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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四章 ...

  •   “少爷,”傅觉冬刚下车,就被女佣小梅高八度的声音叫住,她急冲冲赶上来说道:“大小姐今天身体又不好了。”
      “怎么回事?”傅觉冬几不可察皱了一下英挺的眉。其实他早在车上就已经接到廖秘书的电话说立夏今日又呕血了。可是此刻他却佯装毫不知情,因为他要重听一遍事情的原委。
      小梅接过他的公文包,滔滔道:“今天下午大小姐从拍卖会回来就气鼓鼓的。让我叫少奶奶去她屋里,然后关了门也能听到大小姐一个劲地在责骂少奶奶。”
      “她又闯什么祸了?”傅觉冬故意疑问,只有这样问才能诱发小梅的汇报欲望。
      果然她知无不言起来:“据说是大小姐在拍卖会上看到了一条项链,是您买给少奶奶的,叫什么‘初虹’。大小姐打听之下才知道是少奶奶前几天变卖了它,所以非常生气,责怪少奶奶太不珍惜,还逼问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她怎么说?”傅觉冬总是能在关键时候推波助澜一把。
      “少奶奶说是小时候待的孤儿院出现了点财政危机,她不能见死不救,况且院长大人还亲自从北京赶来看她。大小姐被她顶撞得更生气,重咳了几声,突然就……呕出一口血来。少奶奶吓得疾呼我们,自己也差点晕过去,后来孙医生来看了,给大小姐吃了药这才睡下。可是少奶奶就……”
      “怎么了?”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至屋内,昏暗不明的大厅里一盏灯也未开,沙发后一个白色的身影瑟瑟蜷缩着。
      “把我的药箱拿来!”傅觉冬边解着领带边命令道。
      “好,我这就去拿。”小梅领命而去。
      祈愿一个人缩在沙发里,只觉得有脚步点点而近。
      她骤一抬头,傅觉冬正居高临下看着她,“怎么不开灯?”
      “觉冬,觉冬,”祈愿一脸惊恐未定,双手发疯般抓住他,仿佛身陷孤岛多年的灵魂终于找到救赎的舰艇。
      傅觉冬神色一变,她从来没有在两人独处时这样叫过他,他的心瞬间一软,顺着坐到沙发上,耐着性子问:“怎么了?”
      “血,好多血!”祈愿两颗眼珠机械般地盯着傅觉冬,无助的睫毛瑟瑟抖动,捧着他的一本医学书,一个劲的喋喋不休读到:“血有很多种颜色。它取决于血红蛋白的颜色,人吸进肺内的氧气和血红蛋白结合,血就会变得鲜红。如果失去氧气,颜色又会由鲜红色变成暗紫色。”
      傅觉冬揉着眉心骨:“我知道。”知道她吓坏了,带着哄小孩的语气拍着她的肩。
      “还有,还有……”祈愿已经不能自已,滔滔不绝:“一旦身体被碰破,流出来的血液凝结过程中,血红蛋白脱离红细胞,就不能再和氧气相结合,这时候血液又会变成紫黑色。还有……”她话至一半突感手臂一痛,浑身肌肉绷住,寻视而去,一根针头已不偏不倚扎进她臂间肉中。“你……”祈愿怨愤去责难傅觉冬,可是瞬息间只觉得眼前景象开始晃动,浑身软绵无力,眼皮越来越沉。傅觉冬精如笔绘的面容逐而模糊起来。然后耳边响起犹如催眠的低沉声音:“乖,一会儿就不痛了。”
      这一针剂量掌握堪好,她像只温顺的小猫软趴趴跌进他臂弯。很快昏睡过去。他低头望着她渐渐呼吸匀长,自己却面色沉如水。
      晚饭早已准备好了,几个女佣簇在偏厅驻守着。没人敢开灯,也没人敢去叫他吃饭。
      他就这样抱着她很久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不甘心松手。
      夜色渐浓,他终于抽出发麻的右手摸出手机一摁一顿的拨号。
      “傅总?”廖秘书接到他的电话有些惊愕。
      他半张脸隐在月光中,“关于南十字星孤儿院,你知道多少?”
