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一江烟月

43、番外 烟雨故人来(3)

　　凯文本来以为party设在他们住所，谁知道等到一位儒雅的中年人出现之后，一行六人竟是乘直升机去了肯尼迪机场，然后再换乘莫天的专机直飞佛罗里达──聚会的东道主仍然是莫天，只是地点由春寒料峭的曼哈顿变成了和风暖雨的迈阿密海滩──与纽约一样，迈阿密的天空中，正在飘着如丝的细雨。
　　儒雅的中年人凯文认得，是那个无人不知却神出鬼没的萧家二先生，早两年，为了诅咒的事，凯文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听了他与齐茗的几句简单对话之后，凯文今天第三次大吃一惊：齐茗竟然出自萧家，是萧二的亲弟弟！
　　──一天之中，吃惊数次，看样子，这个班还真是翘对了！
　　不过，他却不知道，这会儿正在书房与莫天密谈的萧氏兄弟，根本就是冲着他而来的。

　　“Kevin的劫，能解吗？”
　　问话的自然是莫天，答话的，则是萧二──看见萧篱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他这个当哥哥的，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天哥，你不要着急，Kevin身上有没有劫数，现在还不敢肯定。”
　　“二先生，那么多相士术士都一口咬定Kevin锋芒太盛在劫难逃，我……不敢不信啊……”
　　“你怎么也会相信那些人的把戏？当年那条‘神龙’上哪儿去了？”这一次，不用说，说话的是弟弟，只有萧家那个无法无天的四少，才敢这样对莫天说话，“Kevin卷入家主之争，要抢你屁股下那把椅子，没有锋芒怎么成？一旦卷入你莫家的家主之争，又怎会没有‘劫’？他的这个‘劫’，与锋芒无关，我看倒是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
　　“对呀，你不是一家之主吗，既然那么放不下Kevin，干吗还让他去抢那个捞什子家主位子？”
　　萧二连忙干咳两声，他可没有他小弟的胆子和本事，连忙趁着莫天开口之前，道：“本来凯文有缘同时得到‘不离’和‘不弃’，就算卷入家主之争，也不会有性命之虞，只是……”
　　说到此，犹犹豫豫地住了口，干他们这一行的，有些话说得，有些话，却是万万说不得的──接下来的话，还是让那个不要命的“大祭司”开口好了，虽然天晓得他算哪门子祭司！
　　“只是，那串珠子，它睡了──‘不离’我不敢说，但‘不弃’跟了我那么多年，它的情形我清楚。”果真如萧二所料，不怕事的萧四真是什么都敢说。
　　“睡了？”
　　“我感觉不到它的任何气息。”
　　一时间，莫天说不出话来。
　　看着他凝重的面色，萧二很明智地找了个借口逃离是非之地，留下不怕死的萧家四郎继续冒犯“天颜”。
　　“莫天，说真话，你真的舍得Kevin？”
　　“你这象是迦逻大祭司说的话吗？我舍不得又怎样，难道你想让我带着他上路？”莫天有点来气了。
　　“我看你带不带他，他都会跟着……忘了阿昔的例子？”
　　“Kevin不是阿昔！”莫天这一下是真的发怒了，面前这个不打不成交的朋友，从来都有法子把他气得半死，“就算我不在了，他也会找到幸福。”
　　对于莫天的回答，萧四嗤之以鼻：“说得你那么大方！真如此，当年怎么舍不得把他扔进□□？要抢家主位子，□□经验和势力，远比白道来得重要，你会不知道？说到底，还不是舍不得把你的心肝宝贝染黑了！”
　　看莫天被他驳斥得哑口无言，萧四再接再励：“今天一见到Kevin，我就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三郎都不挑，偏偏把链子给了他──这孩子，的确和阿昔有些相似的地方。”
　　“Kevin和阿昔？相似的地方？”这几乎是莫天听过的最荒谬的话──这两个人，除了同属那种漂亮大男孩类型之外，无论外貌个性经历以及处事方式，都是天差地别，他们相似？天方夜谭！
　　萧四却坚定地点点头：“他们的相似之处，四个字：至情至性。莫天你不信就等着瞧，阿昔当年那么决绝地跳了下去，你就看Kevin会不会也跟着你跳下去！”
　　“阿篱，你真是不了解Kevin，”莫天叹口气，“阿昔离不开安风，可Kevin不同，当年他还只是个孩子，就可以一走一年，而且真的是不准备回来了。”
　　“那是他在与你效劲……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只怕在他的潜意识里面，一直把你当成了‘家’，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回家’……一旦失去了你这个‘家’，你再看看他的反应！”
　　萧四站起身，准备离去──他言尽于此，有些东西，需要当事人自己想清楚，别人说得再多，都是无用。
　　看他起身，莫天也跟着站起来，伸手去扶他──萧四再厉害，也是个瞎子，一旦身处陌生环境，象任何瞎子一样，他也需要别人的帮助。
　　萧四最后拍拍莫天的肩：“好好想想，真要Kevin逃过他的劫数，你就该好好保住自己的命才对。”

