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杀神爆改恋爱脑》岐霁

5、耕籍礼

　　朱墙绿琉璃瓦，文武百官早已在先农坛台恭候多时，而高门子弟只被安排在了先农坛东侧的拜殿观礼，安府众女便在其中。

　　安清雾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盛大的场面，她正通过这个机会一门心思结交着权贵，左右逢源，好不热闹。

　　安隅今日却是为学“礼”而来，能够这样身临其境体验的机会不多，她同样不能错过。

　　安隅的视线环绕起殿中建筑，殿宇正中天花板的团龙藻井吸引了安隅的目光。

　　整个藻井方圆相间，错落有致，井芯由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龙身盘旋，龙头直跃而下，盘在天井蓄势待发，在空中窥探人世间的起起落落。

　　安隅正欣赏着这威严的团龙，突觉眼中寒光一闪，再仔细看去，又不曾发现有其他。

　　“真是奇了。”小声嘀咕着，安隅觉得抬起已久的脖颈有些酸痛，便低下头来閤眼转了转脖颈。

　　片刻后安隅稍抬眼帘，意外的撞入一道视线之中。

　　那视线透过乌泱泱的人群探来，眸子净如潭水，竟透着些柔和，两人目光只交错了一瞬，那人便慌忙率先移开了视线。

　　是那个杀神！

　　他一身玄色广袖衫袍，黑发束起以嵌玉鎏金冠固定，腰间一条黑色绣金腰封，依旧是抱臂斜靠在大殿的石柱边，俊朗不凡。

　　没想到竟会在此处再遇着他！

　　更没想到那样一个人会有那样一双干净清亮的眸子。

　　响起的金鼓声打断了安隅的思绪，鼓声预示着天子已在先农坛台处率领百官向神农氏牌位行三跪九拜大礼了。

　　安隅所在的拜殿距离先农神坛尚还有一段距离，便已听得太平歌声势浩大，不知先农坛那边又是怎样的一番盛景。

　　殿内众人迅速站好不再嬉笑，按照礼仪流程，天子在先农坛台拜毕神农氏牌位后便会去亲耕一亩三分地，而后就会来到拜殿祭拜由优伶所扮演的风雨雷云四神。

　　拜殿内众人此时都在屏息以待天子的到来，这些高门子弟今日的任务，就是在拜殿中配合天子与风雨雷云四神，将这一场祭拜大戏共同演好给世人看。

　　就在安隅站的腿脚酸痛快要支撑不住之时，耳边的金鼓奏乐声越来越近，看来是天子亲耕后要来祭神了。

　　安隅的站位靠近殿门口，忙将脊背挺直，静静等待天子的到来。

　　“皇——上——驾——到——！”

　　内侍尖锐的声线刺入耳中，众人俯身行礼见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隅垂眼，视线中飘进沛帝上玄下黄的冕服，在看到一片熟悉的、以金线绣着淡淡的盘龙纹的、绛紫色衣角时，安隅呼吸一滞。

　　起身再抬头，安隅果然寻到了君年的背影。

　　她竟忘了，耕籍礼亲王也会同来参礼。

　　这是她这一世，第一次见到君年，他还是一贯的高贵自持，一袭绛紫锦袍，金冠紫绶玉带，修长的身形在宽大的广袖下，显得越发消瘦。

　　安隅惊恐地发现，不知何时起，那消瘦背影竟如烙印般深深地印在了自己的脑海。

　　安隅身子有些颤抖，越发地站不稳当，凭靠着身后的玉柱才堪堪站稳。

　　这些日子安隅一直通过读书来麻痹自己，她不愿去想起一些前尘往事。

　　可当君年再一次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有许多话想同他说。

　　提起的呼吸哽在喉头，却迟迟散不出来。

　　“伟哉尊神，执掌天道——”白衣祭者持铃在唱迎神赞词，声音粗糙却有一股神秘抓人心神的力量。

　　[为何负我？]

　　“润泽万物，涤荡乾坤——”

　　[为何杀我？]

　　“随天干而运转，遂地支以流通——”

　　[为何不敢亲手…杀了我？]

　　“赫赫乎神威主尊，洋洋乎神灵至宏，请显圣！”一道铃音破壁而来，音韵轻灵，令人徒生涤尘洗俗之感。

　　那口浊气终被安隅吐出，她知晓，她不必再问了。

　　安隅麻木地跟着殿内众人弓腰，双手交叉搭在双肩上行参神礼，高呼：“迎神！”

　　忽然殿门飘来一阵清风，随着清风踏入殿门的，是两位男子，稍前那男子面庞略显稚嫩，没有一丝纹路的脸上却粘了白色长须，其头上的角峥嵘古怪，身后缀一条蛇一样的尾巴，看来这位便是“风伯”了，另一位应当是“雨师”。

　　“风伯”“雨师”身后跟了两位女子，是着月色长袍双臂以羽翼覆盖的“云中君”与手握锤钻神镜的电母。

　　四神脚下轻灵，仿佛飘一般进入了拜殿。

　　虽然平日里，这四位只是身份最低微，殿内众人不屑一顾的优伶，但是在今日，这四位便是掌管天道至高无上，受世人尊敬的神！

　　四神依次在殿内依照神像的动作摆好站定，便合上双目。

　　殿内众人行完四拜礼后，沛帝神情肃穆，上前行参神礼，嘴中念道：“敬告昊天，吾以诚心祈求，愿风调云和，田畴润，禾苗喜，溪流涨，江河溢。祈丰年，五谷满仓！”

