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沈竹心

7、我就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么？

　　同学会的第二天，A同学就给白红梅打了电话来：“红梅啊，你怎么昨天一声不响就走了呢？”

　　白红梅掩饰道：“我喝的有点多，不舒服就先走了。你们嗨就好啦。”

　　“我今天打你电话啊，是想问问，你家大女儿是不是有26岁了？我有个侄儿啊，今年28岁，是在京海市海关工作的，怎么样，要不要让孩子们见见面聊聊？”

　　白红梅一听，兴趣马上就上来了，“好呀好呀！你不说我倒还没留意呢，小如好像从来都没往家里带回来男朋友过。岁数倒也真是差不多了。”

　　两人一拍即合，立马约定了周末要让孩子们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吃晚餐的时候，白红梅跟赵小如说起了周末的相亲局。

　　赵小如一听相亲二字，嘴里的饭立马噎住了，猛灌水呛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妈，你不是认真的吧？”赵小如怯生生问道。

　　白红梅说：“怎么不认真了？那人是我大学同学的侄儿，大你两岁，属鼠的，在我们市里头的海关上班，工作也稳定……”

　　不等白红梅说完，赵小如就站起身来，饭都不吃了，往二楼卧室走去，边走边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白红梅也把手里的碗筷往餐桌上一放，站起身来，跟着赵小如上楼，进了卧室。

　　“你都26岁了，该谈恋爱了。这恋爱谈个一两年，结婚，马上要小孩的话，也要二十八九岁，这要是再拖拉一点，很快就到三十岁，就是大龄产妇了……”

　　赵小如不想和她妈妈继续这个话题：“妈，谁说我要谈恋爱，结婚，生孩子了？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去生养孩子啊？”

　　白红梅道：“你都26了，你妈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都已经3岁了知道么？”

　　“我知道我26岁了，你不用一遍遍提醒我啊。可是，谁规定了30岁之前就得结婚生孩子？我觉得现在的状态就挺好的，为什么要找男人？”

　　白红梅知道她和女儿有代沟，可没想到代沟真是无处不在。

　　“人到了一定年纪总要有个伴儿，就像我和你爸爸一样。总要生个孩子，不然以后你老了可怎么办？”

　　赵小如有点哭笑不得，“这都什么年代了？我很多同学朋友都是单身，不婚。有缘分就谈个恋爱，没缘分就一个人过，不是挺好的么？生孩子是一种责任，我在没有做好这种准备之前是不会要小孩的。哪怕一辈子没孩子，不也挺自由的嘛。”

　　白红梅不惯着她，“不管你说什么，后天中午，京海GW中餐厅，你去见见那个男孩儿，妈都给你约好了。你满意是最好，不满意就当交个朋友嘛。”

　　赵小如没吱声。

　　一切为了世界和平。

　　周六中午，充满情调的中餐厅，靠窗的双人位，赵小如和对面这个长相一般、身高一般、少言寡语的男人对坐着，课堂问答般地对话着。

　　“我叫王文武，我姑叫我来的。”

　　赵小如点点头，“我妈叫我来的，我叫赵小如。”

　　对面的男孩儿递过来一份菜单，“你想吃什么？你来点。”

　　赵小如接过菜单，倒扣在桌上，“我觉得没必要点餐，我几句话就说完了哈。让服务员上两杯柠檬水吧。”

　　王文武点了点头，如好学生得了老师指令一般，让服务员端了两杯水上来。

　　赵小如道：“我呢，是母命难违来相亲的，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想来，不是针对你哈，是我对谁都没兴趣。

　　我就是觉得吧，一个人也挺自在。

　　这辈子呢，我的意中人要是刚好在我想恋爱想结婚的时候出现了呢，我挺开心，如果他一直不出现，或者我一直没想找个人一起过，那我觉得也挺好。

　　我真不想按照我妈那想法，年纪到了就得谈恋爱，结婚，还要生孩子，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王文武听着听着，双眼竟渐渐活泛晶亮起来，不住地点头。

　　“我也是，我也是！我姑跟我妈说的，非让我来，说我28了，到了该谈恋爱结婚的岁数了。

　　我念大学、考公都不是自己的意愿，只不过是要让我爸妈开心，也能陪在他们身边罢了，看多了在我们家里总是抱怨的妈妈，和总是憋屈的爸爸，我感觉每次上桌吃饭就像是在开庭，总是想着要为哪一方辩护，我就真是一点儿都不向往结婚。

　　而且更不想像我妈那样一辈子都好像寄托在我身上，一点都没有自己的人生，所以我也不想要孩子。

　　我就喜欢打打游戏，看看电影，周末睡个懒觉，找朋友一起找个餐馆整点好吃的，做一条松弛安详、人畜无害的咸鱼。”

　　赵小如道：“哈！巧了。我妹也想做条咸鱼。”

