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公主不好当》郁研

9、第九章 渊红楼

　　台上换了个年过半百须发皆白的老头，拉着一把掉了漆的二胡，手指颤颤巍巍，音调也一曲三折，哀哀戚戚，听的人无不心生凄凉寥落，泫然欲泣。

　　一名身着素色襕衫，手执风雅折扇的女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灵动的眼神往茶楼里一扫，瞅见自己要找的人，几步走过来，端正的行了个揖礼：“殿下安好。”

　　小野好奇地打量她，说着：“不必客气。 ”

　　“殿下怎么来这犄角旮旯里来，可让我好找。”女子一撩长袍坐下，格外自来熟道。
　　当事人小野有些懵逼地看着这年轻女子，修眉润目，长得白净，神采飞扬。
　　朔月眯了眯眼：“不知道这位小姐是？没怎么见过呢。”

　　林晚意拱了拱手，笑着说：“在下林晚意，是二殿下与三殿下在宫里的伴读。这位便是月公子罢，殿下真是好福气。”

　　这时候小野终于从自己有限的记忆中挖出了此人：“林晚意？”
　　这吏部尚书之女林晚意嘛，同样是学堂里的学渣，不过因为学堂里有更为学渣的，倒显得此人还有一二分可取之处。

　　小野点了点桌子，温和道：“不慌，坐下说。你怎么找过来的？”
　　“您这么大的仪仗，大老远都看见了。”林晚意说：“殿下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这是来这里听曲子的？”
　　“不是，来听话本子的。”

　　“原来如此，那这儿怎么开始拉曲子了，啧，听着比钟远桥下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还要凄凉三分。”林晚意啧啧叹道，“这又破又小的小地方，能有什么好曲子。殿下，听说渊红楼排了新曲目，咱们不如去看看。”

　　“渊红楼？”小野托着下巴看她，“你这么着急忙慌地找我，就是为着这个？”

　　“殿下你猜，我在那儿遇见了谁？”林晚意也不卖关子，手指蘸着茶水往桌子上面划了个三，轻声说道：“我看她跟里面一位舞伎公子来往甚密，这人咱们也不熟悉。小殿下这人美心善的，被那里面的，随随便便哄骗两句......”

　　裴原泉？
　　小野蹙了蹙眉，平心而论，她并不想干涉对方做什么事情，裴原泉又不是小孩子，需要有人天天跟在她后面。就算真的吃了点亏，以她皇女的身份，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算不上什么大事，自己没必要多操这个闲心。

　　但是旁人显然不会这么认为，林晚意还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似乎笃定了自己一定会去。
　　身为一个一心为妹妹着想的好姐姐当然会去。

　　如此一来，她就不得不去。这决定下得并没有多不甘愿，就当去见识一番女尊王朝的风月场所好了。
　　小野问：“她现在还在吗？”
　　林晚意：“八成。”

　　小野站起身：“那就走吧。”
　　......

　　所谓渊红楼，从外面看，只是一个三层高普通酒楼的样子，门口几个打扮雅致的年轻男女迎来送往，再往里被一些粉红帐幔掩映，难以瞧见更多。
　　小野提脚欲进，被林晚意一脸尴尬地扯住，两人疑惑对望。
　　林晚意：“殿下，不用进这么多人吧。”

　　小野看向身边，大部分侍卫已经被她留在了马车周边，不明白还有什么问题，后来看林晚意总是有意无意瞄向朔月，总算明白，大度道：“无妨。”
　　朔月微微笑道：“林大人这是在做什么眉眼官司，怎么了，这金贵地方我进不得吗？”
　　林晚意：“......”

　　一行人走进去，立刻被一名少年接待，这少年说话柔软恭顺，走路行礼格外雅致，倒是不像小野所想的那样矫揉造作。
　　少年道：“贵客楼上请。”

　　林晚意说：“先在一楼找个地方坐着吧。”
　　又向小野解释说：“这里视野好些，殿下觉得烦了，咱们再叫个雅间。”

　　小野点了点头，打量四周，这酒楼四处挂着烟红的灯笼和软帐，楼下以风帘遮挡分出几块区域，最前方是个架得高高的的朱漆台子，几名身着软纱的舞伎在上面跳舞。
　　台子两边分别架着往上的梯子。

　　这地方实在是红的厉害，怪不得叫渊红楼。
　　少年解释说：“今儿是我们雪舞公子登台献艺的日子，楼下的位子都坐满了，楼上看也是一样的。”
　　林晚意觉得可惜：“那好吧。”
　　小野打眼看见个熟人，立刻说：“不必，找个人拼桌就好了。”

　　林晚意：“殿下瞧见谁了，对方愿意拼桌吗？”
　　说话间，小野已经大步走了过去，到了跟前，笑道：“沈大人别来无恙，能在这里碰见沈大人，实在是巧得很。可介意一起坐坐。”

