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遥》晚屏

16、涂山之难（1）

　　秋日的午后，阳光照在暮念卿刚刚晒好的草药之上，后院花盆中的菊花开得正盛，微风拂过，带来一丝淡淡的花香。

　　看着暮念卿还在忙碌的身影，裴冉深吸了口气，走到暮念卿身旁，柔声唤道，“念卿哥。”

　　暮念卿一愣，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看她，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怎么了，找我有事？”

　　裴冉今日特意精心打扮过，一袭绯色长裙随风而动，发髻上插着的珠翠轻轻晃动。可是暮念卿却并没有注意到，裴冉并不在乎，她再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可那微微颤抖的嘴唇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波澜，“念卿哥，我喜欢你。”

　　暮念卿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想要开口，却被裴冉抬手制止，“念卿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日你去涂山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也知道你喜欢那兔妖。可她毕竟是妖，我才是能陪你走完一生的人。她能给你的我也能，念卿哥，你……”

　　“裴冉……”暮念卿安静地听完了她的话，内心却毫无波澜，“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但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你既然已经知道我喜欢的人是阿瑶，你可知我对阿瑶的感情就像涂山上的那棵大树一样，根已深植，难以挪移。我也知道师父一直想让我们在一起，这件事我会和师父说清楚的，就算师父要把我赶出去，我也无怨无悔。”

　　“念卿哥，你心里真的没有给我留一丝丝的位置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暮念卿决绝的摇了摇头，“裴冉，你是个极好的女子，值得更好的人来珍惜。我心中已经装满了阿瑶，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留给别人了。”

　　“那若……那若没有她……”裴冉拦住要走的暮念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暮念卿冷笑一声，摇了摇头，移开了她的手，“世间哪有这许多如果。阿瑶带给我感觉是心动，于我而言，并非谁能替代之物。”

　　裴冉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倔强地咬着下唇，看着暮念卿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她也转身快步离开，那背影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落寞，秋风卷起落叶，似乎也在为她的悲伤而呜咽。

　　傍晚，暮念卿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后便来到了裴浮年的房间。

　　裴浮年此时正在房间喝茶，见暮念卿背着包袱和药箱，皱了皱眉，关心的问道，“小暮，你这是……”

　　暮念卿深吸了口气，庄重地跪在了裴浮年跟前，裴浮年见状，急忙起身要扶他，暮念卿却摇了摇头，裴浮年只要站在原地，耐心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暮念卿对着裴浮年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冲他抱拳行礼，语气坚决，“师父，徒儿多谢您多年的教诲与照顾，但徒儿心意已决，今日要搬离此处。”

　　裴浮年满脸震惊，赶紧将他扶起，“小暮，可是师父有何做的不对的地方让你寒了心？”

　　“师父对徒儿恩重如山。”

　　“那……那可是冉儿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暮念卿摇了摇头，“是徒儿自己的原因。”

　　裴浮年摸着胡子坐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地方，“小暮啊，为师和你父母是故交。当初你父母去世之前将你托付给我，为师可一直将你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为师知道你的性子，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你绝不会做出如此决定。告诉为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爹，是女儿不好，是女儿……”裴冉红着脸冲进了房间，拉住暮念卿的衣袖，焦急地说，“念卿哥，这里是你的家呀。爹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刚才的事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暮念卿轻轻挣脱裴冉的手，目光坚定，“裴冉，此事我已深思熟虑。我不能辜负你的情谊，但我也不能做负心汉，留在此处只会徒增我俩的困扰。”

　　裴浮年观察着他二人的神态，心中已经将事情了解了大半，便向前迈了一步，拍了拍暮念卿的肩，声音带着威严，“小暮，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冉儿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为师已知晓你心中所想。如今你这般离开，莫不是要让为师背负不义之名？等为师百年后见了你的父母，如何同他们交代？你在为师心中如同亲生，莫要因为一时意气而做出错事。再说了，你如今无缘无故离开，让旁人看了还以为是为师嫉妒你这徒弟如今医术高于为师，将你赶出门去。你怎么忍心呢？”

　　虽然裴浮年和裴冉已在挽留，暮念卿还是缓缓摇头，决然地转身，向着门外走去，只留下裴浮年和裴冉望着他的背影，眼神中满是无奈与失落。

　　傍晚的余晖将暮念卿的影子拉的很长，他脚步匆匆地向着涂山的方向赶去。一路上，月光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指引着方向。

　　抵达涂山之后，暮念卿又不曾停歇片刻，来到了涂沐瑶他们所在的山洞，此时他们正在吃晚饭。

　　涂沐瑶见到暮念卿来了，十分惊讶，尤其在看到他背着行李的那一刻，很是不解。但她还是先帮他拿下行李，招呼他一起吃饭。

　　兔子们吃的东西十分简单，一盘青菜和一碗蘑菇汤。涂沐瑶担心他吃不饱，还特地去河里抓了条鱼，但是他们不吃鱼，也不会做，最后还是暮念卿教他们用火把鱼烤熟，看着他狼吞虎咽吃鱼的样子，涂沐瑶和涂沐清忍不住笑出了声。

