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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偷人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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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修长的白衣人熟门熟路的探手,将密室门口一块稍微凹陷的青砖往里推了十公分,然后变推为托,顿时,密室门轻轻滑开。
白衣人松了手,失望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因为,面具是不可能有表情的,恰好,他带了一张银色的面具,面具上有藤蔓状的花纹,看起来诡异而华丽。
抬脚进了密室,白衣人反手拧动门背后一个开关,门轻轻关上,阳光被拒绝在门外,室内温和的光线来自墙上的几颗夜明珠。
来自东海的夜明珠是难得的好东西,密室内几颗鸡蛋大小的更是极品,均匀,色彩温和。普天之下,除了皇宫,想要同时找到这么几颗夜明珠绝非易事。
白衣人却看也没有看那几颗夜明珠,透过面具,他的目光落在面前这八个人身上。
月隐七老此时脸色苍白,原本肌肤下犹如沸腾的红色气血此时犹如垂死挣扎般轻轻涌动。他们的手背上,高高凸起的红色青椒此时已经暗淡,连接着柳青颜的红色细线开始变得微弱。
而背对着自己的柳青颜的身子却呈现着怪异的红色。似乎每个细胞都有淌血的风险,一种微微的红光笼罩着她。
白衣人的目光从轻蔑变成了慎重,他侧头看了看那一炉香,已经燃到最后一截,眼中闪过一丝冷色。缓缓抬手——只需一掌,这行功到最后关头的八个人没有一个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掌心聚集了真气,白衣人讥讽的冷哼一声,一掌正要拍下的时候,月隐七老突然同时发力,白色细线脱离柳青颜的身体在她身边聚成交叉的气线,不停的打在她浑身上下的几处大穴上。
柳青颜被七老这最后一推,推得从蒲团上离地而起,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瞬间转过身来,与白衣人正面相对。
青丝飞舞,流光乍现,她闭着眼眸,神态安然,独留那细长的睫毛,让人臆想她若睁眼该是怎样的一池深潭。她满面血红正在快速褪去,那一张白皙娇嫩的脸渐渐恢复她应有的光彩,挺翘的秀鼻,倔强而可爱,薄唇轻抿,有点儿固执有点儿温软……
白衣人抬起的手定在空中,看着柳青颜的双眼微微眯了眯,原本的冷漠缓缓变成了兴味,想了想之后,他微垂眉目,放下了举起的手掌。
柳青颜轻轻落回了蒲团,闭着的双目依然没有睁开,合十的双掌上最后两条红纹渐渐淡下,香炉中最后一截变成灰烬悄无声息的垂落。同样的月隐七老的身体几乎是在瞬间便枯瘦下去,苍老而脆弱。
白衣人走到七老面前,七个人微微睁开了突然之间变得浑浊的眼睛望着他。
“你们知道这醍醐灌顶术对你们意味着什么吗?”面具人清朗的声音犹如玻璃落下,清脆而让人惊惧。
七老没有说话,目光中却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白衣人叹息一声:“那我送你们上路吧。活着对你们来说,不如死。”
月隐七老中有人已经闭上了眼睛,有人灰蒙蒙的眼睛却睁得老大:“你是……”
白衣人却抬手在嘴唇位置坐了个噤声的动作。
“谢谢你……”老人双手合十,然后闭上双目。
白衣人摇了摇头,再次抬起手掌,不过刹那功夫,已经油尽灯枯的七老已经安然倒下,温和的夜明珠的光线照着他们苍老干涩的皮肤以及唇角缓缓流溢的鲜血……
蒲团上的柳青颜依然闭目坐着。白衣人轻笑一声,脚下一动,伸手便穿过柳青颜腋下,搂着她便出了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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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颜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很好。
也许用很好根本不能形容她此时的状态,应该用非常好,好到无法形容。
如果你是一个久病将死的人,突然之间身体好得堪比武林高手,你觉得那感觉应该用什么来形容?脱胎换骨?应该是这样的。
柳青颜不想睁眼,事实上从她的意识开始恢复,她就沉浸在那种奇妙的感觉中——每一条血管,每一条筋脉,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活力,犹如早上初生的太阳,犹如春天蓬勃的青绿……
何况,初生的太阳此时正带着湿气暖暖的照在身上;何况,山林绿野的清新正温柔的将自己围绕;何况,一曲只应天上有,人间不得闻的《山林月景》被悠扬的笛声吹奏得让人心旷神怡……
柳青颜叹息一声,哪里来的阳光,哪里来的绿野,哪里来的笛声?甚至,自己能够感觉到不远处晨露滴落的声音,自己不是应该在柳家庄的密室吗……
呼一声翻身而起,出乎意料的敏捷让柳青颜一头装在床头挂蚊帐的木架上。揉了揉碰疼的头,柳青颜睁眼四望——这是哪里?
木屋,没有柳家庄精致的雕花窗格,没有打磨得光洁无比的圆桌,没有鎏金茶壶,也没有梳妆台……
什么都没有,只有挂着已经腐朽了的树皮的树干做的墙壁,只有毫不工整的木条窗户,只有一张手工很烂的木床。这不是柳家庄,这是哪里?
