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四十五章·银杏〔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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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你便是在这样的秋天离去，银杏纷飞，暖阳微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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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疏疏落落地从枝叶重叠交错银杏的缝隙淋洒地漏下来，耀得枝头微微晃动银杏叶透着更加成熟的金黄。深棕色小牛皮长靴的橡胶鞋底踩在密厚铺陈于地面的落叶上有吱呀悉叔的细碎响声，支离憔悴如失水而龟裂织锦。
雅美抚去粘在肩头的银杏叶，梳理了一下微乱的散发，回头对着加隆璨然而笑，回应她的是他嘴角温柔而纵容的弧度。在十一月的深秋难得的晴好天气里，与加隆一起漫步于纷飞的银杏林中，静默相对，岁月静好，大抵也不过是这样的光景了吧？
秋风飒爽吹过，搅动黄叶回旋而舞，卡其色的风衣翻飞不止，仿如候鸟顺风而展的羽翼。几片银杏叶在眼前晃过，印着紫眸中也有金色的流光盈盈闪耀。雅美俏皮一笑，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银杏上，簌簌飘落的零散银杏悠悠排成一条线，在半空中游移浮动。雅美轻轻挥动手指，银杏叶就如同得到命令一般，排列成一个爱心的图案。回过头来，她对着加隆炫耀似的一笑。
无谓地抬了抬眉，加隆也伸出一根手指，对着空中的爱心凌空一点，图案便再次化为飘扬的树叶，缓缓落地。
对着加隆不满地噘了噘嘴，雅美一个小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初冬的树林微冷的寒风迎面吹来，雅美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紧了紧脖子上黑色的羊毛围巾。脚底的触感逐渐变得湿滑，哗哗的水声越来越近，带着透骨的凉意袭人；横在山涧的铁锁木桥在草木掩映下有一种遗世独立而寂寞朦胧的美感，悠悠荡荡好似见惯了坎坷沧桑，从容闲听叶落水涨。低头，看见片片金黄的银杏草率地混入黑暗的泥土之中，尽失往日枝头高华雍容的姿态，惟见满目的颓然萧索。雅美心下凄然，盯着被泥土包裹掩埋的金叶驻足不前。
“走吧……”加隆擦着她的肩膀走过，深灰色的皮夹克与风衣的布料相互摩擦有酥然的声响，“这儿地滑，小心点。”
“嗯……”雅美轻轻应着，跟着加隆走上了吊桥。木制的桥面长期浸淫在潮湿的空气中使得表面长了一层深绿色的青苔，湿润而细滑，蜿蜒蔓长如茵。雅美靠在铁索上，伸手接住飘落下来的银杏叶，在手中把玩，吊桥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震动。
“真的要走吗？”雅美看着桥下湍流的流水，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有那个女圣斗士在，我也不太方便……再说……”加隆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架在铁链上，目光流连于满山的金黄苍色，“我怕如果我不走的话，我会忍不住阻止你接下来要做的事……”
几片黄叶轻飘飘地落在水面，旋即被翻涌白色的溪水卷入深处，无影无踪；岸边的岩石被急流洗得发亮，莹润如上好的玉石一般。
雅美转头，微微对加隆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做的事会让你忍无可忍呢？”
加隆只是沉默，任流风飞叶在他发间穿梭。
雅美低下头，眼眸中的光彩趋于黯淡：“喏，如果可以的话，带我一起走，好吗？”
加隆猛然转头，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身为大祭司，保护与辅佐雅典娜是我与身具来的使命。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可以冷血地奉行着这个使命，不计较任何的牺牲；可是后来，我发现是我太天真了……”指尖轻捻着叶片，雅美凝视着银杏如羽扇般散开的尾翼，静然诉说，“我终究是无法用女神般冷漠孤高的姿态俯视众生，相反，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感同身受每一个人的痛苦踟躇，这让我失去了应有的刚强果决，变得优柔寡断的同时，也让我精疲力竭……所以，加隆，带我走吧……”银杏叶金黄的汁液染满指尖，黏稠而胶着，“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我再也不想看到谁会受伤，谁将死亡。这也许是一种逃避，该发生的还是在不断地发生着。至少我看不见，我还可以当作他们仍然安稳幸福地生活着。自欺欺人总比亲身经历要好得多。我也想有，脆弱与任性的权力。”对着加隆温然甜笑，仔细掩盖了心中的凄楚与无奈。
加隆默默，贴近雅美，爱怜地抚上了少女的樱发，抬起她的下巴：“真的决定，就这样跟我走吗？”
煦暖的阳光透过金黄的叶片滤出温暖而迷醉的色彩，让人不禁心生留恋与凄惶。雅美垂目，躲避着加隆殷切的目光：“……等我办完一件事情，就走。”
“呵，我就知道！”加隆豁达笑容下一闪而逝的失望与不快轻而易举地被雅美捕捉。
