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boss是万人迷》老茶缸儿

8、股掌

　　早饭平安无事地结束，平心而论，公馆提供的餐食非常美味，但在看过那一床内脏后能面不改色地吞下油煎培根和小香肠的没有几个人。

　　即便如此，吴妍还是在罗重心的提醒下强撑着吃掉了所有的食物——公馆规则第三条，禁止浪费食物。

　　餐厅的实木长桌上烛光与银餐具交相辉映，女仆端着果汁、茶水、牛奶，男仆则端着主食面包、沙拉等，然而除了胃口大开的付承宇外，没有一个人呼唤他们添菜。

　　“罗副，您陪吴妍一起在房间休息吧，我想从一楼走到花园看一下，”早餐结束后，许思对罗重心说：“我对那里很感兴趣。”

　　刘希就是死在花园。

　　“十分钟必须回来，注意力保持集中。”罗重心凝重地提醒他。

　　“放心。”

　　他们先后离开餐厅，罗重心注意到堡垒有个女队员因为实在吃不下东西，将一块小面包装进了口袋。

　　这样算浪费食物吗？她留心了对方的衣着长相，移开目光时不经意与付承宇对上了视线。

　　后者的表情带着十足的讽刺，挑衅地勾着嘴角。

　　罗重心感到胸口一紧，心中浮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该不会堡垒的所有人……都是他的试验品？

　　不可能，疯子，哪怕俱乐部的实力再强，这种明目张胆的陷害也会被群起而攻之的。付梓兰何等聪明谨慎的一个人，不可能纵容他。

　　“罗副，怎么了？”吴妍小声呼唤她：“有什么在意的需要调查吗？”

　　“没事，我送你回去。”

　　她们依然按照之前的路线回到客房所在的走廊，原本属于堡垒队员的210房间此刻大开着，走在前面的吴妍脚步一顿，转身挡住了罗重心，表情很差：“等一下，罗副，那个管家在。”

　　“回客厅。”罗重心立即后退，可以的话，她想避免与游戏npc的接触。

　　吴妍点头，不安地又瞟了眼走廊。

　　诶？她眨眨眼。刚刚还站在210门口转头对她微笑的管家消失了。

　　去收拾房间了吗？她跟紧罗重心的脚步，想到那堆内脏和令人作呕的香气，胃里一阵翻腾。

　　一楼除了客厅和餐厅外还有一间小书房，罗重心推开门，里面放着两对沙发和一个茶几，半开的窗户正对着花园，吴妍在窗边坐下，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罗副，您昨晚睡得如何，我感觉沾枕头就睡着了，一睁眼就是七点。”

　　“我也是，”罗重心环视小书房的布置，为了防止听不到门外的动静，她没有关上门，在吴妍对面坐下：“说实话，我现在状态很好。”

　　吴妍点头：“是的，我早上也这么想。这个游戏太奇怪了。”

　　罗重心顿了顿，没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转头看向窗外。

　　没有阳光，但虞美人开得靡丽，大朵大朵地挤在一块，欣欣向荣得异常。

　　昨天太晚了，都不确定她们的房间是否朝向花园，罗重心站起来想靠近窗户观察，一阵悦耳的鸟叫声就顺着半开的窗户传进来。

　　“规则上说花园内会有鸟叫。”吴妍提醒道。

　　“那花园的规则也可能会辐射到这个房间。”罗重心警惕停步：“我们进来应该不到十分钟，回房确认一下我们房间的朝向吧。”

　　这样看来，卧室以外的房间也未必安全，还是到有明确规则约束的地方呆着最稳妥。

　　又是这种感觉，隐隐的不安缭绕中心头。罗重心不敢停留，带着吴妍返回二楼。

　　管家已经离开了，210的房门紧闭，吴妍不想一个人在屋里待着，更不想去床上躺着，在确认她们的房间不朝向花园后，两人在房间内的小沙发上坐下。

　　“许思应该快回来了，”吴妍盯着钟表，现在表盘上镶嵌的是个太阳形状，表示时间在上午：“他这次有些冲动，或许我们这次不该同意他来。”

　　“刘哥和小孙的死有些刺激到他，”罗重心按着发涨的太阳穴：“如果我硬是拒绝他，他的心结恐怕更大，还不如让他亲自来解析，到底是个安慰。”

　　两人沉默下去。以往的游戏不是这样，惊险刺激、危机四伏，把人扔到地狱里油煎火烤。

　　但公馆，公馆像一瓮没有杀伤力的温吞水，却要踮着脚尖才能把头伸出去呼吸，稍有不慎就会溺死。

　　睡意冒头，罗重心靠在椅背上眯了会儿，等她再睁开眼，距离午饭只差一刻钟。她豁然起身，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急忙去摇吴妍。

　　幸好提前把门反锁。她想。

　　“他估计急死了，”吴妍也弹起来，哭笑不得：“我还在梦里抱怨他半天不回来呢。”

　　两人快步下楼，险些在一楼的楼梯口撞上俱乐部其中一名男队员。那人背对着楼梯，注意到她们后，苍白的脸上浮起笑意：“终于露面了，你们还真坐得住。”

　　神经。罗重心没有理会他含糊其辞的挑衅，吴妍却多心往一层楼梯后瞥了眼。

　　“啊——”她出声，随后惊慌地捂住嘴巴，无助地看向罗重心：“罗副、罗副……外面……”

　　一楼通往花园的后门就设置在楼梯间内，此时木门半开，上半部分镶嵌着干净的玻璃，自然地将那副“画面”框在其中。画面上半，尖锐的黑色树枝伸向灰色的天空，画面下半，艳红的虞美人花丛弱柳扶风，绽开的花冠轻柔摇晃。

