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刃倾城》午颜

12、神兽望天

　　穆梓初眼神瞬间明灭。越走越深入林间，而四周景象却犹同固定着的画布一般，丝毫不见参差。之前的怨愤才下眉梢，此刻愈浓的异感席卷心头。
　　脚步微滞，嘲弄般斜睨着肩膀上的毒蛛说道：“蛛儿的如意算盘拨弄得倒是极其顺手，合该我是更欢喜你才是。可偏偏你算计的却是我，真叫我爱恨交织。”
　　美人说话真绕，我可不懂。
　　“懂不懂，你我心里自是明了。你以为这一计‘借刀杀人’就用得天衣无缝？”
　　蛛儿讪讪地划拉着腿脚，缄默不语。
　　“不过，若不是我曾经在丛林中摸爬滚打过，此时怕也识不透你的伎俩。”穆梓初嘲讽般地自言自语。谁又能料想，前世魔鬼般的训练，本是借此置她于死地，如今却成了她在这异世求生的经验。“想必，即使我现在掉头，这来路恐怕也已不再是原路了。”
　　美人，你越是聪明，就让我越有吸食你的欲望。现下，怕是有上千双眼睛正隐匿在暗处，窥视着你。
　　此时，穆梓初已然稳了心神。屏息凝神间，灵敏的双耳探测着周边窸窣的环境。柔婉的弯月眉此时也紧蹙着，思索着当下敌我力量悬殊的严峻形势。
　　两相权衡，穆梓初已换上不耐的神情，阴冷着脸说道：“花蜘蛛，你还赖在我肩上是想着一会儿坐收渔翁之利呢，还是善心地打算要助我一臂之力？”
　　美人莫再垂死挣扎，这方圆内外的异兽，多数已被你的精灵之气吸引而至，怎可凭你赤手空拳的招式全身而退？至于我，喜欢你，无可厚非。你的血液乃是这片大陆近五百年来最为精纯之品，更何况你的性情又颇合我意，我实在是不忍看着你被它们抢夺分食。不如就顺了我，好歹，我也算是替你保留了全尸。
　　“哈哈哈。笑话！你要我把自己当祭品一般献予你。末了，还要千恩万谢你保我全尸？荒谬！我穆梓初两生两世，何曾求饶过？如今不过是些愚莽至极的兽类，也配在我面前蛮横？”
　　毒蛛似是惋惜地摇头。像你这般的人类，就甘愿为这骨子里的傲气瞎折腾，非得铤而走险过，才肯罢休瞑目。
　　穆梓初闻言嗤笑轻哼，“你以为占尽先机便能独吞了我？你的族人就肯轻易放过你？”
　　美人休要多费唇舌，离间挑拨。这里千百年来未曾绝灭，正是因为有这一条不得同族相残的铁律。再者，修行之士，自是各凭本事。
　　穆梓初不置可否，冷笑禁语。
　　暗处骚动汹涌，穆梓初全身备入防御状态。翻滚的战斗因子叫嚣着像要冲破体内，周身似是被燃烧着的紫焰交缠萦绕，清明的眼眸此刻亦是充满着昂扬的斗志。这般的穆梓初犹如挣脱桎梏枷锁的肆意火焰，炙热滚滚。她霸道强劲的气场压迫着那些方才还在蠢蠢欲动的群兽瞬间沉寂。利如针芒的眼神扫过肩头，毒蛛早已不见踪影。
　　穆梓初继续向前探路，眼见正午的骄阳悬然于空，这处处透着一股子神秘的荒林让她频频皱眉。谨慎小心地计算着自己在丛林里的大致方位，时而徒手应付几只胆肥力薄，勘探虚实的黑狼。
　　兜兜转转又是一路，却仍像是在原地踏步。天色渐暗，丛林里骤降的气温迫得穆梓初只能耗费灵力，保持体温。几路颠簸，隐约已存精力疲竭之感，脚下的步子也不似白日里的稳健。突兀的枯枝被踩声惊飞了晚归的鸦雀，也为这夜魅鬼惑的无人之境凭添几分惊悚。
　　穆梓初心里估摸，那群仍躲在暗处窥伺自己一举一动的兽类定是在等着她耗尽心力，不战而获。虽是无耻，但却也是作战之术。如此明神安志一番，她索性席地而坐，盘腿入定，心念魂圜诀，自行修复损缺的能源，调整紊乱的气息，凝聚遣散的灵力。双方在如斯静默的僵持下，按兵不动。
　　一夜一昼的更迭，终在异兽按捺不住地暴动下掀起轩然波涌。妖风骤起，穆梓初猛然睁开紧阖一宿的眼眸，钟灵毓秀。
