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 七夕良节 ...
-
双七当日,许琢圭去寻了一趟弥弥。
原是想从她这里得道一些妆饰的建议,没想到一直被她追着问:“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多说细说爱听!”
许琢圭如实回答:“没,没什么情况,八字还没一撇呢。”
沈思弥反复盘问细节,追根究底,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还真没什么情况。”
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在于许琢圭在避重就轻方面,有着神乎其技的天赋。
能把和薛璧之间的关系描述成:我们是见面会打招呼的关系,也是一种奇迹。
钝感,但是不完全钝。
毕竟,说要出动出击的也是她。
许琢圭扭捏着,道:“我准备在双七这日,在姻缘桥上向中郎将告白。”
闻言,沈思弥立马附和:“圭宝加油,圭宝最棒,你一定会成功的!”
尽管她在听过许琢圭的描述后,一点也不觉得两人之间能擦出任何火花,但她是无底线包容许琢圭的狂热拥趸,历来奉行两个凡是方针:
凡是圭宝说的,那就是对的;凡是圭宝想要做的,那就一定支持!
许琢圭大受鼓舞,也莫名自信起来:“嗯!我会努力哒!”
紧接着,沈思弥怂恿着:“圭宝,我来给你穿耳吧!”
在许琢圭惊恐的目光中,她拿起一根银针,慢慢靠近:“这样就能戴各种漂亮的耳坠哦~”
想到那些漂亮的耳坠,小许动摇了,然后做出了让自己无比后悔的决定。
——
许琢圭捂着耳朵回家。
好疼好疼,她准备到家后大哭一场。
可不巧,她半路遇上了那个姓谭的,眼眶红红的模样就这样被看到了。
谭闻璋口出不逊:“哟,这不是许娘子吗?怎么哭了?真是我见犹怜呐~”
许琢圭不想理他,干脆直接走掉。
谭闻璋阖起他的扇子,有些着急地紧追:“别这样冷淡嘛,许娘子喜欢怎样的人,我可以慢慢改,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
许琢圭对他置若罔闻,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该不会是薛璧那样的吧?”
他讽道:“我见你近来和薛璧走得近,所以好心劝你一句,他可不是正儿八经薛家的郎君,而是薛将军从碎叶城捡回来的,也不知是谁的野种。”
许琢圭停下了脚步,谭闻璋立马迎了上来:“是吧,常人听了都觉得恶心。”
许琢圭回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郎君背后嚼人口舌,才叫人恶心!”
她提起裙子,努力朝前走,加快了步伐。
小院外,薛璧用手托着脑袋,似乎在想着什么,正一脸疑惑地候在一旁。
许琢圭悄悄走近他,准备从他身后捂住他的眼睛,却不料刚伸出手就被制住了。
薛璧笑话她道:“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想要偷袭别人,还太早。”
许琢圭抽回了手,给自己找起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没必要偷袭别人,我只要在快被人抓住的时候,跑得快就够了。”
“可是,”薛璧倒是没在笑话人了,这次他在阐述事实:“你跑得也没有多块。”
许琢圭:“?”
好像无法反驳。
薛璧注意到她的耳朵,脸色一变,关心道:“你的耳朵怎么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许琢圭就又疼起来了,她捂着耳朵,苦着脸道:“弥弥给我穿了耳眼,还送我了一对很好看的耳坠,可是戴着太疼了,我都把它取下来了,还是很疼。”
她越说越委屈,都快把自己说哭了。
薛璧捧起她的脸,仔细观察着她的耳朵,轻声问:“当真有这么疼?”
他嘴上这么问着,可眼中的不忍不作假,好像疼的不是许琢圭,而是他了。
被他这么看着,许琢圭觉得自己都不是很疼了:“中郎将,你看起来,好像比我要疼。”
薛璧皱起的眉头松了松,笑道:“抱歉,是我太紧张了。”说完拉着她的手进了屋,转头找起了药膏。
确实是太紧张了,只是穿了个耳眼,连皮外伤都算不上,没必要涂药膏。
当然这话许琢圭是没有说的,毕竟能进中郎将的屋子,何乐而不为。
话虽如此,真正走进薛璧的屋子了,她眼睛都不敢乱瞟,只敢看着手指发呆。
“怎么了?怎么站在这里发呆?”