      廖晏微微一顿,据实而言:“那是北京的一家孤儿院,少奶奶从小在那儿长大。最近那块地皮好像要被征收,所以有点小麻烦。”
      “还有呢?”他摆明不想听表面上的托词。左手轻轻摩挲着怀中熟睡女孩的脸蛋,从发髻到红唇。
      沉默良久,廖晏缓缓开口:“大小姐一直长期赞助他们。”
      “把那个院长找来!”
      “呃……”廖秘书流露难言之隐:“这事一向是大小姐负责的,如今她还病着,并且嘱咐不让别人涉及此事。”
      “我是别人吗?”他的盛气成功熄灭廖秘书仅存的一点进犯龙颜的勇气。
      “好吧,我这就去办!”
      “要快,明天我就要见到人!”他知道自己蛮不讲理。如今已近子时,可是廖秘书还是顺从的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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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穆的办公室内,只有笔尖划纸的沙沙声。傅觉冬握笔一勾,在支票上落下最后一点,撕给对面一个满发银白的老妇人。
      “够不够?”
      “够了,够了,谢谢傅先生,我代表南十字星孤儿院的所有孩子感谢你。”妇人穿着朴实,双手毕恭毕敬接过支票如获至宝般捂在胸口。
      傅觉冬套上金色的笔盖,“嗒”一声掷到桌上,“最近立夏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你有什么事直接找我!”
      白院长应了声,旋尔抬头:“大小姐身体没什么事吧?要不要我去看看她。”
      “不劳你操心。”
      “傅先生您不要误会,这次如果不是孤儿院遇到财政危机,万不得已,我是绝对不会来麻烦大小姐的,而且委实不知道她身体状况,更没想到会在傅宅门口碰上祈愿,一问才知道她和您结了这段姻缘。”
      “是么?”傅觉冬手指捻着身旁一株亭亭绽放的水仙,秀白黄点的小花娇嫩幽香。冷笑一声,“院长您是聪明人,祸从口出的道理应该比我明白。”
      “傅先生放心,我什么也没对祈愿说,只是迫不得已让她帮忙筹钱。”
      “那就好,我也知道祈愿是院长您一手带大的,很感谢您让她保持单纯,不知世间险恶,我呢就希望她一直这么单纯下去,不喜欢有些节外生枝的人出现,否则呢!”他手指攀上水仙花边上的树根枝干,慢慢拢住一根,“别怪我不近人情了!”“嗑哒”一声,傅觉冬一下拧断那根斜逸而生的枝干。院长跟着一震。
      “我明白的,大小姐这些年对我们孤儿院的施恩我都记着,我答应过大小姐守口如瓶就一定会做到。只希望您能善待祈愿,她是个好女孩。我昨天见到她时……”院长忧心忡忡,咽了半截话,又问:“她……还好吗?她有什么不懂事的,还望您和大小姐多担待。”
      “好得很!”傅觉冬斜睨她一眼,恹恹道:“果然是你调教出来的,视财如命着呢!”
      “这不怪她。”院长哀叹一声:“她父母出车祸那天正是因为没钱而被拒医,才几岁大的孩子亲眼目睹父母枉死的过程......所以自小才会对钱产生病态贪婪。医生说这是PTSD,创伤后应急障碍。”
      “知道了。”傅觉冬垂着眼凝望某处,明显的逐客令。
      “好!”院长叹口气,捏起支票道别:“谢谢您的解囊。”
      傅觉冬微一扬手,她顺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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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祈愿总是蔫蔫的,上班也没精神。白院长不辞而别总让她心里有个疙瘩,解不开也熨不平。她很久没有遇到过睡眠问题了,可是一连几天她都睡不好,连夜的噩梦,梦里有汽车急促的刹车声,医院里的悲凉恸哭。
      她咬着唇,心仿佛被罩着厚厚的雾气,发怔般凝着电脑前一盆仙人球,鬼使神差地抬手去拔刺。
      “祈愿!”忽被一个不早不晚的叫呼蓦地一吓,手指堪堪往前一抖被锐利的刺扎个正着,痛得她一阵缩心。
      “发什么愣,总裁让你马上过去!”主管见她僵着不动,厉声一喝。
      “哦!”她失神望着手指上冒出的血珠,一颗心被吊起来。总觉得没来由的心神不宁。
      祈愿来到傅觉冬所在的77楼,正要往总裁办公室走时前台的小姐乍起拦住:“对不起,总裁正在会客,请稍等片刻。”说着领路带她去一旁的侯客室。
      “他不是急得要命叫我马上上来吗?”祈愿难掩语气中的不满。也许真是总裁太太做久了,她竟然也学会端架子了。
      前台小姐边泡着咖啡,边笑着解释:“是啊,可没想到检察院的方检突然造访,是我没来得及通知您。”
      听她这么说祈愿连火都发不出,既来之则安之,只能太平坐下无聊翻着杂志,听着前台的女孩们叽叽歪歪聊着特大新闻:西班牙球星皮克和拉丁天后夏奇拉的恋情啦、某税务局局长受贿被捕归案啦!