　　与莫天分手之后，萧篱很快找到了宋玉，而宋玉，正在若有所思地看着站在远处的某个人。
　　“你在看谁？”
　　“英吉。”
　　萧四正想问英吉在干什么，听到由院子里传过来的一阵阵笑声，他的问题变了：“他在看谁，小安安？”
　　萧四问得很小声，宋玉回答得更小声：“要是小安安就好了……唉，他……”
　　萧四一把抓住他的手，果断地打断他的话：“不要讲，有些话绝对不能讲。”

　　有些话确实是不能讲的。
　　英吉端了杯红酒，站在窗前，笑意盎然地看着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个不怕淋雨的“孩子”──凯文和晨安。
　　天晓得这两个人发什么疯，现在正在院子里那个喷泉边胡闹，更确切的说，是凯文把晨安扔进了喷水池里面，而且不准他出来，不过他自己也没有讨到什么好，一身上下被小晨安泼了不少水，两个人都在大笑，看样子玩得很开心。

　　天这个时候渐渐暗了下来，四下里已是华灯初上。英吉看他们闹得差不多了，这才拿了两张毛巾走进院子，对两个“孩子”道：“你们两个，还不赶快去换衣服。晨安，你三叔就快到了，看他不叨叨死你。”
　　晨安从池子里面跳出来，现在的小帅哥，与一只落汤鸡没有多少区别，从英吉手上接过毛巾，一面擦着头，一面满不在乎的道：“是三叔一个人来吗？”
　　英吉露出个坏笑：“你曾叔叔一起来，怎么，怕了？”
　　晨安握着毛巾的手稍稍僵了僵，然后继续以满在不乎的口吻道：“切，为什么怕他，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话是这么说，脚下已经大步迈向屋子，英吉连忙抓过他手中的毛巾把他裹进去：“小祖宗，你就这个样子进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家里发大水了呢！”
　　凯文这时也在用毛巾擦头发，听了英吉的话，半开玩笑的道：“那个神秘的曾增，真的要从黑暗之中走出来了？难得。”
　　英吉眼风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们不知道，他们在这儿谈论别人，而被他们谈论着的人，却正在看着他们。
　　阮三刚到，这会儿正和宋玉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几个人。
　　“见面前好奇得要死，什么样一个人能够让神龙莫天这么放不下，没想到……”宋玉很有些感触。
　　“你不要告诉我Kevin让你失望了。”
　　“失望，怎么会？只是有些吃惊，听说Kevin 14岁就跟了莫天，没想到长成个这么开朗大气的孩子……你看他那身贵气，还真不多见。”
　　“他那个‘跟’法，跟英吉他们完全不同……莫家主子捧在手心上养大的孩子，怎会少了贵气？”阮三淡淡一笑，依旧是不变的云淡风清。
　　“真是奇怪，他和阿昔一点也不象，可自从看到他之后，我老是想起阿昔……如果当年，霍克也能把阿昔带走，你说阿昔会不会也象他一样……”眼前浮现出那双美丽中透着妖异的漆黑眸子，宋玉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空气中浮动起不安的气息，深锁已久的记忆，似乎就要冲破那把锁着它的桎梏。
　　阮三轻轻抓起宋玉的手，有些伤感有些无奈的劝慰道：“放下吧，那么多年了。如果他们还活着，一定过得很快乐，如果他们已经走了，下一世，会有个好命，无论哪种情形，我们都不应该再去打扰他们……风哥那样的人，如果知道你还在难过，他会不安的……”
　　“我就是想要他不安，我就是想要他出来见我……”宋玉突然抱住阮三，把头放在他肩头，哭了。

　　小客厅的入口处，凤越正扶着萧篱看着他们，两人的眼圈都有些发红。
　　萧篱轻轻挣开凤越的手臂，走到几步外的宋玉身后，扶住他的背，把他从阮三身上拉到自己怀里，轻声道：“阿宋，他们不出来，我们去找他们，总会有蛛丝马迹的，一定能找到。”
　　萧篱的气息让宋玉安静下来，他摇摇头：“还是不要了，最起码，还有一丝希望。”
　　说完这话，他突然抬起头，看向仍旧站在门边的凤越，恨恨的道：“这么多年了，你也常常作恶梦吧？如果知道会这么难受，你还会下那道命令吗？”
　　凤越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转过身，向大厅走去，在她依旧俏丽的身影消失之前，扔下一句忧伤的话：“下令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这辈子都会恶梦缠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