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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孰诀孰仁有何凭 ...

  •   剑网中的伯赏闻玗淡定自若,对即将袭到的短剑扫上了几眼。下一刻,“灵犀剑”苍啷出鞘,如划过天际的孤鹰,一展羽翅,俯冲向地上的猎物——狠,准,稳。没有犹豫,没有怜惜,一身犀利,满目凶光,那双尖而利的脚爪可以撕破任何强大的身躯。风过处,只余下残破的肢体,遍地的狼藉。

      “叮,叮,叮……”金属撞击声不断,如清响悦耳的铃声般在林间回荡。复望去,只一招,三条人命,五个手臂,六把利刃,那张剑网瞬间千疮百孔,支离破碎。就像是小孩子手里的糖偶,脆弱得不经一碰。

      幸存的黑衣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同伴,手里的短剑。等到那丝嘲讽的冷笑在伯赏闻玗的嘴边荡漾开来时,他们终于觉悟到,自己偷袭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武林双霸”的名号果然不是空叫的。

      再战,毫无胜算;撤退,或能保命。顾不得那些没了战斗力的哀嚎者,丧失斗志的十来人相互对视后,迅速向不同的方向退去。可惜,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这场游戏的大庄家,主角还没玩够,岂容得小人物下场?

      不须伯赏闻玗吩咐,四个护卫提刀而上,分别缠上了七个黑衣人。素手一挥,三个人中了连庭秋的银针,倒在地上难以动弹。剩下的那些也在他的堵截下,停下了身影,被迫加入了战局。

      其实论到武功实力,黑衣人比庄晟他们并不逊色,甚至有些还在他们之上。但是一想到那个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伯赏闻玗,黑衣人就不由自主得乱了心神。虽然身为杀手,被下了诅咒似的命运早已注定,不是完成任务,就是暴尸荒野。但伯赏闻玗的气势太过惊人,让这些黑衣人竟连视死如归的勇气都消失殆尽。

      或许是第一次看到真刀真枪的武斗,燕惜羽只是直直呆坐在车门处,忘了放下手里的布帘。战到几处的人中,除了连庭秋出手迅速,身影闪跃外,其他的人燕惜羽基本都能看见双方的动作,但却也有些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一个原本躺在地上的伤者一抬眼便看见了坐在车上的燕惜羽,瞬间一个念头滑过心中。他悄无声息地捡起同伴掉落的短剑,从下方突然窜起,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扑了过去。或许是这一扑挡住了燕惜羽的视线,他这才注意到,那个双眼透露出鱼死网破的狠绝的黑影,竟伴随着银光,飞快地向自己冲了过来。

      “小心!”连庭秋的警告声还没完全出口,离燕惜羽还有一尺左右的剑尖便随着变成几块的身躯而改变了行进的轨迹。太快的变化使得燕惜羽没来得及闭上眼睛,他清楚地看到,那黑衣人从脚部开始撕裂,只在呼吸之间,原本死瞪着自己的双眼就各分东西,向两个方向飞了出去。紧接着,温热的红色夹带着零星的小肉块便铺天盖地般泼洒到了自己的身上。

      当鼻腔里满是难闻的血腥气时,燕惜羽透过层层的红幕,看见伯赏闻玗铁青着一张俊脸,双腿微曲,单手持剑,站在里他不算太远的地方。燕惜羽很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竟还能注意到,冰凉的“灵犀剑”上,一滴血珠沿着锋利的剑刃滑落到了剑尖,停顿须臾,就这么无声地溅落在一根尚未变黄的野草上。下落的冲击压弯了纤细的草叶,然后那血珠又沿着草叶的弧度,飞快地隐入了土中。

      伯赏闻玗看了看四分五裂的偷袭者,快步走到那个满身血污的人面前,呵斥道:“看什么看?想死啊!还不快进去!”可惜对方只是那样呆呆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青锋,毫无反应。伯赏闻玗一生气,便又一次提高了音量,低吼道:“燕惜羽,我在和你说话,你……”

      伯赏闻玗并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他发现那墨色的双眸中没有任何的神采,犹如两潭死水,激不起丝毫的波澜。他该不会是吓着了吧?伯赏闻玗如是想着。难不成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死人?