薛璧已经找到了药膏,把许琢圭按在一张春凳坐下,自己则半跪着,往她的耳朵上起了药。
他靠得那样近,近到许琢圭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她觉得有些痒,忍不住退了退。
薛璧轻声制止:“别乱动。”
伤口传来丝丝凉意,不知是药见效了,还是内心作祟,许琢圭立马感觉不到疼了。
她伸出手,好奇地碰了碰薛璧的耳朵:“中郎将的耳朵会疼吗?”
更好奇的是,他为何要穿耳眼。
大魏男子并不崇尚穿耳眼,倒是在突骑施汗国,那里的人自称“撒里乌孙”,男孩在出生时,父母便会在其左侧耳朵上穿一个耳眼,戴上隼的羽毛,期盼男孩能成长为雄鹰一般的人。
薛璧拉下她的手,眸色暗了下来,眼中的情绪让人看不明白,像是不高兴了。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许琢圭刚要揶揄他,就听他道:“这是很早以前就有的,自打我记事,便没有人碰过。”
是错觉么?他似乎是在撒娇?
许琢圭连忙收回了手,为自己的鲁莽道起了歉:“对不起,我,我太冒犯了。”
真想扔掉这只不听话的手,居然敢亵渎清清白白的中郎将,真是罪无可恕!
但也正因为有它,才能看到薛璧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又舍弃不掉,好纠结。
“没关系,”薛璧站起了身,大方地表示了原谅,并道:“不是说要去逛夜市吗?都这个时辰了,再不出发,就逛不完了。”
西市。
往日闭市的点,此时却点起了彩灯,连片地挂在头顶处,令整条街都亮如白昼。
巴陵偶尔也有夜市,只是不如长安的盛大,兜售的物品也没有这边琳琅满目。
许琢圭走在其间,就像是乡人进了繁华的大城,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是糖葫芦!”她只是看到一个平日里也会看到的卖糖葫芦的走贩,也多看了两眼,并斥五文巨资,买了一串白天卖两文钱的冰糖葫芦。
许是昏暗的环境,暖色的灯光,无形中提高了人购物的欲望,竟逼得平日买块帕子都要货比三家的铁公鸡拔了毛。
薛璧都没忍住问:“你喜欢吃这个?”
许琢圭仔细收好了钱袋,转了转手上的冰糖葫芦,无比真诚地说:“不喜欢,但是感觉在这个场景下,就得拿上这么一串冰糖葫芦才对。”
严重怀疑夜市是个阴谋,借着节日氛围,促进大家盲目消费高价商品,让商贩们丰满钱袋子才是真。
许琢圭又道:“而且,我总觉得,这是中郎将会喜欢吃的。”说罢,直接将冰糖葫芦送到了薛璧嘴边。
面对如此好意,薛璧就是不喜欢,也会说喜欢的,何况他是真不讨厌这个。
“谢谢。”他接过许琢圭强塞的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果子其实酸涩无比,但无奈有人乐在其中:“我喜欢。”
许琢圭笑得很满足,转头又往旁边的商铺四处游走张望,怎么拉都拉不住。
夜市里人潮汹涌,男男女女,大多成双结对,薛璧轻轻抓着她的手腕,煞有介事道:“我们靠得近些,别走丢了。”
这么一说,许琢圭也也拉住了他的手腕,两人的手牢牢锁住:“这下丢不了了。”
不远处的店家悬着一个造型别致的兔子花灯,她拉起薛璧,凑过去要买下,却与一对戴着面具的男女狭路相逢,同时碰上了它。
对面的人看着有些眼熟,许琢圭不确定地喊道:“弥弥?”
“什么弥?”对面的少女捏起了嗓子,怪腔怪调道:“被人碰过了,这灯我不要了!”说着就拉起身边的人要走。
她身侧的男子也极配合,触电一般!嫌弃地收回了手,还甩了甩道:“脏死了,不要了!”
