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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东篱把酒黄昏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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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得罪我。”万俟容与一脚踢开杜寿身上的板凳,“只是想教训一下他而已。”杜寿慢慢爬起来,刚刚被板凳砸了一下,看上去很吓人,其实他并没有受什么伤,此刻也不急着走,他要看看这小子的下场。
“也就是说公子是诚心来捣乱的了?”
“也不全是。”万俟容与看着楼梯上的女人,“我要见菊花楼的主人。”
女人吃吃笑了一下,“公子说笑了,我就是这菊花楼的主人。”
“不是的,”万俟容与慢慢走到女人身边,“我说的是……”最后几个字消失在唇齿间。
“她不见客。”女人微微一笑,看了万俟容与一眼。
万俟容与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女人的脸色立马变了,她看着万俟容与,沉沉的说:“好,你等等。”转身欲走。
万俟容与突然提醒她:“帮我把这人解决了。”他看了一眼杜寿。
女人嫣然一笑,“好的。”她转身对楼里的伙计说:“把这位先生请出去。”
万俟容与心情很好的坐回窗边,招呼着伙计点了几个最贵的菜。
他等的人在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来了。
这也是一个女人,她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并非因为她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只因身上那股子清傲的气息,站在那里,就让人无法忽视。她一袭白衣,如傲雪寒梅,让身边的人觉得靠近她都是一种亵渎。
这时候却有人“嘿”了一声,这声音自是万俟容与发出的,“陶然,果然是你,这么烂的找画的理由亏你想得出来。”
他这一声“陶然”喊出来,周围的人纷纷交头接耳,只因这陶然原为杀手门派如意门掌事,三年前如意门被攻破之时她以一人之力救如意门一百多人姓名,一战成名,她却在那时不知所踪,成为一时江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说是说非的人都有。这几年如意门声名鹊起,这陶然自然又被提出来,自是很多人知道。如今这陶然却出现在这里,怎能不勾起江湖人的好奇心,就是不是江湖人的,看到其他人的反应,也凑上前去问陶然是谁。却也因为如意门本就是一个极其神秘的门派,在场的人也没一人认得这菊花楼主人到底是不是如意门的掌事。
那白衣女子却是淡淡笑了下,如三月融雪,“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小女子并非陶然,公子可唤我莫姑娘。”
万俟容与细细打量了一下莫姑娘,嘴里喃喃的说:“像,真是太像了。”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纷纷明白,这莫小姐只是与传说中的陶然长得像而已,却也不免多看几眼,也不知是因为这莫小姐风采绝佳还是想见识一下陶然的相貌。
莫小姐扫了一眼桌子上昂贵的饭菜,淡淡地说:“这顿饭我请了,你与我来。”
万俟容与趁别人还在议论的时候,站起身来,整整衣服,拿起长剑,与莫小姐走了出去。
天空中几朵闲适的白云悠然飘过,秋天暖暖的阳光融在一片未开的菊花里,碧绿的叶子泛着浅光,耀得人睁不开眼。菊花中间有一块平坦的大青石,大青石上置有一张红木矮桌,矮桌上放有细腻的白瓷酒壶与酒杯,还摆有一碟子红枣。
莫东篱盘腿坐在大青石上,抬手给万俟容与倒上一杯酒,说:“你又是跑出来的吧。”
万俟容与把他那把金边折扇放在桌上,把剑放在青石上,“你可以到街上摆个摊算命了。”
“以万俟少爷的性子,真要出门肯定会带上仆人,还要雇上一辆舒适的马车,再不然,也要找个人和你一道,供你吃供你住。”
万俟容与吐吐舌头,哀怨道:“还不是因为你,三年前差点在如意楼丢了性命,回家就被我那爱子如命、顽固不化的爹给禁足了。”他把头放在矮桌上,打开扇子盖住自己的脸,继续哀怨:“你当初就不该救本少爷,你不救本少爷本少爷就不会被关起来。”
“都三年了,还不让你出门?”莫东篱问道。
万俟容与继续在扇子底下哀怨:“足禁两年前就解了,只不过以后每次出门都得向他汇报,说清去哪里,他还要派他的亲信跟着,暗无天日啊。”叹完之后他收起扇子,从碟子里拿起一颗枣丢进嘴里,脸上全无半点哀怨的神色。
莫东篱也不问他为什么跑出来,端起酒杯浅酌了下,说道:“这次你是想去往杭州?”
“是啊。”万俟容与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眼一亮,立刻赞道:“真是好酒,陶然,你哪儿寻的这么香的酒。”
这酒还未入口就嗅到一股桂花的味道,这味道竟比青石旁正在开放的桂花还要浓烈,入口之后味道圆润,带着微微的甜味,酒性不烈,当真的香醇可口,闻之心醉。
“我用这园子里的桂花和泉,自己酿的。”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桂花树,补了一句:“这是去年的。”
莫东篱的宅子离菊花楼不过半里,也是建康城最繁华的地段,低价贵得出奇。她却一掷千金,在这样的地方置了半亩地,不做生意,只用围墙围了起来,正中修了一栋三层小木楼,楼边种着两棵巨大的槐树,墙边种了一些竹子,芭蕉,桂树,更多的地方则种着许多菊花,菊花中间放一块半丈见方,半人高的青石。这园中有一泉眼,莫东篱便引了泉水,用乱石做岸,码出一条曲折的小溪,又在青石旁挖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小坑,坑底码了一些花花绿绿的鹅卵石,将溪水引进坑里,养着几尾红鲤鱼。这青石旁又有一棵桂树,两株腊梅,一棵桃树。
万俟容与看了一周,叹道:“你真有钱。”
“这不是我的钱。”莫东篱为他倒满酒,托颊看着看着水坑里的鱼儿,“我从往生谷出来的时候顺手拿了几件东西出来——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说到这里,万俟容与原本笑吟吟的眸子黯淡下来,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声音有些嘶哑:“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也认为我会死。”莫东篱微微笑道,神色平和。
万俟容与见她这样,叹了口气,“你就没打算回去吗?”
“从往生谷出来之后,我一直想回去。”莫东篱的手指拂过几株菊花尖稍,眼睫低垂,“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让我发现,现在这样也挺好,而且我已经——回不去了。”
莫东篱所说的回去,自然不是万俟容与口中的回去,这点万俟容与知道,他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又看着手中香气四溢的桂花酿,默不作声。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莫东篱突然道:“要在这里住下来吗?你爹能猜到你要去杭州吧。”
万俟容与想了想,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