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刃倾城》午颜

48、狐丹与心

　　小域咕哝一句“那也得有胸给我蹭才行呐！”便识时务地闭上了嘴。身子灵活扭转，轻而易举地摆脱了禁锢的掌控。

　　小孩鬼精的神情看得墨楚的脸色愈显青黑。背对着穆梓初的小域见他拿自己没辙，蝶翼般的双睫调皮一眨，随即就冲着面前的墨楚一番挤眉弄眼，无声的唇语让这个桀骜的男人闪过一丝痛楚的表情。

　　“你永远没有资格站在姐姐身边。”小域顽劣的眼神里疯狂地滋长着对他的抗拒。

　　一旁的穆梓初没再理会那两个互相看不对眼的孩子，兀自走到医用书墙，一本接着一本的翻阅，娴静的姿态让她举手投足间都散透着睿智与豁达。

　　就这样，三个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穆梓初翻查着典籍，而才突破修为不久破茧而出的小域便与墨楚横上了眼。那种坚定又饱含守护的眼神，绝对能让任何人无条件地相信，如果这只狐狸胆敢再伤害他最在意的人，他就敢生吞活剥了他！

　　密不透风的石室里，除了书页翻动的“唰唰”声，忽然传出一道极不和谐的“咕噜”声。穆梓初似被惊扰，抬起埋在书堆里的眼，看向声源。只见墨楚挂着一脸想笑却又极力隐忍的表情，以肩膀微耸的幅度猜测确实忍得艰辛。

　　小域尴尬地捂着肚子，红着脸转向穆梓初，羞滴滴地说：“对不起，姐姐！小域不是故意吵到姐姐的。可是小域真的太饿了……”

　　穆梓初搁下手里的书卷，边走边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两块糕点，“看来，蝴蝶也是五脏俱全。”待走到小域跟前，摸摸他的小脑袋，笑笑说：“赶紧填了你的五脏庙。要是再响几声，整间石室都能被你给响塌了。”

　　小域两眼直愣愣地盯着穆梓初手心里的金黄色糕点，疑惑道：“姐姐，小域能吃这些吗？”

　　这一次倒是轮到穆梓初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不能吃？”

　　“小域从来都没有吃过。”

　　穆梓初看他眼底扑闪着纯净与灵动，俨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拿着毒苹果诱拐小正太的恶趣味姐姐……

　　“姐姐不要误会。小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小域从前除了花蜜，就没有再吃过其他东西。”小域见穆梓初皱了眉头，加上面色也尴尬了几分，以为是自己的不领情让她生了气，这才着急解释道：“姐姐给的食物自然是美味。都是小域不会说话，惹姐姐不高兴了！”

　　这时，墨楚跟着上前一步，拍了小域一记后脑勺，鄙视地说：“既然知道自己不会说话，还一直说个不停，你的存在感已经很强烈了！”

　　穆梓初轻瞟墨楚的那一眼露出几分不赞许，“小域多想了，姐姐没有不高兴。快吃吧！放心，只是黄金糕，不会影响修为的。”说完，便投了个安心的眼神给小域，复又继续扎进了书堆。

　　小域接过糕点，乖巧地点了点头，第一口咬下去的感觉，甜甜的，酥酥软软的，嘴里的回味简直比花蜜好上千百倍。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除了喝花蜜，还可以吃黄金糕。

　　“吃那么着急干吗，又没有人同你抢。”墨楚见小域狼吞虎咽的模样有些惨不忍睹，原本好意地提醒出口便冲了味儿。

　　“要你管！惺惺作态的臭狐狸！”小域等咽下一口糕点，头也不屑抬地做了回击。

　　“臭小子，给我收敛收敛你的脾气！”墨楚气血上涌，一把拎起小域，面有不虞之色道：“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墨哥哥的厉害！”

　　小域也不挣扎，自顾自吞了最后一口黄金糕后，气定神闲地说：“你的厉害我早在五百年前就见识过了，记忆深刻得到现在都仿佛历历在目！”

　　感觉墨楚松了劲，小域也一扫先前的顽劣，语气饱含着前所未有的沧桑：“忘记的前世不代表什么都不曾发生，有万劫不复就势必会重塑今生，今生之后必有来世……无极循环，因果轮回，而不论哪一世留下的遗憾都不可能由下一世去弥补。”

　　“现在的我，不是为了要去弥补……不是因为想要弥补……”失魂落魄的墨楚喃喃自语着。

　　“不是弥补的话，那是什么？是爱吗？”小域讽刺地说道：“如果是爱，那你的爱早五百年前干吗去了！你还配说爱这个字吗？”

　　穆梓初对于那一大一小的窃窃声充耳不闻，低头潜心翻寻着典籍里的内容，执着地非要找出一个答案。

　　终于，她像是卸了心中的大石，开怀道：“找到了！”

　　随即，墨楚和小域都被她那一声突兀给吸引了过去，三颗脑袋齐排排地凑近古书，只见微微泛黄的书页上清晰地记载着“狐丹，狐之命也。损之，轻则道行散半，重则药石无医，唯墨焰茧可补。”

　　“墨焰茧？”穆梓初拧紧了眉心，贝齿咬了咬下唇问：“那是什么？”

