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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演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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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知道……那事该如何吗?”
沈疏红着脸,摇了摇头:“哪里就需要如此?又不是……苟合。”
侍女云钿梳着双鬟,脸看上去却要比沈疏大一些。
事实如此,云钿去年已经被沈相纳为小妾,不如此,沈相也不会派她来。
女儿不是弄不清楚太子的心意吗?这好办啊,既然喜欢,那自然会有情难自禁之时。
她不懂,怕给人糊弄过去,便指使人来教她。
云钿道:“太子或许是脸皮薄,小姐得叫他放下顾虑才是。”
沈疏不懂:“什么意思?”
云钿便在沈疏的耳边细语,说了好久。
越说沈疏的脸越红。
“老爷说,此事非同小可,小姐一定要尽快得知太子的心意。”
沈疏却又思虑起来:“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老爷说了,太子如今南边还要倚仗崔家,他不好先定下太子妃的人选,可殿下的心思要是在你这儿,便又可以放心许多。看殿下如何对待先皇后,便知道,他是重情之人呢。”
沈疏点了点头。
说也奇怪,夜夜设宴的太子,今晚拒绝了所有访客,只把自己关在小梅园,连杨宽也不见。
他面前有一壶酒,还有一本书,正在细细翻看。
叫女人欢愉的法子……原来有好多种。
太子合上书,将杯中酒面无表情地饮下。
明月初升之时,园子里还没有安静下来。
沈疏剪了一大把黄金梅抱在怀里,嗅着那清冽的香,回自己的卧房去。
太子这个时候打开了门,一见之下,各自愣住。
两人都怀着小心思,一时的不自在,倒不是做出来的。
太子鲜少露出这般表情,这叫沈疏有些窃喜。
但他很快恢复自然,伸手从她怀里取出一支梅花,在鼻尖嗅了嗅:“阿疏喜欢梅花?”
沈疏也不知是怎么鬼使神差:“梅花的香气独一无二,好似很难接近,叫人总想着占为己有。”
“所以阿疏折了这许多?插在花瓶里,岂不是干枯得更快?又怎么能长久拥有?”
“可我喜欢,便管不了许多,见它长在园子里,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
太子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了:“母后也喜欢梅花,就没你这么粗暴。”
“娘娘雍容万千,心有丘壑,拥有一切,自然也能放下一切。”
太子又笑:“阿疏拥有的还少吗?”
沈疏换了委屈的神情:“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若拥有的不是自己钟爱的,又有何意义?”
太子似乎表示赞同,点了点头,眉目温柔。
沈疏见太子没了话,便屈身福了一福,要去自己的卧房。
似乎经过了极漫长的时间,后面传来了太子犹豫的声音:“陪我……喝一杯?”
“……好。”
酒壶中,还剩大半盏。
段书斐仍自斟自饮,喝的,是另一种酒。
沈疏看起来醉意深重,今晚她醉得尤其快。
只是醉了,却有些不安分。
软罗轻帐中的美人儿,似乎身上有些不痛快,似睡非睡,翻来覆去。
可饮下太多酒的段书斐,始终背对着她,脸上并无高兴的神色。
他不太会应付今晚的局面,却不得不应付。
雪停了一整天,偶尔还能听到屋檐树枝在不堪后雪重负的声音,除此之外便万籁俱寂。
但段书斐向来是当断则断之人。
他弃了酒杯,起身,解开自己的衣衫。
卧房内温暖如春,一点微弱暧昧的灯光,不过跃出窗子一两丈远。
偶尔一两声窃窃呢喃,因为隔得远,耳力再好的人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感觉极亲呢,黏腻。
半山腰上,树上等的人显然很有耐心。
又过了片刻,他便听到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隐没在雪夜中。
又过了一会儿,无意识的碎声连同那个人的名字一起,颤巍巍扬起,软绵绵落下。
惊慌无措中的渴求。
那人笑了。
听到自己想要的,本想离开,却不知道为何,依旧坐在树上,完完整整地听了去。
太子殿下显然耐心极好,手段又极温柔。
听得出他在取悦,在怜惜。
原来,一个人就算握有天下,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一样甘愿讨好呢!
听的人有些意犹未尽……觉得或许可以明晚再来。
初尝滋味的男女,接下来叫他们忍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稚嫩又如此贪婪,比风月场所里那些寡廉鲜耻的求欢,更叫人心痒难耐。
可是,他要回去复命了。
他攀折树枝,从一棵到另一棵,雪地里没留下任何痕迹,走了。
太子起身,随意扯过被子搭在睡过去的沈疏身上。
他虽然只着中衣,但并不凌乱,头上玉冠尚且系得好好的。
他站在铜盆边,便洗手边想:今夜大约算是可以交差了。
此夜过去,殿下又忙了起来。
沈疏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陈妃的事情,陛下龙颜大怒,虽然表面上只是禁了太子的足……
陛下既然醒来,自然要收回权力。就连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的沈疏,也知道这一点。
太子作出纵情享乐的样子,实际上怎会真的悠闲?他势必要小心谋划,用心经营。
只是经过那一晚,太子与沈疏之间多了些旁人不知道的秘密,不经意间,总会露出些微妙的痕迹。
一连晴了几日,雪都化尽了。
眼看着过年便要回宫,再也不像在行宫这般自在了,太子邀约一些亲信,去后山打猎。
沈疏会骑马,可毕竟不如那些常年习武的男子,身边没人护着可不行。
太子不喜欢人打扰,便担当了这个责任,与沈疏寸步不离。
杨宽瞧着这两人也不像是来打猎的,不时低头私语,叫他在后面摇了八百次的头。
心里暗骂太子真是缺了大德了。
可骂归骂,总不能真的跑上去搅和。
便带着一众不太识趣的纨绔子弟,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反正,这枫山是皇家私人园林,山外层层防卫,不怕有什么危险。
杨宽随行的人当中,有一人,像是没有领会自家大人的暗示,或是在出神,竟然策马跟着太子。
“隋羽!你往哪里去,回来!”
