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五月绵

2、第二章

　　陆文屿站在围墙一隅，哪里远离人群。四周安静无光，唯一的光源就是他手里的香烟，明明暗暗，幽幽点点。
　　他没有在等宋乔，陆文屿心想，他只是想抽一根烟，于是站在了这里。
　　过了一小会儿，宋乔出来了，陆文屿的眼神无意识的跟随上那道颀长身影。
　　陆文屿暗骂自己没出息，只要宋乔一出现，他的目光就会不自觉的追随。转而又安慰自己，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宋乔长得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宋乔皮肤白皙，鼻梁高挺，眉眼清俊温柔。最好看的是他的嘴唇，他的唇形长得精致，薄薄的，如两片红润润的柳叶。
　　宋乔长得漂亮，但一点也不让人觉得阴柔。他像一件雕刻精美的白玉，周身围绕着温润的光晕，让人觉得舒服。
　　宋乔目光扫过来时，陆文屿低头回避，抬手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再看过去时，宋乔已经进了餐厅。他没有过来，陆文屿有些失望。

　　其实在他走出去后，心里已经后悔，他不该表现得和宋乔这样生分。
　　他与宋乔何至于此。
　　这些年里，陆文屿也想清楚了，当年是他年少无知，冒失的提出那个荒唐的约定，他每每想起就后悔不已。他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但又觉得宋乔对他太过绝情，这些年居然从未与他联系过一次，这让陆文屿难免在心里生了些许埋怨。

　　得知乔行简去世的消息是在昨晚，他当即就想驱车回周县。
　　从D市距周县五个小时的车程，但从周县到石桥镇还得再开一个小时，那段路程开夜车不安全。出于安全考虑，陆母不允许他连夜赶回，并嘱咐他今早先去临近的C市接陆文皎，因为陆文皎没有买到今天回周县的高铁票。
　　和陆母通完电话，陆文屿又打电话给律所主任申请休假。做完这一切陆文屿心中烦闷不堪，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宋乔。想他怎么能做到，在走后就对他不闻不问。于是这些年在心里堆聚的怨气一夜间凝聚成了恨意。

　　可是，那一夜徒生的恨意，在方才看到宋乔那一刻就已经散了。看到宋乔单薄身体落寞的坐在哪里时，陆文屿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明明已经心软，后来怎么又闹起了别扭？大概是宋乔的那句话吧。
　　“你要不要过来坐？”
　　语气自然，客套的场面话。
　　今天这种场合，宋乔表现出来的这种态度是最合适的，你想要他怎样？陆文屿深吸一口烟，反省起自己刚才不得当的举动，又暗骂自己太贪心。
　　陆文屿将烟蒂踩灭，心里下了决定，这几天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让宋乔难堪。

　　宋乔进屋时，好友李敬俞和表弟乔嘉已经入座。李敬俞正用手机的前置摄像机欣赏自己的新发型，对面的乔嘉冷脸看着，他嘴唇紧抿，忍耐值快要突破临界点。
　　“回来了。”，宋乔说着，走到两人所在的桌子旁，找了方空位坐下。
　　“阿乔，我这发色好看吧。”，李敬俞将脸凑向宋乔，好让他能近距离的欣赏。
　　李敬俞原本染了一头红发，乔嘉觉得他顶着这个颜色参加葬礼不合适，赶着他下午去县城换个深点的发色。去时是鲜艳的红，回来是刺目的蓝，宋乔看了，胸口一直压着一股火。
　　宋乔仔细看了一番，评价到，“挺好看，这个颜色适合你。”
　　李敬俞皮肤白皙，染这种跳脱的颜色，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早知道是这个破颜色，刚才我就不会去接你。”，宋乔冷哼一声。
　　“我这不是没赶上末班车吗。”，对于宋乔的不满，李敬俞浑不在意。
　　李敬俞是宋乔在S市的发小，两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他什么性子，宋乔是知道的，打小随性散漫，那会乖乖听乔嘉的摆布。
　　“冷色调，挺好的。”，宋乔打圆场，“他不是主家，人家不会在意他头发颜色的。”

　　乔嘉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往李敬俞扔去，李敬俞拿起一看，是个帽子。
　　“戴上，这几天你要是出现在这儿，这个帽子就得呆着你头上。”
　　李敬俞摆弄着手里的黑色针织帽，对着乔嘉说：“还挺好看，这是礼物吗？”
　　乔嘉想骂人，但想到李敬俞是宋乔带回来的朋友，又生生压下怒火。
　　他一直疑惑，宋乔这样温和知礼的人，怎么会有李敬俞这样厚脸皮的朋友。

　　宋乔大约是在三个月前回来的，没多久，李敬俞就跟来了。打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和李敬俞不对付。李敬俞觉得他古板，时常出言戏弄，他则觉得李敬俞轻浮无边界。
　　这三个月里，李敬俞给他添了不少堵，但大多数时候，乔嘉都看在宋乔的面子上，收敛了脾气。
　　李敬俞虽然散漫无度，但很知分寸，他在乔嘉脸色变得更难看前，依言将帽子戴在头上。
　　李敬俞的帽子没有戴好，正面的刺绣暗纹稍稍有些歪。宋乔皱眉，暗纹其实不明显，不仔细看，是看不太出来的。但宋乔忍不了，在他看来，设计好的花纹偏离位置，十分破坏美感。
　　“帽子没戴好”，宋乔说着，抬手帮李敬俞调整。
　　李敬俞坐在宋乔的左边，不是很顺手的位置。宋乔左手拉着帽檐一扯，暗纹似乎更歪了一些。
　　为了方便宋乔操作，李敬俞将身体一整个转向宋乔，上半身微微前倾将脑袋凑近。

　　于是，等陆文屿进门时，就看到宋乔和李敬俞两人靠得极近，以及宋乔将李敬俞帽子取下，又很仔细替他戴上的亲密场景。
　　陆文屿脚步一顿，放在上衣口袋的双手暗握成拳。
　　陆文屿向三人走去，眼神一直落在坐在宋乔旁边的那个蓝色头发，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人身上。陆文屿心想，这人应该就是乔嘉提过的，宋乔的朋友，李敬俞。

　　帽子戴好，李敬俞回身坐直身子，正面对上迎面走来的陆文屿的冷脸。
　　来人李敬俞不认识，他挑眉示意乔嘉。乔嘉没有领会到他这个动作的意思，只觉李敬俞在对着他挤眉弄眼。
　　板起脸，正准备开口让李敬俞有话说话，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乔嘉。”
　　乔嘉转身，见到陆文屿后，方才的阴郁神色一扫而空。他起身，给了陆文屿一个亲切的拥抱。
　　“哥，你回来了，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乔嘉问着，热络的拉着陆文屿坐下。
　　“嗯，都挺好。”，陆文屿应着，坐在了宋乔对面的空位上。
　　两人之间的亲昵举动，宋乔看在眼里，心里升起一丝羡慕。
　　曾经，每次他回到石桥镇，陆文屿也如此时乔嘉这般，眼里满含欣喜的迎接他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