      终于,总裁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穿西装的周正男人从门里出来。祈愿跟着站起来,可是却迟迟不见傅觉冬,那男子孤自下了电梯离去。祈愿的疑惑也来了,按理说傅觉冬一向谦谦绅士,况且客人还是来头不小的检察官,他竟然出门相送都没有也太诡异了。莫非发生了什么事?祈愿一个人胡思乱想起来。
      过了半盏茶时间,傅觉冬这才懒懒走出来。他眉角瞥了眼祈愿,“你等我一下!”
      还要她等?可是还不等她抗议他已疾步跑去秘书处,“林珞,你过来!”势不可缓的语气,谁都看得出他正不痛快着。
      林珞匆步而来。跟着傅觉冬的大步子追至茶水间。
      “关门!”他命令。
      林珞遵循,敛息屏气站着,傅觉冬面色冷凝,声音低沉而可怖询问:“上次那窜鹡鸰香念珠是不是还在你那儿?”
      “对!”战战兢兢回答。
      他略一点头,沉静的可怕,摸着下巴沉吟良久后,发号施令:“想办法弄点王水,把它毁了,做得干净点,一颗不能留!”
      “好!”林珞诚惶诚恐地应道。也不敢问理由。因为老板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严厉。而这样的气势是让人失去好奇的强悍而可怕。
      “记住,当它从来没有存在过!以后也绝不要擅自为我收任何来路不明的礼物!”他长指点在空中,语气凌然。
      “我明白了。一定会小心的。”林珞低头一允,转身就去办。
      傅觉冬望着她开门离开的背影,眸色幽深,想起之前和方检察官的那场对话至今眼角的血管还突突的跳。
      “不知方检突然造访有何指教?”傅觉冬仰在大班椅上笑问。
      方圣笑笑:“傅总对税务局刘局落网一事应该已有耳闻吧!”
      “方检严惩不怠值得钦佩。”
      “傅总过奖了,方某秉公执法罢了。不过近日一行的确有事要您协助调查。”
      傅觉冬知道有麻烦上门了,这个铁面无私的方青天上门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说说闲话,联络感情。他表面谦谦:“方检请讲。”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嫖客也要有妓院。既然有受贿者自然就有贿赂者。这两天连带落网的公司老总是一个接一个,公安部倾巢出动去他们家里、公司里一个个搜查。居然全都搜出一样东西,”方检顿一下,饶有意味地瞟了眼傅觉冬,“是什么?”傅觉冬很给面子的表达了自己的好奇。
      “是一串念珠,罪犯们已经供认是刘局为答应帮忙而赠的信物。据说还挺特别,是鹡鸰纹的,非常稀罕。除了清朝后裔,拥有它的人并不多见。傅总,我今日拜访只想问一句,您的抽屉里不会那么巧也有一串吧!”
      听到“鹡鸰”两字时傅觉冬已感眼皮一阵狂跳,只是按奈心中不安,强制自己冷静听完。此刻他瞬即面色一绷,强撑着笑道:“什么样的珠子那么稀罕,我倒想开开眼!方检要是对我有疑,尽管搜!只要你搜得出一颗我就跟你伏案去!”说着他打开抽屉站了起来。
      方圣眯着眼,搅了搅咖啡,反倒卸下架子笑起来宽慰:“我只是例行公事过来问一下罢了!”
      傅觉冬也笑:“做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
      方胜将剩余咖啡一口饮尽,环视一番,“谢谢您的招待,那我先告辞了!”
