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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波涛向来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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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上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秦上淮三人在地上挖了个土坑,生了火,上面架着锅煮东西吃。山药土豆地瓜,甚至还有青菜,秦上淮没问阿四从哪弄来这些的。连整日昏睡的玄裳都受不了香味从洞里出来,围坐在火边咽口水。
初雪有一种特别干净的感觉,静静柔柔的从天上飘下来,没有呼啸的北风,没有凌厉的寒气,就那么温柔的贴上你的脸,然后悄然融化。
玄裳披了棉袄还是觉得冷,干脆偎进秦上淮怀里,张嘴等着秦上淮喂他吃山药。
阿四瞧着碍眼,挑了一块刚煮好的扔进他嘴里,烫的玄裳眼泪都掉了下来,踮着脚到处蹦跶。
山上的动物都躲进了窝里过冬,连一向吵闹的麻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山头只有他们三个人说笑的声音。
还有雪声,用心听才能听到的落雪的声音。
锅里的东西都吃完了,篝火也熄灭了。
秦上淮和玄裳偎在一起,倚着洞门睡着了。
阿四放轻脚步走过来,把自己身上的棉衣盖到他俩身上。抬手把秦上淮脸上的一缕长发拂开,忍不住轻轻碰碰他的鼻尖,是做了很好的梦所以睡着了也在笑吗?
月亮升起来,清清冷冷的月光撒到平整的雪地上。
阿四在心里数着,这是他来到这破山之后的第五个冬天了。
日子过得真快,明明没有做过什么,就这么一天一天,时间悄然走过,竟然已经五年了。
五年前,他为了拥有他毅然留在这里。五年后,他的位置仍然只是默默守在他身边,是亲密还是疏远,尺度握在秦上淮手里,不由得他做主。
可这样一天天过下来,日子久了才品味出来这也是一种幸福。
虽然与他最初想要的不一样,但是现在他也说不清,哪一种更好一些。
人都有贪欲,靠近了一寸就想再进一尺。
其实寸和尺的味道不同,却都是甜的。如果在寸的时候大家都开心,又何必打破已经拥有的幸福,去贪图那一尺。
阿四看一眼仍在熟睡的两人,微笑着转身离开。
今天是小雪日,以往每年的小雪日,他们都要聚在一起,把酒畅谈。他已经缺席了四年,今年想回去看看。
阴间的天总是暗红色,云也是诡异的灰红色。
这里没有雪,也不会下雨,这里的天就只是天,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辰。
阿四从鬼界外围的正门走入鬼界。差不多一年前,这里一片废墟,尸臭熏得人没法喘息。如今已经重建的有模有样,鬼差有条不紊的引领新魂走向轮回河,常住鬼界的幽魂飘飘荡荡在鬼界里穿行。
高高的飘在鬼界中心上空的宏伟殿阁,也按着以前的样子重建了起来,一砖一瓦都没有变。
阿四纵身飞上殿阁前的台阶,迈步走入大殿。
刚进入大殿一步,就有人挥拳击来,强悍的力度让人心惊。
阿四身法极快,侧身躲开不停留的奔入内殿。身后那人大吼一声追着打来,却苦于追不上他只能对空发怒。
阿四冲进内殿,躲进坐在正中的那人身后,哈哈笑出来。
“老大,你也不管管他,见到弟弟就这么招呼的?”
跟着追进来的阿三看他躲到了阿大身后,不敢造次,气的一拳砸碎了旁边一张桌子。
阿大横他一眼:“赔。”
“哈哈。”阿四笑着坐到阿大旁边的位置,拿起筷子就开始从锅里夹菜吃。
坐在他对面的阿二用筷子夹住阿四的阿四,手腕用力,将阿四的筷子掰断了。
阿四无奈的看着对面那个冷着脸的人。
“老二,是你家老三欺负我,又不是我欺负他,你生的哪门子气?”
“哼。”阿二懒得和他废话,凝结空气中的水分,在手里结出一双冰筷子,递给阿四。
阿四只得接过来,可是看看这冰筷子,再看看锅里热气腾腾的菜,除了苦笑真是没别的了。
阿三这会儿高兴了,坐回桌子边。
四个人,一张方桌,坐了四面。
阿大看着他们三人,欣慰的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阿四跟着喝尽一杯,因为阿二不喜欢喝热酒,所以他们在一起时一向是喝冷酒,可只要人心热了,冷酒喝到肚子里也是热的。
“老四,你那个兔子怎么样了?”阿三大嗓门边吃边吆喝着问。
“好着呢。”
“好着呢不见你领回来?!你也太孬了吧!”
“少操闲心了。”
“我这是关心你,你……”
秦上淮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山顶铺满了雪,被日光一照刺白刺白的,抬手护着眼睛,眯了一会儿才又睁开眼。
“恩……”
玄裳哼哼唧唧的也跟着醒过来,迷瞪着看看四周,问:“兔儿,猪头呢?”
