尤其是最重要的真心,这些,离辙都给了她。
有一句话,她曾经很想问离辙,当她想起来要问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她想问他,如果他没有那种病,会不会喜欢上她。
只是她没了机会去问,也好,那就让她自己去猜吧。
南宫墨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忽明忽暗,沉默了半晌,他背过身:“你好好歇着,这半个月就不要乱跑了,一切等我们回去再说。”
雪嫣没有想到,他们没能一起回去,因为她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