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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把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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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妇人死后第三天,崔狸面前的那碗肉终是被瘦子拿走了。
他一边往嘴里塞着早就变质了的肉,一边阴沉地看着崔狸。
而那个独眼也抱着胳膊,阴沉地看着瘦子。
笼子已经空了好几天了,他们饿着。崔狸自打被关进来,就没吃过东西,饿得奄奄一息。
“毛哥……你会不会猜错了?这女的真有那么重要?他真的还要这个女的?咱不会着了人家的道吧。”
那瘦子将最后一块肉塞进嘴里:“要是他不来,你就把我给剁了,饿不着你就是了。”
独眼嘲讽道:“那够吃几顿的?”
瘦子走到门口:“要是他来了,我把你剁了。”
“只怕那个时候,哥又不惦记咱身上这二两肉了。”
瘦子没力气贫嘴,但是他此时比独眼更加忐忑不安。
说好的事,怎么能变卦?做人怎么能这么不讲信用?
要是一点好处捞不着,还不如把人送给独眼呢。
他们本是亡命之徒,杀人无数,早跟官府势不两立,当初加入杨将军的阵营还是加入叛军,本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他说的没错,他的确杀敌众多,按照道理,他还有军功。
可是,他所图更大,有人许他更有利的条件。
反都反了,还怕得罪人吗?
不管怎样,明天先弄点“粮食”是正经,不然这些人可不好对付。
***
沧州,还是那间平民院落里,段季旻的桌子上放着一根银钗。
这银钗极其普通,但是他拿给身边妇人看时,那妇人说,这确实是阿狸的东西。
如今这钗子已经在他桌上放了一个晚上了。
“殿下还在犹豫什么?”
那妇人声音沙哑,面目苍老,这才一年的时间,要是阿狸见着她,一定认不出她是她的姨娘了。
她便是先皇后的侍女,也是与阿狸相依为命的养母甘田莲。
段季旻道:“人我自然是要救的,可是……”
“殿下担心什么?殿下要明白,如今,这世上只有她知道炽焰金的下落了。”甘田莲有些急躁地说。
段季旻没怪她语气里明显的责怪:“你说的是。”
“恕奴婢愚钝,奴婢不知道主子在顾忌什么。”
“阿狸要救,那些人却杀不得……我就不明白了,怎么那么巧,阿狸竟会撞在他们的手上。”
“怎么杀不得?”
段季旻没有解释,他知道眼前这个妇人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救女儿,却不知道这些人留在世上乃是极大的隐患。
只要他们说出沧州一役的真相;那么,他所有的功夫都前功尽弃了。
他敢肯定,只要这些人一死,那么崔麟是怎么死的,极有可能大白于天下,届时,他所有的图谋都是为那个人做嫁衣。
甘田莲又道:“殿下怎么这般不痛快!只要娶了阿狸,老奴自然有办法叫阿对殿下言听计从,要是阿狸死了,这世上最值钱的东西,可就永远没有人能知道能知晓了。”
段季旻似乎下定决定:“你说的对!”
先把人娶了再说!
“我这便去部署,甘大娘,以后的事情,还要拜托你。”
“这个老奴晓得的,除了殿下,老奴又往何处安身呢?”
段季旻点了点头。
虽然心中仍有顾虑,可这事总不能一直拖着。假如阿狸真的死在那些亡命之徒的手里,只怕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初明明跟宫里的那位约好,把阿狸送到甘田莲身边,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竟然跟那些“黑梁族人”狭路相逢了。
崔麟若不是亲眼所见这些“黑梁族人”在叛军中兴风作浪,只怕不会那么快动用炽焰金。
他不动用炽焰金,就没有理由被杀,环环相扣,少了哪一环都不行。
而如今,其中的一环突然反水,向他狮子大开口。
倒不是说,他们要的他给不起;他倒也没那么小气。早时他就说了,等太子倒台,他做了皇帝;封个万户侯就是了。
这对于那些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来说,已经是登顶了。
可是,不知道这些本来可以坐等荣华富贵的人为什么突然就等不及了,立马就要土地,要钱财,这也就算了,还要人,要兵器,铠甲。
别说段季旻现在还没有完全成功,就算是成了,也不可能给这些草莽这些东西。
他知道天下都不太平,除了沧州,还有些地方也有人起兵造反。但是段季旻无论怎么内讧,也不可能真的亲自扶持一只叛军。
他总觉得,这些人突然异想天开,是受了谁什么人的指点。
万户侯,听起来厉害,其实不过是富贵些的地主罢了,一点实权也没有,等他哪天不高兴了,捏死他们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真是麻烦!