“不知道。”
秦上淮看看盖在他俩身上的棉衣,拽着玄裳起身,把棉衣裹到他身上。
“进洞里睡吧,我出去走走。”
玄裳左摇右晃的进了洞,倒在床上又睡起来。
秦上淮给他关好洞门,转身下山。脚踩进雪里,咯吱咯吱的响,回头看看平整的学地被自己踩出一行脚印来,心里有点不忍,干脆飘在空中走。
京城里处处都是忙着扫雪的人。
街道上积攒了一夜的雪,被扫帚或者铁锨摆布着扔到街边角落。沾染了灰尘变得不再洁净,堆成一堆,等着消融。
秦上淮站在街头,看着那些被抛弃的雪,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
“急报急报——”
冒雪赶夜路而来的驿站信差喊着急报骑马本想府衙。
秦上淮好奇跟在后面,跃上府衙屋顶偷听信差回报,只听了几句,脸色就沉了下来。
黄河一处突然洪水,附近一个小镇被淹,失踪了不少人。
可让人不安的是,这时节根本不是黄河的汛期,更何况只有那一段洪水,上游下游都没事。被淹的小镇里活下来的人说,洪水来得时候,从水里看见了妖怪。
秦上淮突然想到,那里是渐琼要回萯山必经的渡口。
渐琼一个月里第二次来到这个小镇,住的还是上次那家客栈,甚至店小二都还记得他。
进了客房坐到桌边,从袖子里掏出变小了的蚕茧,渐琼越想越懊糟。
真是丢死人了,玄裳回去必然会告诉秦上淮,那他以后还哪有脸见他?而且这次不仅丢自己的脸,连师父的脸都丢了……
气的锤了桌子几下,才想起手里还握着蚕茧,赶紧看了看没什么损坏,才放心的收进怀里。
到了晚饭的时间,仍旧是八个菜一个汤,让小二送到他房里来,渐琼坐在桌边满足的开始吃,没有注意到小二看着他的眼光里有奸邪之色。
当夜,渐琼吃了有迷药的饭菜,睡的人事不知。
店小二轻手轻脚开了房门,确认渐琼的确是睡死了,开始翻他身上找钱袋。翻了个遍,只有几锭银子和一个蓝色的蚕茧不知道是什么,上面还贴着小小的一片黄纸。
看他点菜的架势还以为他能有油水,谁知道是个穷酸!店小二气的敲打了渐琼几下,再翻一遍确实没有别的东西了,又拿起那个蚕茧仔细瞧,也看不出是个什么,气的他一把撕下蚕茧上那小黄纸,又把蚕茧揉搓几下扔到渐琼身上,把那几锭银子揣起来关门走人。
蓝色的蚕茧在渐琼胸口微微颤动,越来越剧烈。刚才被店小二揉搓出的那一条细缝,随着颤动越来越大,终于,裂开。
小小的一条鱼从蚕茧里蹦出来,落地变成浑身青黑的一个女人。
鱼妖阴狠的看着仍旧昏睡的渐琼,抬手手指插进渐琼肩膀。
渐琼剧痛之下醒过来,看到站在床边的鱼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可是身子却被她施了手脚,一动不能动。
鱼妖阴冷的笑着,把手指拔出来,舔了舔手指上的血,从窗户跃了出去。
渐琼刚才心里不禁害怕,以为她会趁机杀了他,谁想到她却离开了。刚松了一口气,却又苦恼身子完全动不了。
肩膀处伤口那里的血汩汩的往外流,他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血流出来又在身上变冷。
动不了,也出不了声。
她这是要他流血流死?
渐琼努力静下心来,虽然动不了,掐不了法诀念不了咒文,可是他还能运内息给自己止血。虽然慢,总要尽力止血才行。
窗外天渐渐亮了,小二来敲门问要不要送早饭来,渐琼心焦但是说不出话什么都是枉然。
伤口血流的速度已经很慢了,但是流了这半夜,现在他已经有些意识不清,身子的气力随着血都流走了,最后的精神只能用来让血完全止住。
终于伤口不再流血了,渐琼也昏迷了过去。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等他慢慢醒来的时候,发现手指已经能动。咬着牙翻身坐起来,身子虽然没有力气,但是终于能动了。
看看外面,天黑着。
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渐琼扶着墙一路走到门口,开门虚弱的喊小二。
小二闻声跑来,看到他身上都是血,心虚吓得不行,提心吊胆的过来,听到渐琼是让他去买伤药还有拿饭来,赶紧答应着跑走了。
渐琼回房走到窗边看出去,心里懊糟又让她跑了。
这间屋子的窗户正对着黄河岸,渐琼在懊糟的时候,抬头却看到黄河里突然波涛汹涌。
从河中心平然乍起的波涛,向着这一侧的河岸疯涌,到了岸边时已经高达数丈,而后面的波涛一个比一个高,都向着岸边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