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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出使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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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贺宴会闹到很晚还没结。
本家旁支的几房离去前都来拜过太子殿下,当时楚嫣正腻在顾尘拂身边挠她痒痒,两人笑作一团。
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在太子殿下面前又是皇室公主之尊,顾尘拂反倒更如鱼得水,自在得很。
楚渊向来淡漠的眼睛在灯火倒映里闪着暖暖的光芒,见顾尘拂实在受不住了将她护在身后。
“谢殿下。”
毕竟今夜着实开心,顾尘拂纵然对楚渊有意退避也是脸上带笑。
楚嫣本来是站在顾尘拂旁边的,现在阿拂被皇兄护到一边去
剩她和沈楠并肩。
他这人极有分寸而且见识广博,不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不因皇族尊贵而媚,但刚才桌上凡有话题,他总能有独到的见解。
兴许是刚才太闹腾了又加上喝了酒,楚嫣觉得自已胸前好像揣了只小免子扑腾个不停。
咚咚咚。
两耳都似在轰鸣,楚媽糯糯开口:“呐,你….你叫沈楠?”
沈楠起身行礼:“回殿下,臣是沈楠。”
楚嫣看着沈楠在灯火中高高站起,身后一片绚烂。
她似在说梦话:“你懂得可真多,声音也很好听,以后应该会成为一个很出色的官儿吧?”
然后扑通一声倒在桌上,醉睡过去了。
沈楠有些异,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楚渊笑了笑:“看来是时候回宫了。”
顾尘拂看着脸颊两团红晕,软软睡过去的楚嫣,心里非常温暖。听到楚渊要回宫,暗地里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是结束了。
偷偷往身后瞧了一眼,那树丛里已不见江衍的人。
等太久不耐烦走了?
正在出神,忽然有个东西掉进眼帘吓了她一跳。
楚渊唇畔含笑正看着自己,右手掌心托起,放着的是一枚同心扣。
玉质莹润,毫无杂质,实为上品。
旁的也就罢了,同心扣,同心两字的寓意,恐怕也不仅仅是男女之情那么简单了。
殿试后她已是官身。朝堂为官而与储君同心,试问又将天子置于何地呢?
此处无人,沈楠在府门等候,楚媽被扶上马车。又是如此温
情之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情人相悦定情信物。
只有顾尘拂知道这是赤裸裸的试探。
可烫手山芋,吃又不能吃,扔又不能扔。
不如换一个。
“殿下,同心扣涵义太过令人遐想。臣前段时间在东宫看上了您那套和田玉的围棋,换一个罢。”
正是这一世顾尘拂晕死重生之日,和楚渊手谈时所用。她话间坦荡,不屑迁回。
楚渊爱她聪明,亦恨她这一点。
“你为什么就不能笨一点呢?”他喃喃,这句话从很久之前他就想说了。
远在顾尘拂殿试夺魁之前。
你如此聪明,怎能不知我的心思。既知我的心思,又何必再三推辞。甚至以身入朝,行事与孤背道而驰。
不遵男女之伦,不敬世家特权?
孤赠你同心扣,是为了孤的心还是为了孤的权,孤分不清。可无论是哪一样,你都不要。
“殿下,我真的很喜欢那套棋,不知殿下可否割爱?”
楚渊看她良久,看她弯弯的眼、娇俏的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后说:“好。”
顾尘拂亲自将楚渊送到府门外,又向沈楠道了再见,目送一行人离开。
宴随夜散,顾尘拂一个人站在门前,想起阿爹对她说:只要走上这条路,没有男女之分。
阿爹错了,还是有的。多一层身份,总是多一样筹码。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不重要。
反正她和楚渊之间,前世不堪回首,今生信念分道。
本以为江衍已经离开,顾尘拂也不着急回。慢悠悠的在府里闲逛,最后才折回自己院子。
刚进院门,就被吓了一跳。
江衍正在她布置的小石桌的上喝着她藏的酒,走廊的柱子上绑着人。
这什么情况?
“江副指挥使这是拿我家当你金羽卫的刑讯室了?”
江衍笑了,放下杯子:“岂敢?说来你得谢谢我。”
顾尘拂挑眉。
“家里都进贼了,你还在那儿和别人推杯换盏呢?挺开心的嘛。”
柱子上那人听到这话,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不知道什么东西。
顾尘拂看了江衍一眼,试探着往那人身边走。见他没有反对,就大大方方往那儿去。
头发蜷曲,金色的。高颧骨,轮廓很深。
倒让顾尘拂想起一个人来。
那人睁开眼睛,问:“你是顾尘拂?”
原来他会讲汉语。
顾尘拂来了兴趣,心里已经有了猜想:“对,我是顾尘拂。”
虽然被绑着,那人却很淡定,上下打量着她:“原来大名鼎鼎的顾尘拂是这样的。你声音怎么是这样的?和你的长相一点都不适配。”
“看够了吗?”是江衍。酒杯挡在眼前,半眯着,看起来很慵懒。
语气却有点凉。
“你是狐律耶的人?”
顾尘拂不在意她现在声音,也不想兜圈子了:“突师的大可汗陛下,有何指教?”
“我叫什喀,能不能先放了我,我又不是贼。”等回了突师,他一定要问狐律耶讨回相应的报酬。
绑在柱子上什么的,太丢人了… …
“不是贼,你翻墙进?”依旧是江衍有点凉凉的声音。
“你不也翻墙?”这是什喀不甘示弱的声音。
“你能和我比吗?”江衍看向顾尘拂,什喀也看向顾尘拂。
“他确实是不同的。”顾尘拂特别诚恳,江衍可是师父,是盟友。
什喀眼里闪过类似于“啊果然是这样”、“某人被辜负了亏还记挂你那么久”之类的埋怨。
“好了言归正传。”顾尘拂一边给他松绑一边问:“狐律耶陛下有事找我?”