      “阿羽!”清冽而又柔和的声音在车内响起,几乎和燕惜羽同时苏醒过来的隽遥苍白着整张脸,慢慢从暗处出现在月光下。此时结束了战役的众人都看见了燕惜羽的狼狈,围拢到了车厢边。连庭秋也发现了燕惜羽的异常,不由皱了皱眉。

      “阿羽!”犹如母亲呼唤自己的爱儿一般,隽遥把声音放至最轻柔。接着他好像是害怕惊到花瓣上的蝴蝶,缓慢但却沉稳地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盖上了燕惜羽抓着车帘的手。燕惜羽的手冰凉僵硬,骨节突出,指尖没有血色,看着不像是活人的手,倒像是冰雕的。

      “阿羽,没事了,放开吧!”隽遥见燕惜羽仍是一动不动,就把脸凑到了他的耳朵边,双唇几乎都快触碰到了耳廓。

      或许是隽遥的呼唤起了作用,亦或许是他呼出的热气喷到了燕惜羽的耳朵里,使那人感到了一丝的暖意。众人看见原本呆若木鸡的人眨了下眼睛,睫毛上挂着的一颗血珠随着这样的晃动滴到了已经红白相间的脸上。然后,燕惜羽慢慢转过了头,看着隽遥微蹙的眉宇,嘴唇轻颤了一下,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隽遥搂着燕惜羽的身子,发现他即便是失去了意识,却也在轻微颤抖。连庭秋抄起燕惜羽的右腕诊了片刻,然后对伯赏闻玗道:“没事,他只是吓着了,睡一觉应该就会好了。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先离开这里。我怕他醒来后看见这些,会再次受到刺激,到时候可就糟糕了。”

      伯赏闻玗点点头,既使连庭秋不说,这个地方也呆不下去了。几个护卫身上也带着血迹,需要清理一下。眼下已经是深秋,不能像夏天一样,随便找个水源就能洗澡。所以众人又跳上了马匹,还是由庄晟驾车,向着城镇出发。

      等他们快要到达“积财镇”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转亮。而燕惜羽也在昏睡了一个半时辰之后自动转醒。不过他刚苏醒就拼命地要求停车,接着还没等车轮完全停止转动,他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躲到了路边的大树后面吐了个昏天黑地。

      虽然脸上的血污已经被旁人擦拭干净,带血的外衣也替换过了。可是燕惜羽总觉得口腔中,鼻子下满是挥之不去的铁锈味。即便是已经吐出了苦水,燕惜羽仍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阵阵作呕。

      “你没事吧?”连庭秋轻柔的嗓音伴着一个水囊出现在他的旁边。燕惜羽抬起婆娑的双眼,看了看一脸关心的连庭秋,刚想说话,却又泛起了一阵恶心。不得已,他只能再次低头干呕,但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快把这药吃了,再吐就要伤身子了。”连庭秋掏出一颗墨绿色的小药丸,塞进了燕惜羽的嘴里。那药丸一入口便化成了一股清香,滑入腹中。然后连庭秋又逼着他喝了几口水,这才使得燕惜羽的腹中平静了些。

      “要不要我扶你?”连庭秋看着脸上蜡黄的燕惜羽,轻声问道。

      虽然现在感觉好了许多,但燕惜羽仍不敢开口,他只是无力的摇了摇头,便强打起精神,跟在连庭秋的身后,回到了马车边。

      一抬眼,燕惜羽看见了那个端坐在“狮子照”上,正在打量自己的人。当他们目光相接的时候,燕惜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虽然现在的那双丹凤眼里平静无波,但燕惜羽知道,倘若此刻和这双丹凤眼对视的是敌人的话,它会立刻流露出如狼似虎的残忍和绝诀。就好像是离弦的利箭,势要直刺对方的心脏。

      回想到昏迷前看到的那些黑衣人的惨状,燕惜羽顿时了悟。原来,在决定走出“春情欢”那一刻起,他,已经踏入了嗜血的江湖!

      入了那个很是热闹的“积财镇”后,他们包下了镇上最大客栈的一个跨院,除了店小二外,闲杂人等都不能进入。

      因为昨晚遭了偷袭,所以伯赏闻玗吩咐大家都回房休息。隽遥和燕惜羽服下了连庭秋给他们调配的“宁神茶”就睡下了。燕惜羽本以为自己会因为昨晚的经历而失眠,没想到脑袋一沾到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你怎么看?”连庭秋此刻正坐在伯赏闻玗的房里,看着那个脸色凝重的人问道。

      “那些应该不是我们要等的人。虽然他们出手时相互间的配合不错,但是武功太低。若我是贺无行的话,决不会派出这样的人来给‘辞镜楼’丢脸。”

      “嗯,我也这么认为。”连庭秋点点头,“贺无行不会打没把握的仗。昨晚的攻击太弱,的确不像是他的作风。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希望很快就能有结果。”

      “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我不喜欢敌暗我明的局势,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我知道了。闻玗,有件事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用‘天诛’杀了那个黑衣人,就算是要救燕惜羽,也不用出手那么重吧?”

      “哼,那是他自己找死。我倒是没想到,燕惜羽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他不是说当初遇见过流寇嘛,那些杀人越货的强盗会比我仁慈吗?我还以为他见过这样的场面了。”

      “就算是见过,但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被溅得满身血污,换成别人也会被吓一跳。更何况他不是武林中人,如此血腥的事情可能是头一遭遇见吧。我知道你生气那人想要劫持已经算是‘风衍山庄’的燕惜羽,但好歹下手也要考虑下对方是谁。”

      “知道了,下此我注意就是了。”伯赏闻玗不甚烦恼地皱了皱眉,“庭秋,我觉得你好像很关心那小子?”