　　刚才还生分得像陌生人一般的二人，竟在抗拒婚姻这件事情上，找到了共鸣，打开了话匣。

　　服务员又一次递上来菜单，礼貌地问着二人要吃点什么。

　　赵小如洒脱地摆了摆手，对王文武说道：“咱们就不吃了吧，没必要浪费这钱，也省得我AA了，反正我要说的话都说完啦，回去我们就各自对父母说，没看上对方。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王文武应了句：“好。”可盯着赵小如的背影看了两秒，又叫住了她，“我能再约你么？”

　　赵小如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说：“有缘再见！”

　　身后的服务员白了两人一眼，腹诽道：“没钱还来GW装B啊，白瞎我倒那两杯柠檬水了。”

　　赵小如一进家门，就被白红梅逮着问东问西，“怎么样怎么样，那男孩儿高不高啊？帅不帅啊？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啊？你对人家有没有那个啥？兴趣啊？”

　　赵小如低头换着拖鞋，头也不抬地说：“妈，你那么感兴趣，真该你亲自去相亲，干嘛还让我代劳啊？”

　　白红梅轻轻拍了赵小如的后脑勺，佯做怒道：“你老妈我名花有主了，哪像你啊，待字闺中！”

　　赵小如不跟她妈废话，直球结束对话，“我没看上他，他也没看上我，没戏，就噶~~”说罢汲着拖鞋踢踢踏踏地上楼了。

　　白红梅盯着女儿上楼梯的背影，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手机响起，是白红梅的同学A打来的。

　　“红梅啊，我侄儿说还行，你女儿怎么评价啊？”A忙不地地来交换情报。

　　白红梅回道：“不知道啊。小如回来什么都没说，就说相互没看上。”

　　A说：“那不能吧！我侄儿说还不错啊，我觉得他对你女儿还算满意的，这么说你女儿没看上我侄儿啊？”

　　白红梅忙说：“不是不是，小如也没说清楚，可能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吧。”

　　A又道：“那就是了。我觉着吧，有戏。你把你女儿手机号码给我，我让我侄儿加她微信。在谈恋爱这方面就该男孩子主动一点，哪能让女孩子主动，你说对吧？”

　　白红梅忙不地的把赵小如的手机号码报了过去。

　　匆匆收了线，又朝二楼赵小如的卧室看了一眼，心道“为娘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啊。丫头你争气点找个好老公！”

　　赵小如正在房间里贴着面膜刷小红书，忽然弹出一个微信好友申请，备注栏写的明明白白“我是今天中午和你相亲的王文武。”

　　赵小如“嘶”的到吸了一口冷气，不是跟他说了‘后会无期’了么？怎么才过了俩小时就又来了？

　　点击“通过验证”，看看他想干啥。

　　等了半晌，王文武发来一句“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还配了一幅唯美的杨柳依依的图片。

　　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呢？

　　赵小如回了个“？”。

　　然后就看到微信对话框上，一直在转动的圈圈。

　　这是在编辑啥啊，得编辑多少字才需要花半小时啊？

　　结果发过来就五个字：“明天有空么？”

　　晕。中午饭都没吃，该说的话都说了，这是又要约明天？约了干嘛？再饿一顿？

　　赵小如一记直球，“没空。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王文武扭扭捏捏又过了半小时发来一条语音消息：“我觉得吧，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听我姑说，你妈特满意我是在海关工作的，我想了想，还是和你处处看，你觉得怎么样？”

　　赵小如吓了一跳，这男人怎么这么不稳定？才说了没兴趣谈恋爱没兴趣结婚，怎么俩小时不到就来了个大逆转？她抓起手机给王文武打去了微信电话：

　　“我觉得不怎样！我是真没看上你。你不够高不够帅，没有长在我的审美上。我对你没有那种荷尔蒙分泌的感觉。

　　我妈满意你的海关工作，那就让我妈去和海关谈恋爱去。别整的你在海关就特有优越感那种。

　　我不想和你搞暧昧，我是真不想谈恋爱，也不想耽误你的时间。你别再打我电话发我信息了。

　　我不删你，咱今天中午能见一面也是缘分。但是我是真不想和你谈恋爱。你要是有啥好玩的事分享给我，我会很乐意的。”

　　王文武碰了一鼻子灰，一个字没说，直接掐了电话。真后悔听了姑姑的怂恿，要是就停留在下午分开那时候不也挺好挺酷么。
　　闹了这一出，真没面子。

　　他挂了电话就直接把赵小如给删了。

　　赵小如挂了电话觉得自己话说的有点重，就追了一条信息回过去，“不管怎样，要谢谢你的青睐！”

　　接过微信界面提示：“你还不是他的好友，请添加好友”。

　　嘿~~~果然是个情绪不稳定的男人。

　　赵小如也随手把对方删了，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