　　随后顺天府尹安怀瑞端着鎏金四足托盘为四神献上祝酒，若四神将酒饮尽，便是应允天子所求。

　　四神将玲珑杯盏放在嘴边，众人正翘首以待四神按照流程将酒一饮而尽之时，“啪”的一声，“云中君”突然将手中酒盏抛出，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耕籍礼从未出过这样的状况。

　　“有刺客！保护皇！呃…”

　　内侍尖锐的声音倏一传来便没了声响。

　　乌泱泱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众人都在犹豫，该不该在天子面前行逃跑之丑态。

　　“风伯”慌忙向殿门口逃去，却发现不知何时殿门已然紧锁，怎么推都是无用功。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被困在了拜殿内。

　　安隅顺着人群中望去，只见一片血泊之中，“云中君”双臂的羽翼已然展开，附着在羽片其中的，赫然是闪着寒光的飞刺。

　　“唰！”

　　羽翼中的飞刺破风而来，直朝沛帝的面门射去。

　　沛帝面色不改，一把将离身最近的安怀瑞抓至身前。

　　安怀瑞苍老的脸上满是惊恐，身体被当朝天子死死按住，动弹不得，他也不敢动弹。

　　圆睁到快要爆起的双眼在看到飞刺越来越近时，紧紧合上，高呼：“臣！死得其所！”

　　预想中被浑身穿刺的痛苦并没有袭来，一阵丁零当啷的声响过后，安怀瑞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只见着玄色长袍的少年正与那“云中君”缠斗，而自己脚下方寸之间，落了一地的飞刺。那鎏金四足托盘，正好好地躺在脚下。

　　方才应是这托盘，救下了他的性命。

　　身上沛帝的力道松了，安怀瑞脚下一软，当即跪倒在一旁，却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窃喜。

　　沛帝负手而立，长袖一甩，浑厚的声音铿锵有力，“赏！”

　　安怀瑞忙跪倒拜服在沛帝脚下，顾不得已被汗水浸湿的沉重官服，振臂高呼：“谢吾皇！”

　　沛帝被王爷众臣簇拥着躲至殿内安全的地方，冲着身旁的内侍说了些什么，那内侍点头向着玄衣少年的方向高声道：“世子殿下！若擒住此贼，陛下重重有赏！”

　　世子？

　　安隅迅速在脑海中搜寻前世记忆。联系起之前种种，快速得出一个结论。

　　眼前的少年就是未来的景南候明霁！

　　安隅随着众人躲至一旁的神像后，目光死死咬紧那玄衣少年。

　　景南候明霁幼时便随父上阵杀敌，战场上凡他历经之处，无一不哀嚎遍野、寸草不生，是以得了个“阎王杀神”的名号，令敌军闻之色变。

　　承袭后更是有能耐有手段在璟王同煦王的党派斗争中安身立命。

　　而此时，眼前的这位玄衣少年还未继承父亲爵位，只是一名意气风发的小世子。

　　安隅目光坚定，视线紧紧跟随着明霁。若是他的话，应该能够擒住此贼。

　　明霁对内侍说的话充耳不闻，以肉身同“云中君”缠斗着。

　　“云中君”一个后撤步，退至供桌边上。飞刺一波一波接踵而至，每次都又险又急，直向明霁的面门，可他神情淡漠，只微微侧头，足尖轻点，跃身而起一个后空翻，那飞刺便擦着他的发丝而过，扫了个空。

　　在漫天飞刺中，撕裂的布帛声传来，翻飞的玄色长袍被划破了几道口子。

　　“云中君”也渐渐被逼退至墙边。

　　就在明霁又一次腾身踢飞供桌上的贡肉阻挡飞刺时，“云中君”抖动翅膀，发动了一波密集飞刺，飞刺擦过少年的面颊，殷红血珠顺着细长的血痕渗了出来。

　　人群中已经有女眷惊呼出声。

　　见对方受伤，“云中君”终于狞笑道：“滚开！我是来取皇帝命的，不是来取你的命！”

　　明霁用大拇指划过脸上伤口，感受到手指温热的血液，竟是轻笑出声。

　　他好像很久没这么兴奋过了，不顾“云中君”在说什么，只冲着她招手道：“来！再战！”

　　“云中君”被彻底激怒，怒吼着抖动翅膀，发动了所有的飞刺。

　　明霁左手抄起檀木供桌护在身前大步冲向前去，玄色衣角随风猎猎。

　　明霁以供桌将“云中君”抵在墙边，“云中君”被力道震的动弹不得，呕出一摊鲜血，喷溅到面前的檀木上。

　　一边的璟王君年终于出声：“且慢——”

　　已经迟了，明霁右臂已破开檀木，捏住了“云中君”的颈子。

　　胜负已定。

　　安隅这才放下了紧悬着的心。

　　“姐姐！——”

　　一道凄厉的哭喊声划破大殿，安隅闻声转头，竟看见“风伯”挂着满脸的泪痕，正站在拜殿大门，边哭喊着边转动不知是什么的机关。

　　安隅心下一动。

　　“藻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