      连庭秋笑着抬了抬眉毛,颇有些挑衅的意味:“怎么,不行吗?我觉得他很特别。”

      “噢?从没见过你对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这么上心,莫不是,你看上他了?”伯赏闻玗也是不甘示弱地回以一笑。

      “是啊,我是看上他了。等回到庄里把他调拨给我当小厮吧。”连庭秋毫不避讳地直接开口要人,那口气竟让人分辨不出究竟是认真,还是玩笑话。

      果不出其所料,伯赏闻玗听他这么说,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了一下:“这恐怕不妥。他是跟着来伺候隽遥的,怎么能无缘无故地调拨给你呢?再说了,你真需要小厮的话,庄里有的是机灵可心的,你何必选他这么个陌生人?”

      “呵呵,我只是这么随口一说,瞧把你给紧张的。看来你还真是疼隽遥啊,连他的下人都给护上了。罢罢罢,这事容后再议吧!折腾了半宿,我有些乏了,你也歇一会吧。”

      连庭秋边说话,边站起了身子,走到了房门口。打开房门后,他又冲着伯赏闻玗阴阳怪气地笑了笑,便走了出去。留下了全身不寒而栗的伯赏闻玗,独自一人在房里揣测那笑里的涵义。

      众人在各自的房中休息到午时过后,才陆陆续续有了动静。伯赏闻玗招呼大家都去前厅用午饭,此时已过了最多人吃饭的时辰,厅堂里稀稀拉拉只坐了两三桌。他们登上二楼,挑了靠窗的桌子。伯赏闻玗、连庭秋和隽遥一桌,而燕惜羽因为身份关系和四个护卫们同桌。

      菜还没上齐,就听得有人在楼下问掌柜:“掌柜的,你这里有没有个叫伯赏闻玗的前来投宿?”那人声若洪钟,中气十足,一听就是个练家子。

      那掌柜顿了一会,估计是查了查登记名册,这才答话:“有。是有这么位客人,他包了整个西跨院。客官,我让小二带您过去。”

      紧接着就有人插话道:“客官,您要找的这位客人正在二楼用午饭呐,您从这上楼就能看见了。”

      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落入了众人的耳朵,连庭秋和伯赏闻玗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当是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喝着手里的清茶。

      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很明显上来的不止一个人,但是燕惜羽也没料到,出现在楼梯口的竟有十来号。为首一人四十郎当,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膀大腰粗,一只手伸出来能把燕惜羽的整个拳头都包进去。紧挨着他的那个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宽肩膀,窄腰身,身量不高,但是比例匀称,站在那中年人身边,就像是个没长过个头的小孩子。他们身后还站着些人,全都手持兵刃,眼神看着并不友善。

      那中年人一眼就看见了对他们视若无睹的伯赏闻玗,便利马三步并成了两步,走到桌前一抱拳:“伯赏庄主、连总管,在下‘靖远镖局’毛金戈,这厢有礼了!”

      见对方行了礼,伯赏闻玗这次抬起头来,看了看这身材魁伟的汉子道:“我当是谁呐,原来是毛副总镖头,失敬失敬。可巧我正要用饭,副总镖头可愿赏脸坐下来喝杯水酒啊?”

      “伯赏闻玗,你少在那里假惺惺,快把我们的镖交出来!”

      说这话的自然不能是那彬彬有礼的毛金戈,而是比他矮上了一个头的那个青年。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毛金戈皱起了两道粗眉,厉声道:“季平,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给我闭嘴!”

      “叔叔,他……”毛季平还想再辩,却被毛金戈瞪了一下后又堵了回去,只得站在那里“呼哧呼哧”直运气。而毛金戈则是转过了脸来,赔上了个笑容道:“侄儿涉世未深,口无遮拦,冲撞了伯赏庄主,还望庄主莫要于他一般见识!”

      “哪里的话,少总镖头热血青年,有着一股子冲劲儿,这是好事。不过我听他的话中之意,似乎贵镖局的镖出了事,不知是不是在下听岔了?”伯赏闻玗只是望着毛金戈,对于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的毛季平看也不看。

      “是,不瞒伯赏庄主,我们这次的镖车上插着‘绿盟旗’,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当初伯赏庄主保证过,只要插上了贵庄的‘绿盟旗’,所有入盟的八寨十二帮,都不会对那趟镖下手。但昨天傍晚时分,我们的镖车却在‘积财镇’附近‘会蒙山’的范围内被人劫了。这‘会蒙山’是‘三杰寨’的地头,而‘三杰寨’又是‘风衍山庄’的下属。所以,在下这才冒昧前来,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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