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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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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袭月门,李云泰和慕容静便觉出不对来,傍晚时分,正是炊烟起时,袭月门却一门上下,静若寒蝉。
“是毒……爹!”慕容静嗅到空气中残余的毒气,立刻往门里冲去。袭月门在武林中不仅以独门轻功闻名,更是百年的医药世家,虽然不像唐门以解毒制毒闻名,但想在袭月门用毒也绝非易事。
“静儿,别冲动!”李云泰根本拉不住慕容静,只能追着她奔进袭月门。
人倒了一地,袭月门主慕容言,慕容静的父亲,倒在大厅之中,面色惨白,更映得一双唇诡异的黑紫。
“爹!”慕容静冲上去,一边扶起父亲,一边将手扣在了他的脉上。
出身医药世家,慕容静自小便习医术,深得慕容言的喜爱和赞赏。可是而今,最敬爱的父亲奄奄一息,她的所有医术却都派不上用场。
这毒太奇怪,面上明明是中毒的症状,脉象上却一点也探不出来。
慕容静自随身携带的笑包裹里拿出银针,封住慕容言周身各大穴,“撑着点,爹!”慕容静含着泪,将内力注入慕容言体内。
“别费劲了,静儿。”慕容言醒了过来,轻声说道。
慕容静摇头,泪珠不停地落。
慕容言张张嘴,还想安慰一下心爱的女儿,话出口之前,浓黑的血液却毫无预兆地五官流了出来。
慕容静大惊,“爹!”
“他们中的是离魂散,还有些时间,你尽力救他们。”临死之前,慕容言首先想到的还是别人,“云泰,”他将候在一边的李云泰招到身边,“你回去告诉你父亲,赤炼教……已经炼成绝世毒药,一定要……把它……杀了……”慕容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
慕容静抬起泪眼,“爹?”
慕容言僵着身体一动不动,眼睛圆瞪着,黑色的血液还在从五官里不停地往外流着……
“爹!爹!”慕容静紧紧抓着已死的慕容言,伤心欲绝。
可怜慕容言一生行善,救人无数,死状却是如此凄惨。李云泰心中沉痛,一边安抚慕容静,一边伸手,将慕容言未合的双目合上。
“静儿,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李云泰轻声安抚慕容静,“但袭月门还有活口,现在能救他们的只有你了。”
“不行……”慕容静伏在父亲身上,只觉得天都已经塌下来了,“爹已经研究赤炼教的离魂散有一段时间了,依旧毫无头绪,我……我有什么办法……”
“静儿!”李云泰将她扶起来,“这是世伯的遗愿,他们也是你的亲人,你不能就这么放弃!”
“可我做不到!”慕容静哭出声来,“离魂散太难解了,连爹都做不到我怎么做到?”
“静儿……”李云泰劝不动慕容静,只能先暂时将她放到一边。突遭巨变,失去最爱的亲人,她不能接受也是人之常情,但袭月门还有一群中了离魂散,生命危在旦夕的人呀!
李云泰将倒在地上的弟子一一抱到一边的塌上放好,探了脉息。离魂散无色无味,可以让人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中毒,而且极其难解,江湖中除了赤炼教本教教众,目前还没有人能解此毒。中此毒者,会在失去知觉后三日,全身腐烂而死。
赤炼教就在梁州境内的青莲山上,离袭月门不过半日的路程。
李云泰合计一阵,走到慕容静跟前,温声道,“静儿,你别太难过。你先照看一下门中中毒的人,也不知赤炼教的人会不会去而复返,你自己小心些。我去去就回。”
“你要去哪?”慕容静抢在他离开之前将他拉住,低声哀求,“别走,云泰……”不要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云泰拍了拍她的手,将手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
出了袭月门,李云泰纵马朝青莲山奔去,半日路程,到得青莲山下,已是夜半。
赤炼教之所以选择青莲山做为教派据地,不仅因为青莲山地处极西,山势高险,多生奇花异草,最重要的还是青莲山下长年瘴气萦绕,不知道的外人不小心,就会被青莲山下的森林瘴气所迷。
李云泰自十六岁起便随父亲闯荡江湖,这几年也跟赤炼教的人交过几次手,对赤炼教还是有些了解,所以也不敢掉以轻心。
知道瘴气厉害,李云泰在山下徘徊了一阵。正打算进去,突然看见一个人影从远处向这边靠近,李云泰急忙闭了气,将身子藏在树后。
月色之下只见那人披着一件黑色斗篷,身形娇小,几乎整个人都装在大大的斗篷之中。李云泰想,多半是赤炼教的人。心思微转,他跟在了那人身后。
也是李云泰运气,青莲山山路崎岖,地势复杂,初次上山若无人引路,就是不被瘴气毒倒,也要在山道上迷路。