　　饭后，暮念卿轻轻的倚靠着洞壁，目光投向树林。

　　夕阳的余晖透过斑驳的枝叶，洒下一道道光影，像是给树林铺上了一层金色的纱幕。秋风轻轻吹过，树叶打着旋儿飘落，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不远处的溪流中，随着潺潺的流水缓缓漂动。

　　远处，几株高大的枫树在风中摇曳，枫叶如火般燃烧，似要将这秋意燃尽。一只小鹿在树林间跳跃而过，惊起了几只栖息在树上的鸟儿，鸟儿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发出清脆的鸣叫。

　　暮念卿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宁静与惬意，仿佛这树林中的一切都能让他忘却尘世的烦恼。

　　他微微眯起双眼，尽情享受着这涂山傍晚的宁静与美好。

　　涂沐瑶不知何时悄悄地走到了他身后，给他递去一杯水，“阿念，尝尝看，这可是我哥哥早上收集的露珠泡的茶，可好喝了。”

　　暮念卿睁开眼，接过杯子，浅尝了一口，顿觉一股清甜之感沁入心脾，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索性将整杯茶都喝了下去，“真好喝。”

　　“不过可不能多喝，不然会睡不着的。”涂沐瑶笑着接过杯子转身进洞，“今晚你就在我的床上休息吧，我去柠栀的洞里睡。”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暮念卿跟着涂沐瑶进洞，见她帮自己收拾被褥，心中涌起了一丝愧疚。

　　“不会。”涂沐瑶转身拉着他来到床边，“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你既然愿意来找我，说明我在你心里很重要。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咳咳……”涂沐清故意咳嗽了几声，从洞外走了进来，“瑶瑶，这儿貌似也是我的家。”

　　涂沐瑶俏皮地冲涂沐清吐了吐舌头，嘱咐暮念卿早些休息后便离开了。

　　“对不起啊，我就是暂住一晚，明天就走。”暮念卿看着正在脱外套的涂沐清，语气中满是不好意思。

　　“行了，我不是小气的人，早点休息吧。”涂沐清伸了个懒腰，盖好被子便沉沉的睡去了。

　　暮念卿微微一笑，掀开被子躺到床上。他双手放在脑后，目光直直地投向洞顶。

　　洞顶的岩石并不平整，坑洼与凸起交错，仿佛是岁月镌刻下的神秘符文。一些纤细的根茎从岩石的缝隙间探出脑袋，如同探索未知世界的触手，在昏暗中隐隐约约，似有生命的律动。

　　偶尔有几滴水珠从洞顶的某处渗出，凝聚成小小的水滴，然后缓缓落下。暮念卿的目光随着那欲滴落的水珠移动，水滴落下的声音，滴答滴答，在寂静的洞中回响，宛如时间的脚步。

　　睡意慢慢袭来，伴随着耳边的水滴声，暮念卿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沉的梦乡之中。

　　早上，暮念卿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阿良火急火燎的冲进兔子洞，将还在睡梦中的涂沐清叫了起来，听他的意思好像是涂山上许多动物都受了重伤，涂沐瑶和涂柠栀已经先去山上查看了。

　　“暮念卿，你别乱走，我和阿良去看看。”涂沐清匆匆穿好衣服就和阿良一前一后离开了

　　“我和你们一起去。”暮念卿翻身下床，从床上拿了件外套就跟着他们奔向树林。

　　刚到树林里，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只见树林里到处都是受伤的动物，涂沐瑶和一位穿黄衣的少女正忙碌的穿梭在受伤的动物之中。

　　两人的手法轻柔，眼睛里满是怜惜。

　　“阿念，你也来啦。有些动物伤得并不是很重，麻烦那你帮他们的伤口做一下简单处理。”忙碌的涂沐瑶在一旁看到了暮念卿，急忙上前拉着他一起。

　　暮念卿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加入了他们。

　　他走向一只受伤的小鹿，小鹿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暮念卿目光温柔的看着它，轻轻抚摸它的脖颈，柔声安抚着，然后熟练地检查伤口，紧接着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拿出从医馆带来的草药，仔细地敷在伤口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涂沐清正在给一只小狐狸接骨，阿良正在为一只受伤的小松鼠包扎。树林里回荡着他们轻声安慰动物的话语和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受伤的动物被大家救治好。看着小动物们又恢复了往常的活力，大家重重地松了口气。而那些被他们救治过的小动物纷纷走向他们，用自己的身子蹭了蹭他们的衣服，以表达它们的感激之情。

　　五人回到山东后疲惫的靠在一起，暮念卿咳嗽了一声，“到底怎么回事？之前我救阿瑶的时候就遇到了捉妖师，之前涂沐清帮阿瑶治伤又来了一个捉妖师，如今大量动物受伤，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专门针对你们？”

　　涂沐清神情凝重，摇了摇头，“暂时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当初那个捉妖师曾说有人花重金收购我们涂山里所有妖精的法力。我想一定是有人想用我们的法力做些什么。”

　　“涂山是我们所有动物的家，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这里的所有动物。”涂沐瑶双手握拳，暮念卿看向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我陪你一起。”

　　“你个凡人也就适合治病救人，要真动起手来，你行吗？”阿良不屑地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