　　一席风帘后面，竟是几日未见的沈嫣，她穿着一身石蓝色宽袖锦袍，一个人坐着，面前只放了壶茶水。
　　林晚意急忙追赶过来，大为诧异：“沈大人也喜欢这里的曲子吗？以前倒是没有遇见过。”

　　沈嫣坐着拱了拱手：“我在这儿遇到两位倒是一点都不奇怪，殿下快请坐吧。”
　　小野坐下，她带来的人自然跟着坐下伺候。

　　林晚意颇为牙酸：“殿下真是到哪儿都跟着伺候的人，这还有什么趣儿吗，沈大人说呢。”
　　小野：“我一个病人，当然不能像林小姐一样潇洒。”
　　沈大人并不会理会她。

　　林晚意讨了个没趣儿，伸手招那少年过来：“这桌子上的人，你也就配伺候我了。去，先去叫几样好菜过来。”

　　少年领命而去。
　　戏台上依旧是在跳舞，小野环顾了几圈，问：“你见到的人呢？”
　　林晚意嘿嘿一笑：“这雪舞公子还没表演呢，急什么，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儿窝着呢，一会儿肯定出来。”

　　台上的曲目换了几轮，从十几人的编舞换到温柔缱绻的曲子，如在仙山云雾中偶遇红粉香楼，飘渺而愁怨，听着倒也有些别样韵味。
　　席面一一端上来。

　　林晚意拉着小野喝酒，被朔月严词禁止。
　　那小眼神看得林晚意心里凉丝丝的，她看着对方手不自主按到刀上，二话不说妥协了。
　　小野开心得笑。

　　林晚意吃了几口酒，拉着身边少年的手，开始喋喋不休抱怨起家里母亲的管教，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试问天底下做子女的，谁能受得了林大人。”
　　小野问她：“林大人怎么了？”

　　“她嫌弃我，嫌我不会读书。我怎么不看看顾家二小姐，我怎么也比她强。”林晚意叹息：“她可真够厉害的，一边嫌弃我学问悟性都不行，一边给我说了个饱读诗书的人家，不知道她是怎么跟人家开的口。”

　　沈嫣对这酒鬼有了点兴趣：“说的哪家儿郎。”
　　“还能是谁？鸿胪寺卿家长子，说话酸酸唧唧的那个。”林晚意痛苦道，“她老人家说了，她这辈子不指望我了，就想让我早点生个长孙女，她去教育下一代。这也太欺负人了，我就不生，气死她。”

　　小野问：“你母亲找的那个，你不喜欢？”
　　林晚意：“这跟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难道殿下就喜欢那顾家小公子吗？以后不还是要娶。”
　　小野转过头：“......！”
　　她还不知道这事儿呢！顾家小公子，是她想的那个顾家吗？陛下怎么想的？

　　沈嫣忽然轻声笑了一声：“最近科考的事情那么多，林大人现在还有心情管这些事呢？”
　　林晚意：“你这就不对了，科考诸多事宜，是考功司去管，我母亲只需监管一二，就是忙起来，也得到考试那几天了。”
　　沈嫣：“陛下可不会管这些说辞。”
　　林晚意趴在桌子上，眼神迷茫：“什么说辞？”

　　沈嫣轻啜了口茶水，不再说话。
　　小野微怔，问沈嫣道：“我记得，集贤馆一案，牵扯进去的也是许多学子？”
　　沈嫣长眉一挑：“殿下好记性，不过这几个人在京城脚下如此放肆，想进考场是不可能的了。”

　　“沈大人今天特意来渊红楼，是为了什么呢？”
　　沈嫣老神在在：“殿下不是说了，不再过问其中事宜。”
　　小野：“......”
　　这个老登，竟这样不通情理。
　　不问就不问，她还不会自己看嘛。

　　正想着，台上曲调已换，变得急促、激扬，伴随着阵阵鼓声，连接极快，仿若潮水奔腾而出，让人心灵为之一颤。
　　裴原野定睛望去，台上不知何时换了一个人，脸上戴着半红半百的狐狸面具，头发扎成细辫垂于脑后。他半跪于台上，手拿一个螺钿紫檀五弦琵琶，闭着双眸，激情演奏。

　　他上身穿着深蓝色短衣，露着小截腰肢，身上挂着各种银饰，环佩作响。下身八幅裙摆铺开在地上，衣料极为华丽，上面绣着各色繁复花纹，露出的一只脚上戴着一双金色铃铛。

　　此时此刻全场目光都不得不为他吸引，他似乎倾心投入，手法极快，让人目不暇接。

　　一阵曲调过后，他睁开眼睛，将琵琶举过头顶，开始起舞。他的舞蹈有刚有柔，步法奇特，有种诡异的美感。

　　林晚意惊坐而起：“就是他。”
　　小野无语，你倒是冷静点，不知道的该以为你要找人麻烦。

　　小野四处搜寻，果然在戏台边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转头正想同沈嫣说一声，去找个人。
　　却发现沈嫣目光同样紧盯着戏台以及四周。

　　那样子，哪里是个沉迷舞乐的看客。
　　感情，她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