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惹了那个巫医之后》无声处

2、第二章

　　沈知到竹楼里时，谢回还没有回来，谢回出门前给他留了菜，他随便热来对付了一下便有些犯困，摇摇晃晃地倒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又做梦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很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机械地向前走着，一步步迈动着疲惫的双脚，却奇异的不知停歇，他记不清自己走了多久了，好像是很久很久……
　　他终于来到一座门前，这是一座巨大的望不见顶的，深灰色的木门，木门上布满了爬藤植物，上方还挂着几颗银白色的小铃铛。
　　我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白色的铃铛，
　　梦里的我模糊了梦与现实的分界线，固执地认为如此怪异的一幕便是真切的现实。
　　我拧了拧门把手，木门嘎吱一声开了，我抬脚走进去，没曾想，这一步却没有迎来落地的实感，一股可怕的失重感蓦地侵袭全身，我在无止尽地下坠！
　　下面是什么？我会掉到哪里去？
　　怎么还在下坠？什么时候停下来？
　　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
　　快停下来！！不要再坠落了！！
　　这样下去……会摔死的……
　　死？对，我会摔死的！！我还不想死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谁来救救我……救救我！救一救我啊！
　　惊惧占据上风，裹挟着我全身每一个细胞，理智几乎被无穷吞噬，牙关狠狠发颤，我想大声地呼救！但发不出一点声音！
　　想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捂住嘴巴一样……救命！！！
　　……
　　黑暗里，谢回静静地站在床边，垂眼看着床上的人裹着被子冷汗涔涔。
　　黑暗像要吞噬一切，而夜里唯一的一点光亮——谢回手里的相机屏幕，他紧紧握着相机，指节在金属零件上用力到咔咔作响——照片里是灿烂微笑的女孩，女孩阳光的笑容与谢回脸上阴翳的神情形成了极致鲜明的对比。
　　他的手指青筋突起，微微颤抖，眸色愈来愈深，如吃人的蟒蛇死死盯着睡梦中的沈知，野兽捕猎的眼神在黑暗里散发出危险的味道，床上的人确毫无察觉。
　　要是沈知能够在此时醒来，就能看见这么一双饱含变态痴迷欲念的一双眼，也许……就能早一些发现端倪……
　　但是他没有。
　　梦里无脸的人缠住他的手脚，被雾笼罩一般的五官令他瑟瑟发抖。
　　他被困于睡梦中的恐惧，忽视了现实里渐生的危险。
　　谢回的手搭在沈知额角上，揉弄着爱人被汗水沁湿的额发，嗓音低沉黏腻：“阿知啊……你怎么能去拍其他人呢？你不爱我了吗？不是说只爱我一个人吗……要爱我啊……“
　　他神经质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要爱我啊……”
　　“要爱我啊……一定要爱我啊……”
　　谢回冰凉的手指抚摸着怀里的人，摩挲着沈知手腕上柔软的皮肤和一圈红绳，鲜艳的红色在暗夜里呈现得不那么清晰，发黑发暗，谢回的拇指绕着这红绳来回摸索，空气里除却沈知因害怕而粗喘的呼吸声，只余死一般的寂静。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如同暴雨骤降前半摄住喉咙的压迫，空气里落针可闻……
　　半晌，谢回终于微微叹了口气，揉捏着沈知的左手腕子，来回搓揉着，语气颇显大方：“这次就原谅你吧！阿知……下不为例哦……”
　　极尽温柔地在沈知脸庞落下一吻，抱着怀里因恶梦不停发抖的人，病态地呢喃着，他说：”我的阿知，我的阿知，千万不要背叛我呀……”
　　“不要背叛，不许背叛……”
　　“……你不会想比现在抖的更厉害的……乖宝……”
　　“好好睡吧，乖宝阿知……”
　　恶魔的低语献祭给了无边的夜色，这场对话的另一位主人确一无所知……

