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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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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日,祝潜引着韩绛、五鼠等人,并一百名禁军,雇了十辆牛车,载着截下的将近五十名弱女幼童,将一干人犯关进那些现成的牢笼里押着,浩浩荡荡地进了杭州城。
得到消息的民众早聚集在街道两边,人山人海地恭候着,队伍一进城,便有闻讯而来并在车里发现了自家亲人的,立刻扑上来又悲又喜,抱头痛哭。尚未找到亲人的,便失望地哭泣不止,拉住韩绛祝潜的轿子叩头哭求帮忙,更有不忿这些人等犯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往牢笼里狠砸烂菜头臭鸡蛋。
响彻天地的欢呼潮涌而来,兼之爆竹炸响,噼里啪啦好不热闹,民情激动欢腾如海,把队伍阻得几乎迈不动步子,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挪了十丈远。
虽然很享受这种激动与热爱,但这么着下去总不是法子,于是祝潜不得已,令禁军开道,一行人这才得以返回府衙。
接下来就是一堆麻烦事。
要给重伤奄奄一息的莫池包扎伤口,要为截下的这批苦主登记造册,并一一由他们的家人前来领回,要将这批穷凶极恶之徒关押起来,要雷厉风行地派人封锁搜查聚柳山庄,还要顺带清点整理从聚柳山庄清理出来的证据,等等等等。
总之一趟忙下来,把展昭几人都给累瘫了。
“啊——————”洛惟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一下子瘫倒在厅堂宽大的床榻上,嘴里哼哼唧唧地抱怨着,“真是的,关我什么事呢?非这样跟你们累死累活。”
“恁能这样说?”床榻的另一边,韩绛也正坐着,半倚着床榻的扶手,疲累至极地捶着腿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都快赶上通天塔了,还抱怨什么呢?”
“这是你们官府的分内事好吧?我这老百姓可是交了税的。”
“交了税就能见死不救啦?”
“我救了呀!可这善后工作不该你们官府来管嘛?”
“官府如今忙不过来,请你帮个忙也这么多话?一点都不良民!”
“良民怎样?你给我发钱呢、发钱呢,还是发钱呢?”
“就知道钱!真是俗!恶俗!!”
“什么俗?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钱!你懂不懂啊?!”
都累得不行了,还有闲情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白玉堂一踏入厅堂,见此情景便哼了一声走到床榻前,硬在洛惟与韩绛之间空出的位子躺下了。
“你干嘛?”韩绛被挤到床榻一角,很不舒服,气坏了。
白玉堂懒洋洋躺着不动,威胁性地斜睨了他一眼:“不干嘛。”
可怜韩推官忽然想起莫池惨状,打了个寒战,住口不敢再说,只好哼哼唧唧地起身来,找了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下歇着。
而洛惟躺在塌上枕着胳膊闭目养神,看神情似乎都快睡着了,连床榻上只剩下自己与白玉堂都未觉察,好像也懒得理。
这等情形落进展昭眼里,他也不怎样,只是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面漫不经心道:“听说华娘子来了。”
“真的?”洛惟一跃而起,喜道,“她在哪儿?”
“就在后院的左厢房里,与欧阳大哥一道照料孩子。”
洛惟两眼放光:“华姐姐和欧阳春……有猫腻啊有猫腻!!我过去看看。”言罢一溜烟就跑了。
“女人就是好事!”白玉堂躺在塌上懒洋洋地嗤笑了一声,“正好,整张塌子都归我了!”
展昭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吹散了热气,悠然啜饮,抬眸见卢方韩彰蒋平都定定地看着他,遂放下杯子,微笑道:“怎么?”
三鼠摇摇头,各自垂首喝茶。蒋平的小眯缝眼瞄瞄懒洋洋躺在床榻上的五弟,又瞄瞄淡定饮茶的展昭,忍不住叹道:“五弟真是,太不争气了!”
“啊?什么?”白玉堂兀自懵懵懂懂。
展昭装作没听见,淡定……茶……
洛惟本着“八卦是一种欢乐”的精神,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后院,一眼就瞧见后院中有一男一女站着说话。
那女的正是华妍妍。
而那男的,洛惟只能瞧见一个高大魁梧的背影,见不着面目,但那背影却让她觉得依稀眼熟。她猜想那人正是欧阳春,当下隐于门洞外,小心翼翼地探头看着。
那欧阳春一会儿挠头,一会儿搓手,也不知说了什么,就只见华妍妍沉默了一阵,微微摇首,而后对他微微一福,便转身离去,留下欧阳春一人呆呆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发呆。
“哦呀……难道是表白被拒绝了?”洛惟摸着下巴沉思了一阵,忽然鬼鬼地一笑,从藏身处走出来,大大方方地走进园子里。
欧阳春一个老江湖,耳力何其敏锐?没回头就已知道有个小娘子正向自己走来,当下也转身欲走,并不打算多看这个小娘子一眼。
“哎,欧阳大侠留步!”洛惟一路小跑过去,笑眯眯地拦住他,一见他相貌登时一怔,不由脱口而出,“原来是你?”