本来以为胜券在握,如今却要受人掣肘,这胜利,总归不是那么圆满。
就在段季旻刚下定决心,准备去救人的时候。荒山寺庙中,独眼终于打开了笼子,将崔狸拖了出来。
又过了一天,瘦子将钗子送出去了,一点消息没收到。
他管不了许多了。
瘦子向他许诺的荣华富贵呼风唤雨根本不存在,这女人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
她所能发挥的最大用途,就是泻火和吃肉。
独眼饿了几天,其实没多少心情干那事,可是前几天一直被瘦子阻挠,让他多少有些不服气。
再说了,这个是宫里的女人,寻常人一辈子连见也见不着的女人,更不用说去睡了。
可惜……饿了这么几天,人瘦得脱了相。不然,弄起来一定更爽。
他将人放在小桌上,虽然本没有什么欲望,但是阿狸软软的身子刚倒在那里,双腿从桌子上垂下来,他那阵邪火便不可遏制地烧遍全身。
他气息粗重,着急忙慌地去扒崔狸的衣服,一手扒崔狸,一手脱自己。
然后他便看见崔狸紧闭的双目不停地流下眼泪。
原来她在意识昏沉之中,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别伤心啊,哥哥来疼你,等一会……保管你爽到天上去……你之前不也是对我眉目传情吗?哥哥知道你看重我了,哥哥不会叫你失望啊……”
可惜了这荒山野岭,不然,这么美的娇娘,他怎么着也要玩出十八般花样来。
眼看就要成事,独眼的头颅突然向屋角飞去。
直到瘦子上前,那具身子还没有倒下。
瘦子走上前,将“他”推到一边。
阿狸的身上鲜血淋漓,在一片血红中,她微微睁了睁双眼。
这寺庙里,终于迎来了一位大人物。
瘦子向来嚣张,此时也不禁膝盖发软。不由自主地想向下跪去。
这便是权力?便是那个人教他们要的权利?
有钱算什么?没有力量,钱便是破铜烂铁。随时会被人收回;只有权力,才是人间至高的追求。
不过,他好歹用那把劈人的刀撑住了自己。如今有求于人的是对方。
可惜了独眼,到底是没劝住你,你到底还是没忍住……!
只要这位大人物早来一刻功夫,你便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段季旻根本无视他。只是脱下袍子,盖在崔狸身上。
“下次杀人,别弄得那么脏。”
瘦子一愣,然后心里骂了一句,杀人不脏你老婆就要脏了。
段季旻将人抱起,心中有些触动,低头看了一眼她,太轻了。
“人我带走了,至于你要的东西,我会慢慢想法子。”
“五爷不会叫我久等吧?”
段季旻背着那人道:“怎么会?我可是有把柄在你身上……”
瘦子笑了笑:“五爷说笑了。小的也是活不下去,讨口饭吃。”
“但是如果宫里那位不把位置让出来,我便做不了主。”
“知道知道,如今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殿下的事情我们会烂在肚子里。”
段季旻听出这话里威胁,冷笑道:“你们?”
瘦子倒也不怕:“是,我们。”
段季旻嘲讽道:“当初就该给你们这些叛徒单独编一队,这样也好论功行赏。”
瘦子压根不在乎这些:“吃饱了饭才能讲那些有的没的。我们不比那些衣食无忧的读书人。”
段季旻抱着人走了出去。
看来,阿狸得要调养一阵子了。
山里无法行车,段季旻便这样抱着阿狸走下山去,一辆马车,一众人早等在那里。
车上还有一个妇人。
段季旻将阿狸轻轻放进马车,甘田莲立刻跪坐了下来,掀开盖住崔狸的袍子。
“阿狸……你受伤了?你……怎么瘦成这样?”
甘田莲伸手去摸着崔狸,段季旻在车外道:“身上没受伤,是饿的,我们马上进城,找大夫给她诊治。”
“好……好……阿狸,你遭罪了啊。”
甘田莲与“爱女”重逢,自然是情难自禁。
崔狸被人从梧桐丘接走的那一天,她便应该“死”了,如今,形势所需,她又必须出现在女儿面前。
段季旻骑上马,对身后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点了点头。
一行人朝沧州而去;至晚,羊头村突然起火,火势一直蔓延到后山,烧了一天一夜,将几户人家,一间寺庙,整个后山烧得一干二净。
阿狸一连喝了几天的米汤,牛乳,人才渐渐醒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