“对不起……”垂首独立，任刘海遮住眼中的伤感无奈。
“为什么要道歉呢？”加隆仍保持着无所谓的笑容，靠在铁索上淡淡说道，“我理解的……理智上，你知道你不能离开雅典娜，你必须辅佐她；可情感上，你还是向着我的，不是吗？”尽管加隆说得言之凿凿，可流转期盼的目光却暴露了他的忐忑与不确定，“其实，我只要知道你是在乎我的，就够了……”曾经拥有，就足够一生回味了……
心中似风卷残叶般掠过几许凄迷与哀伤，雅美走上前拥住加隆：“可是，只有永远跟你在一起，我才觉得够呀！明白吗？”雅美伸手扳正加隆的脸，认真说道，“我要和你在一起！”说完，一种寞落突然涌上心头，她毕竟是雅典娜的大祭司，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整个圣域，哪能如此悠游自在？
加隆似乎看透她那一丝隐秘的挣扎，握住雅美的手，缓缓移至心间，苦涩笑道：“其实是我不对，你早就给我答案了，我又何必多此一问呢？”他轻声叹道，“如果，你不是大祭司，而我，也不是背负双子座暗星宿命的圣斗士；如果，我们只是平平凡凡的人，那该多好啊……”
“所以，就让我们结束着宿命吧！”雅美斩钉截铁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异常坚定的光芒，仿若秋叶坠落之前折射的最后一道阳光，“不久之后，纱织就要回到圣域，等她一回去，我们就走，什么都不要管了！不管圣域，不管海界，随他们去吧！”
“你真的这样决定？”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雅美俏皮一笑，眯起的双眼如新月般纯粹而真诚，“只是遇到你以后，这种想法变得更加坚定了而已。”
加隆的的嘴角愈扬愈高，伸手环住她的腰，让她的头靠近心口，埋首于她的秀发之中：“那么，我在蒂斯佩尔等你，你一办完事，就来那里找我。我等你。”
“……好。”微微在加隆怀中蹭了蹭，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溢满心头。从今以后，她和加隆，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是吗？
情意绵绵间，雅美脑海突然闪过一丝鲜亮的血红，恍惚而过竟是加隆苍白无色的脸，最后画面定格在那张帕拉斯的素描上，依旧冷傲如斯，只不过她的眼角，滴着殷红的血泪。
雅美心中顿时剧烈颤抖如天崩，恐惧与不祥之感止不住漫蔓延长。
为什么突然会有一种再也见不到加隆的感觉呢？
没有感觉到怀中女孩的异样，加隆仍是沉醉于雅美发间的甜香之中。他的唇，在柔滑的青丝间摩挲盘桓，渐渐下移，吻上她的眉心，滑过根根顺遂的眉。雅美心中蓦然生出一种感慨与悲凉，时光仿佛仍停留在那个暮色掩盖的黄昏，他还是像那时一般亲吻着她，一切都没有改变。可是现在，他们终究失去了那份单纯平和的心态，即便他们对对方了解得更深，爱得更深，也抵不过世事的变迁。
他的吻最终只停留在她的脸颊。加隆稍稍偏了偏头贴着她的耳际说道：“雅美，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收起万千的思绪，雅美答道：“你说吧。”
“那个人……”加隆欲言又止，“你们这次回去，难免会和他发生激战……如果可以的话，放他一马……好吗？”加隆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他做了什么事我是知道的，我也明白他是不可能被赦免的……可是……他……毕竟是我哥哥啊……”他的声音愈渐沙哑，扯得雅美的心也一跳一跳地疼。
“好。”雅美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草率，“可是万一，他死在我手上，又或者……我被他杀死的话呢？”
“……”加隆迟重的呼在耳畔格外清晰响亮，如盛夏阵雨之前的声声闷雷，每一下都挑起心中的压抑烦闷，“我想，你会避免这种是发生的吧……”加隆的声音淡如云烟。
“……”雅美亦是默默不语。她心里明白得很，撒加与她，于加隆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所以，当他们站在天平的两段的时候，他心中的矛盾与踌躇，是难以排解的吧？
从加隆怀中脱出，雅美抬头对着加隆巧然而笑：“我是不会让会令你难过的事发生的……”踮起脚尖，轻轻点上加隆的唇，旋即便分开，调皮一笑，回头就跑。
青苔细腻而湿滑，苍绿逶迤斑驳铺满桥面，几片银杏落下，点点金黄如琉璃般闪耀明澈绚丽的光泽。雅美心头倏然舒畅，回旋小步踏着金叶，一不留神便滑倒。
“小心！”加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一手抓着铁索才稳住身形，没落得滚地葫芦的下场。铁索桥晃晃悠悠，因为他们过于剧烈的动作而摇晃不止，有惊无险地在深深的山溪水涧上荡悠。
“你呀你，唉……”加隆扶雅美站稳，无奈地叹了口气，“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真不知道你怎么当大祭司的……我真为圣域的将来担忧啊……”
“嘻嘻……”雅美没心没肺地笑道，“所以我才不要当什么大祭司，跟你在一起才好呢！”说罢足步轻移，几个小点步飘出了吊桥，来到了对岸。回头，看见加隆正长身斜倚在颤颤巍巍的铁索上，稳如泰山般地摇摆晃动的铁索桥上保持着危险而绝对的平衡，显得游刃有余，洒脱自如。灰蓝的身影在一片喜悦的金黄中成了唯一的焦点，平白无故地添上几许深秋初冬时节的深邃与凝重。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第四十五章·银杏〔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