      送走方胜,傅觉冬用力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一场险胜。但是他不得不博,他赌方圣没有搜查令,否则以他的个性不会有闲致和他磨嘴皮子功夫。如此分析他的来意就只有一个——试探。
      所以当他绵里藏针暗示怀疑自己时,决不能让他看出有半点心虚慌神的端倪迹象。
      这招缓兵之计自然是争取时间先解决掉那个烫手山芋,刻不容缓!
      他紧绷着脸,秦暮秋,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居然先发制人了。
      走出茶水间,“你找我?”祈愿迎面而来。
      他神色一怔,这才想起。“跟我进来!”
      这是祈愿第一次走进傅觉冬的总裁室。从穹顶到地毯都华丽得叫人心惊。
      其实傅觉冬并不喜欢奢华而又不实用的东西,不过这间总裁室是傅立夏全权负责为他设计的,说不够气派招待客户时会叫人笑话,他才顺了她的意思铺张一回。
      然而建筑和人是一样的,过分宽敞华丽就会显得冰冷无情。就像祈愿现在觉得他的这间办公室冷得跟冰窖似的。
      “我有东西给你!”未待傅觉冬开口她倒先发话。随即从裙子口袋里拿出一盘录音带放到他桌上。傅觉冬只一眼就马上明白那是什么。
      “我尽全力了,录音带里一些嘈杂不清的音效是立夏姐让廖秘书刻意掺进去加强年代悠久的效果。”
      他陷入一种异常的沉寂,盯着那盒录音带许久:“谢谢!”随手将它锁进抽屉。
      “你不听听?”更不惑他的随手一搁。
      “不用了,”他抬头一笑:“我相信你!”她一点不觉得高兴,反有种劳动成果被轻视的感觉。不过转瞬一想,完成这件事是不是也证明自己该功成身退了?
      “等会儿有空吗?”
      “啊?”
      “贺意深约我吃饭。”傅觉冬冷不丁放矢一箭。
      冰窖的温度仿佛还在往下降,“贺意深”三个字像三颗钉子猝不及防打在她新凝的血痂上,她惊醒似的抬头,“他约你?”
      “嗯,”他点头。
      “你打算去?”
      “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贺意深请他吃饭,那摆明了不是群英会就是鸿门宴,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懂,可是他却故意不说破,反倒叫她不知如何开口。祈愿只能另找托辞:“你……你下午不是要去参加夏局任职家宴吗?”
      “我推了!”如此空洞的理由自然不能说服傅觉冬。
      祈愿焦躁不已,可却找不出实质有利的佐证来阻止。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希望他们两个见面,焦虑得自己都觉得奇怪。
      “还有别的问题吗?”
      祈愿无奈的放弃,叹一口气:“你比我聪明那么多,既然你都决定了,相信总有你自己的理由。”
      “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脸颊一热,祈愿一惊,原是他轻轻拢上她的脸,如一片春风滋长她心底的青芜。
      她向后一退,“我去不合适......”断音还悬在空中,傅觉冬已将她轻轻拥入怀中,那么轻柔、那么温暖。她如同受了蛊惑,将下巴小心搁上他的肩,就连他的鼻息都清楚地落在她的耳骨。
      “我想和你一起……”他的怀抱渐渐收拢。他已决议要涉深潭,他觉得不可思议,久经沙场的他居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惶恐。阳光笼罩在两人身上。
      祈愿深深推开他。傅觉冬因怀中突然的空虚微微凝眉,她已开口:“你有言玥了。”
      “你就不能稍微争取下我?”
      “我怕输。”
      他的手从他肩膀落下,转过身,“听说你小时候待的那家孤儿院出问题了?”
      祈愿神色一惊,“你怎么知道?”她目光追上去看他。
      傅觉冬挑唇一笑,举起一根手指:“一顿饭换一家孤儿院,这么划算的买卖你没理由拒绝吧!”
      祈愿啮唇望着他,像望一个魔鬼,嘴角抿起的倔强分明脆弱得不堪一击,终究降伏:“说话算话!”