柳青颜赤着脚,满心好奇与忐忑的走出屋子,甚至忘记去体味自己身体状况的不同。
木屋外是长满苔藓的石阶,石阶铺得并不整齐,石块打磨得并不平整,凹凸间,刺着柳青颜赤裸的脚,凉意透过皮肤,有种清冽让人觉得鲜活而舒适。
石阶下是青草坪,浅浅的青草茂密而蓬勃,大片的柔嫩之中,有一条踩出来的小径。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草坪上欢快纵跃。
柳青颜闭目,满足的一笑,伸出手,口里发出清脆的拟声,几只鸟儿便争先恐后的飞到她的手掌手臂上,叽喳着,然后用头去蹭她。柳青颜抚摸鸟背,羽毛柔滑,和鸟儿们玩了一会儿,柳青颜一挥手,放鸟儿飞回山林。
柳青颜收回了手,耳中笛声依然悠扬,似近似远。被那笛声吸引,柳青颜顺着笛声在山林里奔跑起来。
奔跑曾经只是梦,自己脆弱的身体受不起这样的疯狂,可是今天,一切犹如新生,十八年,多少煎熬梦想啊,当一切成真,现实比梦来得更加真切而让人激动……
柳青颜赤裸着脚,顺着笛声在树林中欢快的飞奔,风儿扶乱了长发,俏皮的树枝刮飞裙裾,惊飞的鸟儿尖叫着逃离,一切那么美好!
笛声近了。
却突然停了。
柳青颜停下脚步,按着声音的方向慢慢向前走,脚下的青草与枯枝偶尔刺着她娇嫩的脚底,微微的刺痛让她觉得自己活得很鲜活。
密林的尽头,是一池清澈的湖水,天光映照,云游水底,蓝天澄澈在水中,荡漾出一片碧波,偶尔游过的鱼,悠闲调皮,与映在水中的飞鸟一起,已经分不清谁在天上,谁在水中。而池边一颗百年老树粗长的旁支远远伸向湖水上方,茂密的树冠投下幽静的阴影,落叶飘荡在湖面上,轻轻荡漾。
那个吹笛人此刻似乎累了,就那样睡在斜出的旁支上,一条长腿打直,而另一条则写意的曲起,一只手枕在头下,另一只手,握着一只竹笛,居然也顺着风轻轻晃动,而她一袭白衣垂下,随风轻摆,似乎已经融入了这湖天一色的美景。
柳青颜被这样的美景吸引,原本满肚子的疑问此刻居然因为不忍心打破这静谧的美而无法开口,就那样傻傻的望着树上看不到脸的人。
脚上被枯枝划伤的地方,鲜血已经干涸,湖边清洌的威风吹拂着裙裾,当树上的人侧过头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那满脸单纯执着,满眼好奇清澈的女子。
柳青颜被那人的眉目吸引了。
似笑非笑的眉目,睿智淡泊的眼神,唇角一抹淡然浅笑强调着她的漂亮之中带着的点点邪恶。她就那样看着柳青颜,不言不语的看,似笑非笑的看,她手中的竹笛慢慢的在她的指尖轻轻转动,一如她充满兴味的眼神。
“你是谁?”柳青颜问。
“你的声音很好听。天籁。”树上的人侧着头,答非所问。
“你是谁?”柳青颜再问。
“你看这里湖光山色美不美?”树上的人目光投向天空,逸出一抹慵懒。
“你是谁?”柳青颜想要的是这个答案。
树上的人轻笑出来,胳膊微微使力,人已经从树上飘下来,稳稳当当的站在柳青颜的面前,她个字比柳青颜稍高,此时弯下腰,轻轻拍了拍衣角:“你真执着。我叫宫非正,不过,名字很重要吗?”
“你是哪个门派的?”柳青颜确信,自己从未听过宫非正这个名字。
宫非正看着柳青颜:“一定要有门有派吗?”
“你没有?”柳青颜皱眉。
“没有。”官非正答得很顺畅。
“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柳青颜其实想知道这个。
宫非正错愕了,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笑了一阵,柳青颜已经铁青了脸,才止住笑开口:“那你先告诉我,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柳青颜想也不想就开了口:“柳家庄、燕家堡、苍山派,南宫世家等等的名门正派当然是好人,邪魔外道的就是坏人啊,比如魔教。”
宫非正又笑了起来,笑得柳青颜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是个没讲过市面的小村姑。当然,柳青颜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没见过市面,从出生身体就不好,父亲说江湖险恶,自己没有武功,只能被人鱼肉,所以,十八年,自己没有出过柳家庄,要说见识,哪里来的见识?
“我无门无派,所以既不是名门正派,也不是邪魔外道。当然,按照你的理论,我既不是坏人,也不是好人。”宫非正一挥手,将竹笛插在了腰带上。
除了好人和坏人还有不好不坏的?柳青颜顿时有点儿迷茫。阿兰给自己讲江湖的时候,要么是好人要么是坏人,可是自己怎么一出来就碰到个不好不坏的呢?
“这里是什么地方?”柳青颜搞不清楚状况,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虚弱的身体坐在月隐七老的中间。
“我的草庐。或者,你想问的是这个山脉,这里是天山。”宫非正满脸惬意。
“什么?”柳青颜几乎跳起来,自己固然没有出过门,但是还算知道柳家庄与天山相隔何止千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官非正好笑的看着柳青颜,满眼无辜。
“那我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回去?”柳青颜伸手,想要抓住官非正的衣角,可惜官非正的动作太快,在半秒的时间内已经退开。
“怎么办?做我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