那人一直将他引入赤炼教在山腰的教舍,径直步进正厅,李云泰远远跟着,没一会便看见赤炼教主禾香随着教众来到正厅,想是听了回禀,特意来见将他引到山上的人。
深夜接见,必有故事。李云泰虽然很想听听她们说话的内容,但心中还记得此行的目的,于是收敛气息,开始在教舍中寻找可能藏有解药的地方。
细细搜索到后院一个不起眼的小屋,发现这里药味极重,门外还有两个教徒把守。李云泰跳上屋顶,揭下一块瓦片。
他觉得自己找对地方了。足下的房间里摆了三五个架子,架子上放满了各式药材和装药的瓷瓶,一口大铜锅架在房间中央,锅子底下正燃着文火,熬煮着铜锅里已见浓稠的液体。
“师妹果然不辜负我的期望。”李云泰正看着,突然听见了禾香的声音。脚步声近,而且就是朝这边过来的。李云泰想立刻下去查探的想法只能暂时搁置。
从揭开的瓦片里,正好可以看见禾香和那个穿斗篷的女子一同进来。进了屋,她的斗篷依旧遮住脸,满室明亮的灯光也无法将她的脸从阴影里拉出来。
却见两人走到了屋子左侧的一个角落前站定。
李云泰这才发现,刚才屋子里是有人的。是一个……看身形,是个小女孩吧?她披着头发,双手被缚住,吊在墙角,一动不动地跌坐在地上。也许是因为她太安静了,也许是因为墙角的阴影将她小小的身子挡住了,所以刚才李云泰匆匆的扫视才将她错过了。
此刻只见那穿着斗篷的女子伸出手来,勾起了那女孩的脸。
女孩凌乱的发垂到一边,露出一张微显苍白的脸,一双眼睛如墨水亮,竟看不出悲喜来。
戴斗篷的女子不知怎的,变出一碗墨绿色的药液来。隔着极远,李云泰还是看到了那女孩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从前他便听说,赤炼教为了炼出更加毒辣的毒药,经常抓活人到山上试药。被他们抓回来的“药人”,被迫喝下他们的喂食的毒药,受尽折磨才能死去。他听说的时候便觉得赤炼教残忍,却不曾想过今日会有机会亲自目睹这样的残忍。
果然,穿斗篷的女子将手中的药液灌进了女孩的嘴里,而后将她丢开。
李云泰急忙别过头去。
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几声钢铁碰撞的声音。他没记错的话,该是铐住女孩双手的铁链。
“叮咚!”“叮咚!”
一声急似一声,初时激越,渐渐地声音低了下去,像是挣扎到了极致再也没有了力气。李云泰终于忍不住往瓦隙里看去。
那女孩脸上仅剩的血色已经被夺走,她在颤抖,激烈地,仿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颤动,豆大的汗珠正从她苍白的脸上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好像要把那副小小的身体里的每一分水分都流尽似的。只是她,一点声音也不出。即便所有人都看得出她的痛苦,她依旧强忍着,不肯发出一声呻吟。
畜生!李云泰不自觉地握紧了拳。
“谁在那里?”
气息一岔,居然被禾香发觉了。
急退之际几枚银针已经从瓦隙里飞了出来。李云泰知道禾香的毒针厉害,但奇怪地,她的针上居然没有抹了毒之后的腥臭味,从身边飞过时反而带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明明清淡,却奇异地勾动人心……
——不好!李云泰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枚银针已经擦过他的颊,这毒……
李云泰只觉银针滑过身体的瞬间,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根骨一般软下去,便从屋顶上滚了下去。
立刻有人跑过来,将他拖进房间,带到了禾香面前。
“哦?”禾香挑起他的脸,有些惊讶,“原来是武林盟主李兆安的独子,可怎么办呢?他今天要断子绝孙了。”
“师姐,”穿斗篷的女子轻声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像是声带被人撕扯过一样,“李云泰很有利用价值。”
“我知道。”禾香有些无奈地回她,“可我刚才不知道是他,所以用了‘柔情似水’。”
那女子不说话了。
李云泰只觉冷意自脚底升腾而起,听她们的意思,这所谓的“柔情似水”似乎无解,也就是说今日他是必死无疑?
“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太走运,”禾香蹲下身子,笑得嫣然,“这毒除了慕容言,还没有别人尝过滋味呢,你是第二个哦。”
李云泰暗自咬牙,在禾香笑得猖獗之时,猛然出掌,朝她的要害击过去。
禾香只以为他已无力放抗,哪里想到他还会突击自己,倏忽间被他击中。所幸他已中毒,这掌力道不过平日一成。惊变突生,穿斗篷的女子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扯过禾香,出脚将李云泰踢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