杨宽的话里似乎有很大的火气。
已经走出几丈远的沈疏诧异地回过头来。
“阿疏看什么呢?”
沈疏皱着眉头努力回忆:“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却又想不起来了。”
“这些羽林郎多是世家子弟,阿疏在哪里听过也不稀奇。”
沈疏本也不太关心这些琐事,能有机会跟殿下独处,她自然求之不得。
两人慢腾腾跑马,越进越深,后来爬过山峰,另一侧的半山腰上,竟然有一栋木屋。
小屋精巧,坐落在枫山上,绝不可能是什么猎户平民所建。
果然太子道:“小时候来行宫玩,也学民间猎户,在半山腰搭建了个屋子在此过夜。”
“那一定很好玩!”
“不错,虽然四周都是侍卫,伺候的人,但他们不许在我跟前出现,因此也跟真正的猎户差不多了。”
太子现在不爱玩,小时候花样倒是挺多。
“今晚可没有许多人伺候,不知道阿疏习不习惯?”
“我可从来没在这样的小屋子里住过一夜,没人伺候有什么打紧?”
“阿疏既然喜欢,那再好不过了;我已经叫人准备了食物和必用的东西,阿疏若是不习惯,这里离小梅园也不太远,随时可以回去。”
这般费周章,再人眼皮子底下亲热,实则叫太子心中有些烦躁。只是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入夜,二人围坐在炉火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白天打猎,虽然心不在焉,多少还是有一点成果的,太子将清理干净的兔子架在火上烤,不时翻滚。
太子做这些,竟也做的有模有样。
沈疏支撑着脸,火光下一切温柔。
可是,太子沉默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朝堂之事,太子未必喜欢他问。
不知道为何,她就是这般觉得。
那种淡淡的冷意又出现了。
太子刚把兔子从架子上拿下来,沈疏便伸手去拽。
“烫……”
话音未落,沈疏已经烫了手指,放在嘴里吮吸,有些惧怕地看着那焦黄诱人的小东西。
太子笑道:“阿疏怎么这么心急?”
沈疏将那湿漉漉的手指抽出来,递给太子看:“好像起泡了。”
太子先是看了手指一眼,随后又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树叉,托住她的手腕,轻轻吹拂。
再疼,也不疼了。
“要尽快敷药才好。”
沈疏很怕太子要回行宫,忙道:“一点小伤,不必大费周章,它自己会好的。”
“要是留下疤痕可就不妙了。”
“阿疏以前还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好了之后一点痕迹也没有,我娘说,我这皮囊,天生便是……”
突然意识到不对,沈疏窘迫地红了脸,低下头去。
太子先是莫名其妙,见她神态羞怯,似乎明白了什么,便笑了笑,去扯那兔子。
一切莫不是静好的模样,可太子小时候不要人跟着,养成了非同凡响的警觉,知道哪些是自然之声,哪些混杂着人气。
堂堂太子,竟要上演这出戏码给人看,杨宽那白眼翻他翻得不冤啊!
太子将兔腿递过来的时候,一直冷箭看看穿过。
冷箭接二连三,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太子凭着本能带着沈疏侧翻在地,然后朝床下翻滚而去。
箭矢始终朝着一个方向,力道显然越来越大。
一个人,且越来越近。
太子从床下滚了出来,随手掀翻木床挡在沈疏的前面,这一切刚完成,一个身影便闪了进来,长剑朝太子身上刺去。
先是弓箭,再是长剑,这人显然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刺杀太子。
太子来不及拔剑,还得顾及床下的沈疏,一时间十分勉强。
但是来人专心致志地刺他要害,有几次他不得已跳出剑圈,那剑招随后而至,似乎对床下的人不感兴趣。
这样太子便放心了些,尽力把人往门边引去。
那人不言,太子不语,深山老林,两个人殊死相斗。
太子已然拔剑在手,正当他觉得稍微能喘口气时,刺客突然跳出一丈远,抬起手臂,毫不犹豫地发动机关。
太子挥剑去挡,却突然觉得四肢酸软,几乎站立不住!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有人在木屋的酒水食物中下了毒。
他喝了酒,没动吃的,沈疏既没有喝酒,也没动吃的。
他以长剑支撑着自己,弯下腰,却抬头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位身材瘦削修长的刺客。
这人不是今晚上山的,而是一早便混在侍卫中,等待动手的机会。
但也不对,这么多天,他不是没有落单的时候,太子突然觉得,他更像是临时起意一般。
太子躲过了几只袖箭,再也无力,靠在树干上大口喘息。
他眼睁睁看着袖箭破空而来。
突然,身子受到极重的撞击,他朝一边歪了歪,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身前之人,触手一股温热。
是血。
沈疏替他挡了一箭,身子向下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