　　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凛然而立。丛林间陆续显现出潜伏着的群兽。穆梓初定睛一撇，领头的赫然是一只独角兽。典雅的象牙色犀角彰显着它在族群里无与伦比的地位，细眯的小眼瞳折射出碎晶石般的光芒，如同穆梓初审视它一般的反视着她。
　　一声骄横昂扬的嘶吼贯穿天际。
　　“想吞噬我？恐随不去你们的意。”穆梓初依旧靥若桃花，风云未变。
　　领头的独角兽不动声色，而在它身后的异兽却躁动不已。但见它傲然转身，如同睥睨世界的君王一般，目扫众兽，众兽立时默了。
　　“区区一个人类，何以如此猖狂。”
　　“那也是我有猖狂的资本。”
　　“哼！若然如此，就让我来领教一下你的本事。”只见独角兽身形矫健，迅如闪电，直刺向穆梓初。
　　穆梓初邪佞一笑，左手捏诀，幻化出一道紫金光罩；右手御风化掌，刀刀劈向力量惊巨的独角兽。百米赤裸劲拼，难分高低上下。眼看双方就要迎面撞上，穆梓初陡然弯腰摸向左靴，忽见她从中抽出一柄利刃，右手熟练地握住精巧的刀柄，一个俊挺鱼跃，侧转旋身，刺刃已贴向它的犀角。企图挣扎的独角兽怒吼出声。
　　“嘘，安静点！”穆梓初正声道：“仔细看这犀角果然是极品。莫要乱动，还是你想试试我的刀法究竟有多快？”她的左手轻触着尖角处，接着诡异地笑道：“若是将这犀角切下后，特制成一柄贴身利器，倒也别致得合我心意。”说完便毫不留情地作势下刀。
　　“人类，住手！快住手！”独角兽惊骇出声，连忙阻止。
　　“哦？何以要我住手？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曾想取我性命之辈？”穆梓初故意挑眉问道。
　　“我可载你出这林子，去你想去之处。若你取我犀角，断我性命，莫要说其他众兽会不会放行于你，单凭你一人是决计走不出这片丛林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此时，穆梓初的语调中颇含愠气。
　　“是不是威胁，想必你最清楚。”独角兽话一挑明，面上虽仍存三分惧色，可心里已是四平八稳，它就料定穆梓初绝不会断了自己的后路。
　　穆梓初内心一轮琢磨后便言道：“我可以放过你，但你须与我立下主仆血誓，否则我怎知你是不是诚心谈和？”
　　“你！你休要过分！我乃神兽，怎可与你立主仆血誓。”
　　“既然你不肯，我们也没有继续谈和的必要。与其我反被你扑倒，倒不如直接拉你做垫背，也不枉我此行一番凶险。”说完，手起刀落，斜插在犀角根部。独角兽吃痛咆哮，悲鸣之声、靡靡之音震彻九天霄云。
　　群□□纷纷上前，谁知穆梓初美眸圆瞪，厉声喝道：“若不想你们的头领马上毙命，都给我原地待着，别妄动。”森冷的话一锤定音。
　　周围静的仿佛能听见云朵飘摇的撞击声，远处池水流动的潺潺声……不绝于耳。
　　“好。我与你立血誓！”此时满面血红的独角兽已蹒跚站定在穆梓初的身旁，“你莫要后悔！”
　　说时迟那时快，穆梓初瞬间在它和自己的眉心间划了一道血口，汩汩鲜血滴涌。她将自己的眉心血滴入了独角兽的眉心处，口里喃语着誓血之盟。紫金光罩犹同天然屏障，阻隔了外界。
　　誓约一立，眉宇处的伤痕渐渐愈合。倏地，一朵六芒金星绽放在额间，稍许便隐入了各自体内。短短瞬间，便是恒久相伴，永不得背叛。
　　“你有没有名字？”此时立完血誓的独角兽仍沉浸诧异之中。它似乎感受到了熟悉却又截然陌生的力量，就在刚才。忽闻穆梓初的询问，怔愣过后，便恢复了它桀骜不驯地本性道：“望天。”
　　“难怪你总是鼻孔朝着天说话。”敢情是名字给取坏了。
　　独角兽默。
　　“现在，我们即刻出发去泠池。”说罢，腾空一跃，翩然落座在望天的脊背之上。瞬息之间，似是穿透幻象的布景一般，望天载着穆梓初直接消逝在默默群兽之前，蔓蔓丛林之中。森绿的背景衬托着眼前这一幕，美若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