说得像真的一样,许琢圭都要不自信了,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薛璧取下花灯,拿在手中对着许琢圭的脸比了比,道:“这个花灯很可爱。”
许琢圭仰起脸,正好与花灯的兔脸对应上,但她却倒反天罡道:“嗯嗯,我觉得它很像中郎将!”
她往上抬了抬花灯,又拨转它的方向,笑道:“简直一模一样!”
薛璧摸着下巴,似乎在联想自己与兔子,或是兔子花灯之间的关系。
就在这时,人潮突然攒动,街道上的男女,开始不约而同地往一个方向涌去。
“时辰到了!”许琢圭面上一喜,眼中难掩欣悦,道:“ 我们也跟上去吧!”
她拉着薛璧,跟着人群随波逐流,忽地在一座拱起的桥面中央站定。
“我听别人说,”她望着薛璧的眼睛,明显意有所指:“在今夜这个时辰走过这段桥的人,都能得织女庇佑,求得一段天赐的好姻缘。”
“还有这种传说?”薛璧笑了笑,道:“不过,我倒不信什么天赐的姻缘,那些神仙自己都没能和有缘人终成眷属,哪里会有能力让凡人获得好的姻缘?”
听完他说的这些,许琢圭觉得心里哇凉哇凉的,苦苦笑道:“说的也是……”
其实她根本不在意传说的真假错对,她也只是想借由这个传说,表达自己的心意而已。
只可惜,面前的这个人,好像没有往那边想,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薛璧继续道:“我从不信上天会安排好人的命运,我只信我自己争取到的。”
言之凿凿,不容置疑。
“嘭——”
烟花升上夜空,在无边的黑幕下,炸开一朵朵彩色的火树银花,明亮的银光一阵又一阵的亮起,照得地上伤心的人都无所遁形。
许琢圭转过脑袋,百无聊赖地看起了这场绚烂的烟花秀。在她的设想中,此刻的她,该是一个多么快乐的小女孩啊,然而……
薛璧伸出两指,拨正她的脸:“许琢圭,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烟火放完了,不偏不倚,正好是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间隙,此刻万籁俱寂。
刚刚的环境那样嘈杂,薛璧的话,许琢圭该是听不清的,应是听不清的。
可是她听清楚了,真真切切,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
方才还大胆示爱的人,变成了胆小鬼。
一名玄衣青年站上了一处高台,手上提这个硕大的锣,猛敲了起来:“各位郎君娘子,我知道这有点儿唐突,但是还请诸位互诉完衷肠后,不要留下来你侬我侬,即刻离开西市!”
字字句句,都像是在点某人。
许琢圭看向高台上的青年,低声呢喃了一声:“他是,官府的人?……”
青年还在制造噪音:“快走哈,快走哈,不要在这里要卿卿我我,赶快各回各家!”
与他同行的少年不忍直视,一时将眼睛闭了起来。
许琢圭回过神来,趁乱牵起薛璧的手,提议道:“中郎将,我们回家去吧!”
她拉着薛璧,私逃一般,逆着人流,成为了率先离开一片喧嚣的人之一。
到了无人处,她缓下步子,对薛璧道:“中郎将,你能不能弯下些腰,我有话对你说。”
薛璧乖乖照做后,她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随即附在他耳边道:“薛璧,我也喜欢你~”
初涉情海的她,感觉心口有一只小鹿在乱撞,眼中已满是粉红的泡泡。
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呐,谁说他们不是天作之合?
薛璧将她抱在怀里,像是抓住一个转瞬即逝的泡影一样,紧紧抱着。
许琢圭心中泛起甜蜜,一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开心地回抱着他。
谁料,薛璧忽然喊道:“艺月……”
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难过又懊悔,苦苦哀求一般,像是在拼命挽留着谁。
他喊完这声,就倒在许琢圭肩上,晕了过去,留下许琢圭一脑袋的问号:“什么艺月?”
刚恋爱就失恋,没有比她更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