　　那是什么东西？罗重心闻到血的味道，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咬破了嘴唇还是风将腥气吹进了楼梯间。

　　一片丝绸在灰与红间，被风吹得飘摇起伏。

　　不，那不是丝绸。

　　那是许思的……皮，人皮带着薄薄一层滑腻的脂肪，晶莹剔透地被挂在树枝上。

　　“我们刚刚路过时发现的，”俱乐部的队员很满意她们的反应，退开三步：“节哀，记得吃饭，两位女士。”

　　……

　　公馆·第一天午餐

　　连续折损两名玩家尚且算探索新游戏的合理折损，但除了俱乐部的成员外的玩家明显更加焦躁。付承宇气定神闲，胃口和早上一样好，甚至还多要了一份点心。午餐桌上气氛凝重，有许思的前车之鉴，饭后没有人再贸然单独探索，都聚在宽敞的客厅盯着钟表各自沉默。

　　吴妍面无表情地缩在沙发角，像根绷紧的弓弦，从刚才到现在她只对罗重心说过一句话：

　　“我刚才的叫声算不算违反规则。”

　　她瞳孔颤抖：“我是不是要死了。”

　　罗重心不敢回答，但什么都没发生，她依然好端端的。公馆外即便是中午也没有阳光，只有钟表的转动才能让他们感觉到一丝时间流逝的实感。没有人追究花园内人皮的去向，但罗重心去看过，它像堡垒队员的内脏一样在他们吃饭期间消失了。

　　强制用餐形成真空。她在自己的笔记上梳理着思绪。如果不去餐厅，也要在规定时间内在固定地点吃饭。规则中存在大量类似的真空时间段，强行探索的可能性很低。

　　入职日当晚死掉的堡垒队员大概率是违反了睡眠时间的规定。而许思很谨慎，他不会犯下超时停留的低级错误，即便是想延长调查，他也会反复回到客厅去确认时间。

　　她和吴妍在一层徘徊时没有遇到他，也没有透过花园的窗户看到他。

　　但如果在他即将超时，准备离开花园时，有其他人走进了花园呢？

　　比他更强壮，比他时间更宽裕。

　　罗重心慢慢地抬头，对上付承宇的眼睛。他好像已经等待许久，脸上露出大鱼上钩的快意，微张着嘴胸口起伏，无声发笑。

　　她早该想到的。她只是不相信在已有十个人阵亡的前提下，在一个全新的吊诡游戏中，居然有人能够疯成这样，顶着触发未知规则的风险，在非必要情况下陷害中立公会的无辜成员。

　　“唔……”

　　在她开口前，一个坐在角落的堡垒女队员忽然捂着肚子痛苦地弯下腰，看得出她正极力忍受着不适，通红的脖颈上血管根根暴起，冷汗涔涔，她身边的队员立即半蹲去扶她，剩下的人警惕地站起身远离。

　　付承宇身边的人紧张起来，他本人仍然是那副散漫模样，好整以暇地盯着堡垒的情况。

　　“罗副，你看她的手。”吴妍靠近罗重心，吐息不稳地低声提醒。

　　罗重心注意到了，那个女队员虽然痛苦地捂着胃，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按着外衣的口袋。

　　“她早饭的时候拿走了一块面包。”罗重心认出了她的脸。

　　“是的，刚刚吃饭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明显吃不下东西。”吴妍有些不忍。

　　“唔呃！”话音刚落，那名女队员整个人跪倒在地上，没来得及消化的糊状食物顷刻从她口鼻中喷出，原本还在安抚她的队友也反射性地躲开，她失去依靠，只能双手撑在地面防止自己倒下，她浑身痉挛，呕吐的内容物逐渐变为水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道。

　　这下就连她的队友也无法直视，仓皇退开，堡垒的领队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付承宇。

　　“还愣着干什么，”付承宇笑道：“有困难当然是去找服务人员来处理了。”

　　堡垒的领队显然是咬紧了牙关，腮帮处的肉一鼓一松，沉着脸快步离开。

　　那个女队员显然崩溃了，在呕吐的间隙，她昂着满是泪水和呕吐物的脸想向队友求助，被胃酸腐蚀的喉咙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她已经吐无可吐，但呕吐仍在持续，她的胃不受控制地搅动，挤出胃酸，牵扯食道，让她像个和电源接触不良的玩具娃娃那样发抖，丝丝血液混在口水里从她嘴角流下。

　　“救……我……”她拼尽全力从嗓子中挤出声音，下一刻，她突然睁大了充血的眼睛，被迫抻直通红的脖子，血先从她的牙关溢出，她张开嘴……喉咙间溢出了一团红色的东西。

　　“那是……”吴妍的声音在抖。

　　罗重心闭上眼睛：“她的，胃。”

　　堡垒的领队终于回来了，身后跟着管家和一名男仆，但为时已晚，尸体横陈在满地污物间，嘴里咬着自己滴血的胃部组织，窒息而亡。

　　管家和男仆像两个优雅的瞎子，踩着臭气熏天的呕吐物走到尸体旁收拾。

　　罗重心看到管家径直从她口袋中拿出两块没吃完的面包。

　　“运气真好。”付承宇忽然开口，表情甚至有点不悦。

　　没有人说话。这是进入游戏后第一次有人因为触犯规则而死在他们面前。死因却只是两块面包。

　　多不讲理啊，谁会因为两块面包死掉，谁会因为两块面包就被如此残忍的杀害。

　　疯了，这个世界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