　　第二日，沈知睡到了太阳高高挂起，一整晚的噩梦令他睡眠质量实在不佳，竟然出奇地睡了个十足的懒觉。他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脑袋昏昏沉沉。
　　“阿知！醒啦？快来看我给你带的礼物！”谢回高兴的朝我招招手。
　　“嗯，好。我换一下衣服。”
　　穿好衣服后，我来到客厅里，谢回正捧着一个小盒子等我。
　　精致的包装，还有一脸期待我打开礼物的男朋友，我十分配合地接过盒子：“里面是什么呀？”
　　“你打开，看看。”谢回眼里亮晶晶的，如果情绪能够化形的话谢回一定会有一条翘上天的小狗尾巴。
　　沈知扯开蝴蝶结，揭开盖子，盒子里装的是一枚很漂亮的胸针，拇指大的绿宝石熠熠发光，周围点缀着几颗碎钻，在灯光下散发着光芒，沈知拿起胸针，没有立刻戴上。
　　沈知看得出来，这般成色的宝石想必价值不菲，他说：“谢回，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谢回摇了摇头，从沈知手里接过胸针，小心翼翼地别在沈知衬衣心口处：“很衬你。”
　　“还是摘下来吧，我不能要。”
　　谢回拦住沈知要摘下胸针的双手，他说：“乖宝，戴着吧。”
　　“遇见你之前，我不知道我的生命有何意义，我生来就该成为族里的巫医，继承了阿爸的衣钵，为族人治病……”谢回紧紧握住我的手，五指插入我的指缝，十指相扣地牵着。
　　“阿爸教我医术，阿妈教我汉话，我成为了族里与外界沟通的唯一媒介，你们之中的人找到我，让我给他们治病，给我很多很多钱，我看着那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你，我想，就顺手治一治吧。”
　　“阿知，你知道吗，我很感谢我迈出的这一步 。”
　　“高明的医术，数不清的珍宝，再多的恭维都比不上一个你，我循规蹈矩的生命是因为你才有了色彩。阿知，不要摘下来，你配得上任何珍宝。”
　　这是我失忆后第一次听谢回谈起他的身世，原来我对他意义这么重大吗？
　　感觉心里暖呼呼的，我回握住他的手，重重地点点头：“谢回，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我回你个礼物吧？你想要什么？”谢回送我这么漂亮的胸针，我也得送他些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
　　谢回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饱含深情，我看见他眼里快要溢出来的爱意……还有……占有欲……？
　　我看见他的唇一张一合，他说：“嗯……我想要你永远待在我身边……可以吗？”
　　【永远待在我身边】梦里无脸的怪物也这样说。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谢回的身形与梦中的怪物重合，意识到这个可怕的想法，我立刻使劲晃了晃脑袋，把这奇怪的猜想抛开，谢回怎么会是怪物呢？他那么好啊……
　　我听见我轻声回答：“好啊，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们永远在一起……
　　谢回听见我的回答，高兴的笑了起来，他紧紧抱着我，我感受到他笑得胸腔都在震颤，他对我的左耳朵说：“嗯，乖宝说话要算话哦！”
　　彼时的我沉溺在甜蜜的假象里，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谢回拉着我的手，下到一楼——卧室在二楼，一楼基本是谢回的小花园，种着各种奇花异草。至于三楼……我还没有上去过……谢回说上面没有什么好看的，我想我应该尊重我男朋友的隐私。
　　“阿知，我带你去看我今天上山新采回来的蓝草。”
　　“诶，好啊……”我想到了什么，“等等，我拿个东西……”
　　我转身走进卧房，寻找着昨日放到桌上的相机。
　　奇怪，我记得我是放在这里的啊……“谢回？你有看见过我的相机吗？”
　　“相机……哪个相机啊……是那个吗？”他指了指外面木几，我循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到木几前。
　　——只见木几上茶水倾倒，整壶茶水尽数泼洒在桌面上，我的相机不知在这里泡了多久……
　　“怎么回事啊……”我怜爱地拿起我的单反，连忙抽纸巾擦拭着上面的水渍，小心翼翼地抖干上面的水分，按下开机键……
　　千万不要坏了啊……
　　啊啊啊啊啊……
　　好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估计是短路了，我取出里面的SD卡——它也被水泡的极为厉害，插上转换器接入电脑里，果然，不能用了。
　　“坏了吗？”谢回在我身后问道。我恹恹地点头：“嗯，相机还有办法维修，但SD卡坏了里面的照片就永久损失了……”
　　“好好的茶壶为什么会倒啊？”我有些疑惑，坏掉的相机令我心情失落，还有昨天拍的照片也都遗失了，真的很可惜……
　　“可能是隔壁家的阿狸吧……抱歉，我应该关好门窗的。”谢回歉意地说着。
　　隔壁家阿叔养了一只狸猫，名唤阿狸，偶尔会跳到谢回家里来游荡一圈。
　　“也许吧……不怪你，是我没有放好……诶，你不是要带我看看你新养的蓝草吗？”没办法，我只能自认倒霉了，可恶的小狸猫，我决定下次再见到它只喂它半根火腿肠！惩罚小猫！

　　谢回点点头，拉着我来到他的小花园。
　　入目是各色的花草，基本都是我从未见过的品种，我新奇的打量：“谢回谢回，这个是什么啊？”
　　“断肠草。”
　　“啊！断……断肠草？”不是吧，真有断肠草啊，我立刻伸回想要摸一摸的手，“我还以为只有电视剧里才会这种东西呢，那这个是不是有毒啊？”
　　“你面前的这株可以摸，但是不要碰花蕊。“
　　“噢噢噢，那我还是不碰了，万一中毒了怎么办。”
　　谢回轻笑了一声，握着我的手：“怕什么，我在呢，世界上存在的毒，就没有我解不了的。“
　　“好好好，你最厉害。”
　　“来，阿知，快来看……”谢回绕到后面柜子边捧起一个竹筐子罩住的花盆，他小心地揭开竹筐，淡蓝色的荧光微微亮起，通体冰蓝，如水晶一般的花瓣摇摇欲坠，有些蔫吧，但仍旧不掩美丽。
　　我惊叹着：“哇！好漂亮！而且好香啊……有毒吗？”
　　鼻尖笼罩着一阵独特的馨香，很甜，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没什么毒性，是入药用的，今天刚刚从山上摘回来，估计是不太适应下面的泥土，状态不是很好……过会换个土试试……”
　　谢回又将蓝草放回去，用竹筐盖住：“蓝草喜暗，常常长在山顶的岩石洞中。前几年我也碰见过一株……没想到今日如此幸运又找到了……”
　　“很珍贵吗？”“嗯，古时候人们用它来引诱猎物，蓝草散发的特殊气味对动物来说是一种致命的吸引……也正因为如此，动物的蚕食和人类的采摘，现在蓝草已经近乎灭绝了……”
　　“原来如此……”“等我培育出更多的蓝草来，给你煲汤喝！”
　　“这个还能吃啊？”
　　“嗯，很香的，就是生吃会有致幻作用，会有些头晕，不过煮熟了就没有问题了，大补呢！”
　　我乐意的点头，谢回又带着我转了好久，滔滔不绝地向我介绍他的这些”宝贝“，直到悬日西垂，暮色攀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