　　“墨焰蝴蜨的茧子。”小域闷闷地回答着穆梓初的疑问，看着她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墨楚端正了神色，眼底藏着一抹深究看向近在咫尺的穆梓初。她身上隐隐传来的奇异馨香毫无预警地扰乱了他的嗅觉，好像每一口呼吸都是甜蜜的冲动。稳了稳心神方才开口：“你带我进来，就是为得替我找修补狐丹之术？

　　“嗯。”穆梓初不假思索的回应道：“不然你以为我真找你谈人生哲理么？”

　　“也不是不可以啊！”墨楚立马抢言。

　　“禽兽的世界，我没兴趣了解。”一句冷不丁的戏谑顿时消停了聒噪。

　　穆梓初偏向小域，单手拢过他的小身板，询问着：“去哪才能找到墨焰蝴蜨或者是茧？它们有些什么特征、习性？是群居生活还是独立行动？有没有杀伤力？”

　　歪着脖子的小域在听到穆梓初接二连三的问题后，精雕玉琢的五官都拧到了一处，烦躁地推开她，没好气地说：“姐姐为什么要帮这只狐狸？姐姐难道不知道，他有多狡猾，多可恶吗？”

　　穆梓初不理解小域为何在遇上墨楚的问题时态度总是变得这么强硬，甚至有点无理取闹。转念一想，虽然小域有百多年的修为，可在为人处世方面几乎还是个孩子，于是就软了语气，“小域，他救过姐姐。我替他修补好狐丹，权当两清。这还不成吗？”

　　小域急忙扯住她的衣袖，恳切道：“就这次，姐姐无论如何也要听小域的！这只狐狸绝对不能救！况且，姐姐从来都不欠他！”

　　穆梓初闻言一愣，仔细琢磨着小域透露的信息。绝对不能救？那就是说小域的确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墨焰茧。回头轻瞥墨楚的神色，凝气淡然。灵光忽闪而至，墨焰茧？难道说……

　　“小域，之前姐姐偶然间撞见你……正在修炼。”穆梓初的余光没有错过小域不自然的表情，更是笃定了心中的猜想。“想必，小域在修炼过程中织成的茧是极其珍贵的！墨焰蝴蜨，拥有一对巨型黑蝶翅且以火喷为技能的蝴蝶……小域，姐姐怎么想都觉得这古书上记载的很像你嘛！”

　　就在这时，一声轻噗搅合了穆梓初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逼供”氛围。“墨楚，你可以选择闭嘴。如果你硬要出声，也请你说一些带有建设性的话题。”

　　“什么是建设性话题？”墨楚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究问起她。

　　穆梓初对他的话向来左耳进、右耳出，当下又全把心力放在了小域身上。也许是她太过执着，想要做到的事情就死死地抓着，不管前面有多少障碍，不到最后关头，她绝不做先放弃的那个。

　　“姐姐不用再试探了。正如姐姐所想，那便是墨焰茧。”小域耷拉着脑袋，光线的阴影恰巧替他掩去了面上的纠结。“不过，我是不会拿出墨焰茧给这只狐狸修补狐丹的。”

　　“小域，他以前抛弃过你吗？你这种反应，很容易让姐姐误会你们曾经或许发生过什么跨越种族，颠覆伦理的旷世绝恋！”穆梓初玉臂一横，食指指向依然纹风不动的墨楚，说完后，还不忘邪恶地互看了他们一眼。

　　被她看得浑身起颤的墨楚知道自己再不能继续围观下去，毕竟，那是他的狐丹。如果真的有办法可以将它完好无损地修补彻底，他又怎么能够错过这次机会。“你开条件吧！到底是要怎样才肯用你的墨焰茧修补我的狐丹？”

　　“哼！只要是我开的条件，你就一定会做到吗？怕是不能吧！”小域鼻子一皱，显然有些厌烦。

　　“笑话！这方大陆，又有什么事是我墨楚不能办到的！只要你开得出条件，我便依言允诺。不过，届时你可千万不能反悔！”不论是居上位还是处下风，墨楚的狂妄都能让对方为之警醒。

　　“那，就用你身上的这颗心来换吧！”稚嫩的面孔慢慢抬起，在看向墨楚的刹那，天真的表情渗透着嗜血的笑意。

　　穆梓初不敢置信地看着小域，“小域，姐姐觉得开条件的时候，眼光一定要放得长远一点。你要他一颗心，别无所用。倒不如，可以要求他从今往后起每天提供黄金糕给你吃……再或者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只要是需要开销的地方都让那只狐狸替你付银子……”

　　“嗯！姐姐说得有道理。”小域圆鼓鼓的眼睛弯弯笑成了月牙状，“那就每天三块黄金糕。”

　　穆梓初听他松了口，不由呼出一口气。谁能告诉她，现在的小孩为什么这么难搞定？

　　谁知，“不要忘记，还有那颗心！”小域最后一句话说得飘飘渺渺，听在其他两人耳里可谓是石破天惊。

　　即使穆梓初再忍耐，这下也忍无可忍了。而就待她准备咆哮的时候，小域又一次抢了话先说：“小域也有自己的坚持，也有想要保护的人。姐姐莫要怪小域……”

　　“你想要，就自己来取吧！”

　　“墨楚……”

　　“小初，不用担心我。没有心，我也不会死。”墨楚眼底的忧伤浅浅浮现，右手按在心口处，那底下蓬勃跳跃的生机让他一度以为，他可以一直守着这颗心。原来，却有人觉得他不配拥有和守护。

　　是啊！没有心，他不会死。但是，他会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