      “当然。”他沉沉一点头。
      午饭过后傅觉冬回到办公室,林珞见缝插针进来述职:“下午夏局的家宴祈愿让我代您前去。”
      “哦?”他倒没想到她竟然培养起总裁夫人的威严了。
      林珞肯定点头,继续说:“还说要我为您的缺席主动请罪,解释说您是应邀贺意深,分身不暇才不能参加。”林珞言罢,只见傅觉冬眉间渐散愁霭,她心里的疑惑就更大了。
      “知道了,你出去吧!”他居然很高兴,林珞抱着疑惑离开办公室。
      傅觉冬的确洞悉了然祈愿的目的。他非但不会识破她,而且这一次他还打算纵容她,因为他很满意她的这个小诡计。
      这招“弄假成真”是故意先将贺意深宴邀之事广而传之,大造舆论声势。再加上两人素来结怨,这一消息一定会迅速传扬播洒开来。这正是祈愿的目的,到时候就算贺意深这顿鸿门宴是个幌子,想对傅觉冬不利也不得不顾及舆论的压力而有所收敛。毕竟夏局的家宴上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如果傅觉冬此去有何不测,他们势必会第一个想到贺意深。祈愿此举是给傅觉冬打造了一把保护伞。
      傅觉冬呷了口咖啡,唇角荡开笑弧,虽然这把保护伞对他并没有太实质的帮助,然而对于贺意深却是当头棒喝的一记重锤。
      他和他斗了那么久,他觉得如今是时候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了。
      没有人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贺意深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是他傅觉冬。
      贺意深一直是上帝眷顾的宠儿,他目空一切,他快意人生、无往不胜,他知道如何的挫败会让贺意深彻底崩溃。他知道最具杀伤性的武器一直都在自己手中。
      多年来贺意深对自己的攻击,一直是报复雪耻的攻击,而自己对他,不过陪着对弈一番罢了,本来他不想对他开刀,因为这世上贺意深是唯一能陪他扳扳手腕的人,这么多年他甚至已经开始习惯并享受这种棋逢对手的愉悦。如果没了这个对手,他应该会很寂寞吧!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染指了不该碰的东西,他触犯了他的底线……
      那是他主导的剧情,他决不允许任何人随意篡改!绝不!
      只有他知道从一个天之骄子而变成天之弃子是多么痛苦的转变。看在他们那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他决定让贺意深也尝一下。
      祈愿跟着傅觉冬如时来到应约地点,刚一下车她就顿住了。
      她对这家餐厅再熟悉不过,跨进餐馆门槛,清越幽雅的民乐幽幽而来。那些玲珑秀气的姑娘们依旧穿着青白两色的旗袍,原本伫立门口的两个青花瓷花瓶只剩一个,另一边空空如也。祈愿的心一下潮湿起来。只觉得短短数月却物是人非。遐思未绝,傅觉冬突然来拉她的手,“怎么了?”她摇摇头,跟着他挽手随着接待小姐前行上楼。
      终于还是见面了,跟着迎宾小姐走进包厢,满桌子已经坐满人,可是她第一眼就看到他。
      依旧剑眉飞扬、神采奕奕。所有人站起来迎接他们,“傅少和太太真是赏脸,来来,快过来坐!”说话的是老六。
      贺意深坐在朝门的正位,身后是宽阔的窗,一幕蓝天映衬下,大团大团的白云簇聚而来,仿佛在他身后盛开。
      大家都坐齐,老六终于开口:“今儿个是我斗胆给傅少和我们家老七出来摆桌子,我们初来上海很多地方都要靠傅少提携帮助,你和咱老七斗了那么多年也怪没意思的,今天算我请客,”说着一个眼色,左右下手立马将每人桌前的杯子斟满酒,老六举杯:“来,大家喝了这杯酒,以后兄弟宽忍和睦,富贵荣华万春!有财一起发,有难一齐挡!”
