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泪》吴越散人

2、流水落花

　　在萧则离开后的这半年里，我一直在犹豫，终于还是决定去一趟长安。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长安城，我早已习惯了山里的清净无为，这样的繁华让我感到不安，我还是快些办完事回昆仑山去吧，我想着。
　　长安城中几乎无人不知萧府，所以问过几次路人之后，我就很快就找到了这里。
　　“当——当——当”我用力敲了几下门上的青铜铺首。
　　“谁呀？”
　　“吕清”
　　“吕清是谁？”
　　“是个大夫”，我不紧不慢地答道。
　　“府里没人生病，你走吧”，立面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麻烦你通传一声你家主人，说故人求见。”
　　“我家主人哪有什么当大夫的故人，你快走吧。”
　　“我真的认识萧则！”
　　“长安城每个人都认识上军大将军”
　　“可我不一样！”
　　……
　　估计是被我烦得不行，那仆人终于慢悠悠地向内堂走去。

　　很快，萧则从内堂急步走了出来，见到果然是我，远远地便揖手行礼。我本是个山野粗人，并不太明白俗世的这一套繁文缛节，只得站在原地学着他的样子还礼。
　　他引我进了正厅，硬要我坐在上座，我强扭不过，只好答应。寒暄一番之后，我决定跟他说明来意。
　　“将军，我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何事？先生请讲。”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言不讳了。当日你身受重伤，性命危在旦夕，阿丑姑娘托我救你。但事实上，真正救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什么？”
　　“那个时候，你的毒已经蔓延全身，深入骨髓，纵是扁鹊再世也无力回天，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人与你换血。”
　　“换血？——你是说阿丑？！”
　　“没错，是阿丑姑娘和你换的血。虽然我警告过她，换血之后，即便用最好的药材来为她续命，她最多也不过十日阳寿，但是她依然坚持这样做，我也无法阻拦。”
　　萧则沉默了，心中闪现着过往的一幕幕。
　　我看着他停了停，又说：“换血之后，她每天陪在你的身边照顾你。直到后来她体内的毒越来越重，再也没有办法下床，便让我将她放在你的床边，她就那样默默地注视着你。还有一件事，我也应该告诉你。在最后的日子里，她最大的愿望便是你可以看见她漂亮的样子，她说她在你面前丑了一辈子，到死的时候这会成为她一生最大的遗憾。所以我帮她除去了脸上的胎记。其实，如果没有那块红斑，她很真的漂亮，真的，我从没见过那样美丽的女孩子，可惜你却没有看见。”
　　我的话音还未落下，一旁的萧则已经泣不成声，他哽咽着问：“那阿丑现在呢？她在哪里？！“
　　“到了第十天，你终于醒了，你睁开眼的那个时候，阿丑姑娘就在屏风后，她在那一天停止了呼吸，但是，她的脸上是带着笑容离开的。”
　　“其实我原本并不想卷入这件事，但是后来，我在阿丑姑娘的手中发现了这个——”我从衣袖中掏出一根折断的玉簪，交到萧则手中。
　　萧则紧紧地攥着玉簪，手心里不禁渗出了鲜血。
　　“我想这应该是你的东西，我认为有必要把它交还给你。而且我也觉得，我没有权利向你隐瞒这整件事的真相。”
　　我们都沉默了。
　　良久，我起身说道：“我来长安，就是为了把这些话说给你听。阿丑姑娘原本想让我替她隐瞒，但是我做不到。现在你知道了这一切，我也该告辞了。”
　　我起身离开，留下身后萧则颤抖的身影。
　　当我跨出院门的时候，听见背后传来一阵痛彻心扉的喊声。

　　现在，我时常想起那白衣女子的一句话：我的爱，与你无关！
　　我知道，她心中是带着爱离开的。原本我以为，这又是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故事，可是我却不知道，在这个故事里，还藏着我从未知晓的另外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