“给你,这是他亲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江衍皱了皱眉,刚才搜身没搜干净。
顾尘拂拆开,嘴角渐渐上扬。
“陛下说,贺你得偿所愿,奉上一份大礼。”
顾尘拂从头到尾看完了信,确实是大礼。
“替我谢谢他,顾尘拂却之不恭。”挥了挥手上的信纸,笑得格外明媚,什喀都看呆了一瞬。
可朋友妻不可欺。虽然人家姑娘目前看来没这个意思而且… …什喀看了看旁边貌似没什么存在感,但周身隐约杀意的江衍。
咳了一下,什喀清了清嗓子:“顾女官还是亲自向陛下道谢吧,比较有诚意。”
任务完成,什喀自然回去复命。临走时对顾尘拂说:“陛下说,期待在突师与你再见。”
“但愿不会太迟。”
有些事心照不宣,顾尘拂从见到狐律耶的第一眼就隐约觉得,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将信件处理掉,顾尘拂坐在江衍对面拿起酒坛子。江衍拍下她的手,不许她碰。
奇怪,我家的酒我还喝不得?
“刚才还没喝够?”江衍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好,补上一句:“很晚了,宿醉对身体不好。”
“是么?”顾尘拂起身,难道师父不准徒弟就不能干了?
站在江衍背后,顾尘拂本想偷袭。右手臂发动很快,已经靠近他的咽喉,他却突然像背后生了眼睛一样精准避开,反手一拉将自己叠在膝上。
“想出师啊?还差得远。”披着人师的皮,貌似语气特别善良,但顾尘拂听出了他的调侃。
恶趣味的洋洋得意,带着逗弄小徒弟的有趣。
“不喝就不喝,放我起来。”
五指缓慢松开,江衍侧身似是又将注意力放回酒上。
顾尘拂起身与他交错的一瞬,看到他胸前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今晚的议题吗?可嗓子已经好了,不需要再通过书面交流吧?
江衍喝完最后一口酒,从怀里抽出一本书:“送你的,是你上次读得那本志怪杂谈的后续。”
顾尘拂接过先草草翻了翻,还真是。正是春闱笔试那天,沈楠飞到她手里的那张纸上的内容。
看来,沈楠就是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作者了。
想来也真是匪夷所思,书卷气极浓的端方君子居然会写这样的书,天马行空、神神鬼鬼。
恐怕说出去都没人信。
“谢啦,师父。”
顾尘拂现在对他倒是毫不设防。江衍有点感谢这一世的师徒名分,起码顾尘拂不会把用在楚渊身上那套用在他的身上。
“咦?这是什么?”顾尘拂惊奇发现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套上个指环。不过这院子里除了顾尘拂也就是江衍了,他也有这神不知鬼不觉的本事。
书也搁在一边,摘下来不停摆弄。江衍怕她伤到自己,亲自演示给顾尘拂瞧。
那指环在月色下闪着银光,通身雕刻精美非常,不知道的人只会当成是装饰品。
可内里暗藏机关,拨动突起,下部便有银针探头。
可用来试毒,也可用来杀人。
顾尘拂这次被人暗算,归根结底还是他江衍这个做师父的失职。
又怕她再出什么事:“教你的,都要好好学。过几天你身体再好些,我就教你认穴位。”
“好。”语气轻快且爱不释手,戴着漂亮又实用,这小东西真是越看越喜欢。
“师父,”顾尘拂拿着那枚指环挥了挥,“这么隐秘的小东西,若假手于人、机关泄露反倒不美,是你亲手做的吧?”
江衍摇头似是无可奈何:“顾大人如今眼看着扶摇直上,我不得好好护着等着一同得道成仙么?”
顾尘拂闻言更放心,也越发觉得当初选择拉拢江衍果真是极对。
武功卓绝、见识广博、手段一流。
以利为盟,他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可以预见,江副指挥使日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顾尘拂满心衡量,再加上天色已晚,她看不清江衍眼睛里的道道血丝。
精力再好也是肉体凡胎,这枚戒指花了江衍半个月的功夫。除却忙完金羽卫的各项繁杂外,就连吃饭睡觉也要让位于这件事。
设计、选材、加工成型、雕刻外表、机关反复测试直到百试百灵。
江衍只怕下一次他来不及赶到顾尘拂身边,至少要让她有防备之心和抵抗之力。
“你刚才在和那个突师人打什么哑谜?”言归正传,该问的还是要问。
顾尘拂偏头扬起,笑得像个小狐狸,眼里满是狡猾:“狐律耶当时借我顾府之手,登顶突师可汗之位。如今,该是我向他讨利息的时候。”
狐律耶在北辰以顾澜、顾尘拂为援图谋突师大位,就注定了突师以后再想有点什么大动作,在北辰就绕不开顾氏一族的影响力。
第二日朝会,顾尘拂修养结束,列班议政。
她刚来,北辰的国书便接踵而至。凑巧的就跟商量好了似的。
突师王位更迭,兵戈暂息。南域诸国蠢蠢欲动,突师请北辰遣使重新议定两国互通商贸各项章程。
其余皆由北辰决定,唯出使之一指名,必有顾尘拂。
江衍眼神飘向顾尘拂,看她始终谦卑低头,不骄不躁置身事外,好像真的对此事懵然不知,悉听圣裁。
只有他见识过昨夜她狐狸一样的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