      其余人纷纷举起杯,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纹丝不动的贺意深身上。
      他终于懒洋洋举起杯,对着傅觉冬开口:“以前是我太不懂事,老盯着你不放。如果不嫌弃,就干了这杯。以后大家……从头开始!”贺意深仰脖子一口饮尽,这种官面话自然更难不倒傅觉冬,他冠冕堂皇说了几句漂亮话也将酒喝了。其余人都跟着一一干起来!众人嘻嘻哈哈好像真团结得跟什么似的。
      屋檐落下的雨串叮叮咚咚此起彼落美妙动听。
      祈愿觉得虚伪极了,完全是一帮子人在做戏,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要玩什么花样。只是……他……竟是一眼没瞥她,仿佛她穿了隐身衣。
      几个女孩手脚麻利地端菜上酒,不一会儿已是满满一桌子。只是再精致的佳肴对于祈愿也味如嚼蜡。她无趣地用筷子搅着面前的一碗汤,眼观鼻,鼻观心。
      “先生,您的普洱茶。”
      “先生,您的普洱茶!”一个近乎如出一辙的声音缓几拍而来,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地望向祈愿。
      她终于感觉到顶着无数的目光,耸了耸肩,“对不起,我太无聊了。”
      “不好意思,我太太就是这么顽皮!”傅觉冬顺手刮了下她鼻子。原本俏皮的动作却适得其反让气压骤降到冰点。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一个卖花女孩不识趣地走了进来:“先生,要不要买朵玫瑰送给小姐?”
      “不要了,我不喜欢花。”祈愿倒是抢先回绝。对她来说花钱买终究要凋谢的东西才有毛病呢!
      然而那姑娘提着一篮玫瑰花却也不走,跨了几步跑到祈愿面前,两只深究地望着她,左看右瞅,祈愿被她盯得心里发毛。
      “说了不买花,你怎么还不走?”饺子已经起身准备赶人。
      那女孩倒是嘻嘻笑起来:“姐姐和杂志上的女孩长得一样呢!”
      “你认错人了。”
      “什么杂志?”傅觉冬不解。
      “喏,就是这本杂志。”女孩说着从花篮低端抽出一本漆纸发亮的八卦杂志。
      傅觉冬一把抢过阅览起来,一页又一页翻着,终于他目光一凝,落在一页彩纸上,久久不移。祈愿更是好奇顺着他肩上投下目光到杂志上,刹那一阵发怵。白纸黑字,图文并茂。那照片上可不是自己么?公司的电梯口,和一个男子双手紧握,四目交对,零落一地的文件。扎眼的大体字冲击而来:寰宇皇后不甘寂寞,公司门口演绎浪漫。
      她想起来那是有一次上楼时被送水工人撞倒而把手里一摞文件撒了一地,那男子当时正巧和她一起等电梯,只是好心为她拾起文件罢了。可是却被借位拍摄得如同耳鬓厮磨、暧昧不清的小情侣。
      她冤枉极了,她甚至叫不出那个男职员的名字。
      她觉得整个包房都寂静下来。傅觉冬捏着纸角的手越收越紧,额边青筋凸现,无名指上的婚戒泛出冷光。
      “这种八卦就爱乱写,我根本不……”
      “啪!”未迭她说完一巴掌已经横空而来,在座的人无一不被惊住。贺意深大惊失色。祈愿被这毫无征兆的一耳光煽得整个人向桌前倒去,饮料酒瓶跟着哐铛作响。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天昏地暗。
      “你真好意思!”
      祈愿懵了,她怎么能想到他会打她呢?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他会这样用力一巴掌刮来。当着那么多人面,什么面子、骄傲都被这巴掌煽灭,就连作为女孩子仅存的自尊都被他撕裂。之前他还温柔款款地抚过这边脸颊。可是她哭不出,连起码一点还击的力气也没有,也没有像电视里拍的那样,捂着脸无辜地看他。她只是一颗心凉透凉透,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把她带来了。贺意深会不会难过呢?她不知道,可是她知道自己不想再呆下去。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可是她终究摁住桌子撑起身体,大口地吐着气,因为不喘气,眼泪就会积满眼眶懦弱地流出来。她望向傅觉冬,唇角无力一扯,嘻嘻笑起来:“一个巴掌换一个孤儿院,也值了!”
      傅觉冬残冷地凝眉,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她。坐化成石般冷酷。
      她的心跌入冰窖。低着头,承载无数道锐箭似的目光。单纯的少女太容易相信富家少爷单薄的诺言。她怎么能看透他呢?他的戏已经演得炉火纯青,真假难辨。他说他从来没有把她当工具!她想起来就想笑。弦断恨不收,祈愿摇摇晃晃地转身,孤身孑行。
      “祈愿......”“腾”一声,桌子动静极大的一震,满宴的碗盘杯碟叮当作响。一个人猝然而起。哪里还有平日里一点沉稳如山的影子?
