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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逛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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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明哥哥以后想做什么呢?”夕温手持毛笔蘸了蘸墨水,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夕恒之让他们课后练字,桌子摆放在池塘边,洗笔的水就倒进池塘里。
“想做大将军。”郁明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的军事天赋极高,但是字却写的仿佛未开蒙的孩子,一排排看下来像极了鬼画符。
“保家卫国?”夕温联想到了父亲。父亲经常说,大丈夫当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她虽然小郁明两岁,字却娟秀漂亮,工工整整。
“那是什么?”郁明埋头鬼画符,嘴上回答,“我只是想打仗而已。”
夕温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想打仗。但是既然郁明哥哥说了,就还是别提出疑问的好。
她“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写字。
春风生草碧,日暖花曳金。
这是她早晨作的一首小诗,可惜绞尽脑汁也得不出下半句,只能拿来练字。
“好诗。郁明来对一下下联。”旁边有人说。
她停下笔,惊喜道:“父亲?”
郁明一副早就注意到的样子,凑过来看诗:“什么什么?我看看!”
夕温大大方方地给他看。
“阿温妹妹的字真好看。”郁明先感叹了一句,接着念道:“春风生草碧,日暖花曳金。好诗啊。”
夕温的脸开心得红红的。
“下一句的话,容我想想。”郁明支起下巴,仰头望天。过了一阵子,他放下手,笑了笑:“有了!天远云渐白,苔绿阶更青。”
“好一个苔绿阶更青。”夕恒之赞许地点点头。
夕温也鼓起掌来,因为欣喜,她的眼睛亮亮的,看得郁明晃了神。
鼓完掌,夕温递过笔来:“郁明哥哥,写一下吧。”
郁明回过神来,他不好意思地挠头:“可是我的字…”
他一向不以字丑为耻,反以为荣。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扭捏起来了。
“没关系。”夕恒之拍拍他的肩膀。夕恒之很喜欢做这个动作,郁明觉得师父是在自己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那好。”他接过笔,歪歪扭扭地在旁边写下后半句。
春风生草碧,日暖花曳金。
天远云渐白,苔绿阶更青。
笔落,搁笔。
纸上呈现出一副奇妙的景象,左边的字潦草,右边的字工整。
夕恒之拿起笔,蘸了点墨水,在最右端的空白处题上——《赏春一首》。落款夕温,李郁明。
一首完整的五言就此作成了。夕温和郁明的胸腔里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好,时间也差不多了。”夕恒之吹干墨迹,用镇纸压住,“我们去街上添置点东西吧。”
这不是夕温第一次上街,却是很难得的同父亲一起上街。他们一行三个人坐在马车里,马车很平稳,洛阳城的街道修筑得很好。
郁明起初想骑他的长虹,但是父亲说在闹市骑马不安全,容易伤着人,郁明遂作罢。夕温见他悻悻然的样子,偷偷塞了块糕点给他。
马车在宣仁门外大街停下了。父亲坐在最外头,第一个下了马车,随后是郁明。夕温最后一个下车,她下车时马车颠簸了一下,郁明扶了她一把。
一下车,扑面而来的是热闹的气息。
车水马龙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吆喝的小贩。夕温兴奋得跟个没来过洛阳的人似的,东瞧瞧,西看看。
这里有人牵着猴子表演杂技,停下来看看;那里有人卖糖画,停下来买两支,郁明哥哥和自己一人一支。
咬着糖画,甜的拉丝。她是属龙的,郁明是属虎的,卖糖画的老爷爷画了一龙一虎,笑眯眯递给他们。
郁明观察了糖画很久,这才小心地咬了一口。清甜味在舌尖爆开,他眼睛一亮:“好好吃。”
夕温听了咯咯笑。
三人就这样东逛西逛,走了小半天。
“师父,我有个问题想请教。”郁明捏着糖画,另一只手指指街边的小摊子,“为什么所有卖点心的摊子上,都挂了一个'若'字?是若生意兴隆的意思?还是若什么?”
夕恒之摸摸粗糙的胡茬:“这个,洛阳城的老老少少都知道。就让温儿来解释吧。”
郁明面露困惑,但还是点下了头。
夕温拉拉他的手,指向路上来来往往的马车,道:“郁明哥哥视力好,可以仔细看一下每辆马车前面。”
郁明凝神细看,大约看了四五辆马车,他忽然道:“怎么每辆车子前面都挂了一个'翼'字?我不明白了。”
“不光马车上有,所有的民用船舶上也有。”夕温咬着糖画,“等下我们要去的云丝阁,就是制衣服的地方,门上会挂'云'字。中午我们去任何酒楼、茶楼吃饭,门上都能看见挂着'白'字。”
“难道是指这间店铺归哪个姓氏所有?”郁明脑筋转得飞快,“不,不是姓氏,是家族。对吗?”
“对!他们就是洛阳城内赫赫有名的经商四大家族——白翼若云。其中若家是个女人当家的家族,她们的家主叫作若见月。其他的三位家主…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说。”夕温卖了个关子。
洛阳真是繁华啊,这个念头划过郁明的脑海。若能入主洛阳,何愁大事不成?随即他又被这样的念头惊了一下。
大事?他要做什么大事?
十岁孩子的心,说稚嫩也稚嫩,说觉醒也隐隐觉醒了不可名状之物。郁明看着天边冉冉升起的朝阳,突然间一种激荡之情在心房里来回碰撞,发出铮鸣。
“走吧!我们去云丝阁!”他忍不住呼出内心的激荡。
夕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不明白郁明哥哥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全身上下都透露出兴奋来。
唯有夕恒之站在一旁,将两个孩子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他若有所思。
云丝阁,锦缎如云,丝作阁。
制衣服,先挑布的花色,再量身材。
满屋子上上下下的布,挑花了两个孩子的眼。夕恒之一向让女儿自己挑花色,对徒儿也不例外。
最终,郁明敲定了一块湖蓝色的布。那块布很薄,是做夏装的。于是夕恒之又挑了一块宝蓝色的厚布,以备不时之需,比如倒春寒之类的。
之后是量身材。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婆婆拿着量尺,在他身子上上下下比划比划,一边量一边报数字,旁边有人负责记下。夕温不是第一次来了,但以往她才是那个站在那里当摆设的人,这次看别人量衣服,看得她滋滋有味。
郁明无奈,配合着老婆婆转动身子。
“好了。”老婆婆收起量尺,慈祥地笑笑,“孩子,你是夕将军的什么人呀?”
郁明没想到这位老婆婆还会说“转身”、“抬手”、“手臂伸直”以外的话,吓了一跳:“我是…师父的徒弟。”
“徒弟好,徒弟好哇。”老婆婆笑出了一堆皱纹,“夕将军保家卫国,保护我们老百姓,你以后要像他一样。”
郁明心里一跳,他是非常敬重爱戴师父,但那是出于对师父实力的崇拜,也是被师父的个人魅力所吸引。他想做师父那样威严威风的大将军,一呼百应。而非像师父一样保家卫国。
于是他胡乱回答:“嗯嗯。”
好在老婆婆没有看出端倪,她眼角嘴角的皱纹更深了。
“衣服一周后会送到夕将军府上。好孩子,祖宗会保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