欧阳春皱眉思量了一阵,迟疑地看着洛惟:“小娘子是……”
洛惟笑道:“你忘了?几年前冬天,你在西湖边垂钓,我一声不吭地走过来喝你的酒吃你的鱼,完了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
欧阳春愣了许久,这才想起来,笑道:“原来如此。未知小娘子缘何在此?”
洛惟抿着嘴笑起来:“我叫洛惟,是展昭的朋友,也是华妍妍的朋友。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说到后面的时候,她有意抬起眸子,捉狭地打量着欧阳春。
听到华妍妍的名字,欧阳春果然脸红了,而且还是刷地一下,涨得通红,连耳朵都紫了,眼睛也转到一边不敢再看洛惟,口中却有些结结巴巴:“倒……倒是不曾听华娘子提起过……”
洛惟挑起眉,捉狭地看着他:“你不相信啊?那我把妍妍姐叫出来让她证明。”
“不用不用!!”欧阳春慌忙摆手,见洛惟歪着头俏皮地看着他,登时有些明了,苦笑道,“洛娘子何必拿在下取笑……”
洛惟扑哧一笑,拉过自己的一绺发丝闲闲把玩着,咬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忽然问:“你喜欢我妍妍姐?”
欧阳春吓了一大跳,慌忙看看四下无人,期期艾艾道:“洛娘子切勿胡言,坏了华娘子清誉。”
“妍妍姐的丈夫几年前就死了,我这样说坏她哪门子清誉?”洛惟反问。
欧阳春不吭声。
“欧阳大侠有夫人?”洛惟问。
欧阳春摇摇头。
“这便是了。欧阳大侠没有妻子,妍妍姐没有丈夫,有何不好呢?”洛惟索性坐上池塘边的石头,晃荡着双腿,手腕间的镣铐链子也随之微微晃荡,银晃晃得看得欧阳春一阵走神,耳边就听到她说,“除非……”说到这里忽然一顿,“除非你嫌弃她嫁过人!”
“没有!”欧阳春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急道,“我怎会?!我……我……”
“那不就行了?”洛惟打断他,笑眯眯道,“你看,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我妍妍姐医术高明会配药,可她自己没有武功,身边也没有人罩着,她又带着几个孩子,这哪天什么人要是心怀不轨,再来十个八个莫池什么的,可怎么办呢?”
“谁再敢?!”欧阳春提起此事便恨得咬牙切齿。
“敢不敢的,又不是你说了算,除非……”洛惟故意住口不说。
“除非什么?”欧阳春忙问。
洛惟笑道:“除非天下人都知道,华姐姐有你欧阳大侠罩着,那才有所顾忌啊。”
欧阳春叹道:“你以为我不这样打算?适才就是跟她提起,说我在南城买了一处庄子,请她搬进去住。这样江湖人知道她住在我的庄子里,就是要动她,也得先思量思量。”
洛惟怔了怔,也叹道:“怪不得妍妍姐适才摇头呢。要我是她,我也不肯。她跟你什么关系啊住到你的庄子里,白吃白喝一辈子让你供着?你这才叫毁她名声呢!”
欧阳春吃了一惊,期期艾艾道:“什……什么都行啊。我可以说她是我请来的大夫……”
“你还真能给人家编借口,怎么不干脆说自己是那群孩子的干爹呢?”洛惟斜睨了他一眼,看得欧阳春讷讷低下头去。
洛惟摇首叹道:“真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人,怎么在这件事上就不能痛快点呢?你心里有她,就直接问她心里有没有你就好了啊。”
欧阳春唬得一跳:“这……这如何可行!”
“怎么不行?”洛惟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见墙角一丛玫瑰开得正艳,便跳下石头走过去,辣手摧花地摧了十一朵下来,扯下发带扎成一小束,塞进欧阳春怀里,“哪!一会儿她出来,你就把这花送给她。她就懂了。”
“这……”欧阳春看着那红艳艳的十一朵玫瑰,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典故?”
洛惟得意洋洋:“十一朵,代表一生一世一心一意。她明白的。”
“这样……”欧阳春低头愣愣地看着花束,“十一朵……”再抬起头来,洛惟已经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