      “七哥!”饺子惊骇不由一叫。
      贺意深失控了,他很久没有这样失控过。当他看见她进屋的一秒起他就如坐针毡。他就知道傅觉冬不可能只带她来过过场。可是他没有想到他竟然打她!当着他的面打她!
      祈愿已经走远。傅觉冬抬眼一瞥,提筷夹起菜,“心疼了?”细嚼起来。“要追出去看看吗?”
      贺意深胸口升起一阵勃怒,“真有出息!竟然打女人!”他恨不得将整张桌掀翻在他脸上。此刻的贺意深已经不是平日的贺意深。幸好此刻有沈让在,眼敏手快攥住他冲动的手腕。转头笑对傅觉冬:“老婆不懂事要慢慢教,何必当着这么多人面动手呢!”沈让很清楚傅觉冬的意图,那女孩一掉眼泪,他们家老七早丢盔弃甲,算是一点指望不上了。
      傅觉冬勾唇一笑,目光犀利直对愤气未平的贺意深讽道:“我是看你们七少这阵子离间计用得太辛苦,帮他一把而已!”傅觉冬是什么人,贺意深这阵子的一连串小动作,教唆言玥透露的那些个关于孩子的消息都是为了离间他和祈愿。
      “你既然那么不待见她就他妈的早点和她离!”贺意深早把之前的那杯和解酒忘得一干二净!
      “我没有不待见她!”傅觉冬黑眸与他对视,站起身来,一字一顿说道:“我只是不待见你看她!”他用餐巾擦擦嘴角:“看来我们都把该说的说完了,谢谢你的款待,告辞!”傅觉冬正欲离开却被一股千钧臂力当胸揪住。傅觉冬没有想到,饺子没有想到,老六没有想到,就连沈让也没有想到,否则他真该给贺意深注射针镇定剂。
      “七哥,你干嘛?”
      “老七,你是不是疯了!”
      贺意深就是疯了,他拧着傅觉冬的衣领,怒目炯视,却不说一个字。
      “怎么还不动手?”傅觉冬带着蔑视的笑,眼睛望着他的拳头攥紧悬在空中发抖。
      贺意深的拳越捏越紧,青筋爆起,怔怔望着他良久,却倏忽松开手,哈哈笑起来,震耳发聩。
      所有人都噤口瞠目看着这离奇诡异的一幕。
      “你笑什么?”傅觉冬觉得他气糊涂了。
      “笑你可怜!”四个字,从他扬着笑痕的唇瓣逸出。贺意深摇着头横扫他一眼,还是在笑:“你看看你,就像个可怜虫永远窝在黑暗里,谁喜欢一辈子陪你阴暗?你爸?你妈?还是言玥?”
      傅觉冬胸口一缩。
      “别挣扎了,没人喜欢追求痛苦。你喜欢赢我吗?我让你赢!你喜欢看我痛苦吗?我让你看,可是你得到什么?”贺意深食指点住他胸口,“你得到什么?你丫的还不是一个人愤世嫉俗地活在黑暗里吗?”
      傅觉冬颤了颤唇,每个字都像烙铁烫在他身上。
      “你不待见我看祈愿的眼神吗?我告诉你我偏要看,你不待见我和她在一起吗?我就爱和她在一起!傅觉冬,不管你怎么努力她还是会离开你的!你干等着那一天吧!”
      “不愧是大律师,果然口才了得。”
      望着傅觉冬离开,贺意深终于舒一口气,使劲摁着太阳穴,脑袋痛得要裂开。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竟也撒手而去。
      “七哥!你去哪儿?”周围一圈兄弟焦虑站起来唤道。今天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天,今天让他们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贺意深,这样不理智却又故作坚强的贺意深。
      贺意深看也不看,坏脾气地扬身而去。
      “七……”
      “别叫了!”沈让喝叱,对着众人:“由他去吧!做你们该做的。别让这顿饭白费了。”
      “是!”饺子几个低声一允,围到桌子四角,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几个塑胶密封袋,套上橡胶手套小心翼翼地挑着些碗筷一个个速封起来……

      ================================================

      初稿,大家悠着点看~~~我觉得这一章才是真正把傅、贺两人的性格彰显完毕。两个都是矛盾体,一个隐忍着,一个渲泄着。

      伏笔也很多,相信你们都会找到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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