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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信王选妃 ...

  •   “你要干什么?”几何着实有些害怕了。
      “我假意遵从了王爷的安排,”戴龙城的嘴唇轻轻开合,“换取了在关外招募军队的权力……”
      “你打算?!”几何惊呆了。
      “如今大明惮于外患,只要我趁乱掌控了军队,日后谁敢动我的女人?”戴龙城微微倾斜了嘴角。“几何,乖乖等我。不用太久,我必会给你争一个堂堂正正的诰命夫人来!”
      “可我……已经是了!”几何觉得脑袋快转不过来了。
      “那个不算。”戴龙城重哼一声,“封妻荫子,必须是为夫争来的诰命!”
      几何头脑轰鸣,一时万般思绪堆积,不知如何梳理。信他?不信他?“那个……”她只能从现有的疑惑问起了,“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手救我?”
      “辫子既是专程为你而来,就知道你的身份和用处,”戴龙城苦笑,“你觉得,辫子会让你再活着回大明?回来研制出一堆大炮来要他们的命?我若不能一击成功,反激怒他们玉石俱焚……我的姑奶奶,您还会毛发无伤地站在这里质问我么?”
      几何语噎。她和那萨哈廉数日耳鬓厮磨,纵是感觉其儒雅有礼,不同于想象中茹毛饮血的残暴金人,也不敢断言在假象的争夺中他会放她生路。戴龙城说的有道理啊……
      “那‘秀女’又是怎么会事?”她自觉理亏,赶紧转了话题。
      “算机缘巧合吧,为信王爷选妃,内廷奉皇后旨意,广选天下适龄的秀女进京。”戴龙城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下,“王爷正好借此设计了……”
      “你让我冒充给信王的秀女?!”几何差点没叫出声来,“这不是送……”
      “嘘。”戴龙城赶紧用食指压住了她的嘴唇,“别慌,我都安排好了。这次虽是王爷给你造的身份,待会儿外面的人会将你送回驿站,但到了京城,自会有我的人与你接应,将你偷换出去的。”
      “什么?可……”几何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放心吧,前后事我都安排妥帖了。”戴龙城淡笑着刮着她的鼻尖,“我的女人,任谁也不给的。”
      几何眨着眼,将信将疑地望着他。这话牵强了些吧,这借用的身份也太敏感了吧……编造什么身份什么不好,偏偏是为信王选妃的秀女!难道……她刚刚松动的心又紧绷了起来!戴龙城不会是想骗她乖乖听话,然后打包献给主子讨赏……

      “那你说,如今这形势下,如何将你毫发无伤地送回京城?”戴龙城似看透了她的心思,“你知道这一路有多少道关卡暗骑在追查你吗,你知道多少人因长的稍稍像你而无辜冤死吗?想要你命的不光是金人,皇上是绝不会让你活着踏上辽东之地的,大明也不会容一个已有投敌之嫌的人再回大内皇城的。那些言官……”
      “皇上不会的!”几何脱口而出,“一定是魏阉矫诏调的军队!是魏阉……”
      “你到现在还——”戴龙城愤怒了,“最是无情帝王心,这几日你竟还未看清!江山社稷,君权龙椅,那才是帝王所看重的!你有用,他才哄你、宠你,可笑你就真把自己当成不世奇才了。古往今来,帝王御下的手段,哪个不是恩威并施,翻手云覆手雨!”
      “皇上不会的,不会的……”几何的声音越来越低,古今别的皇上她没见过,她就是固执地觉得当今皇上绝不会这样。
      “怎么,你还打算回去继续效命?”戴龙城冷冷地截住了她的话,“伴君如伴虎还乐此不疲,受三司会审也不惧怕,莫非,你喜欢皇上?”
      “啊不!不不!”几何大骇,使劲摇头。那只是士为知己的一种冲动,怎就扯到情爱上了呢!“四哥,我心里想的惦的都是你啊!我跟着金人走……就是想试探你的心,我怕你真的不喜欢我了!我日日夜夜盼着你来救我,我哪有别的心思!天地可鉴啊!”她连声声辩,一肚子委屈恨不得顷刻全盘倒出。

      “猜你也不可能看上那样的人,”戴龙城鄙夷地垂了眼帘,“那样的人,哼,怎么偏是大明的皇帝呢。”
      “你……”几何倒吸了口气,“你敢说皇上……”
      “说怎么了,”戴龙城嗤之以鼻,“他本就不配荣登九五。”
      “那谁配?难道是那个阴阳怪气的信王?他更不配!”几何像被蛰了一般跳脚。
      “怎么不配?信王爷文韬武略,大气天成,才是真正适合做大明皇帝的人。”戴龙城挑眉冷笑,“今上若不早早退位让贤,专心做木匠活去,他日……必取而代之。”
      “你……”几何突然冷汗直流,“陛下对信王可是手足情深!信王……你们竟想篡位?!”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戴龙城揽住她的腰肢,叹了口气。“我们先说当下。如今事急从权,只能借天家的仪仗送你回京。记住,这一路切莫出头,少生事端,回京后好生听从接应安排。但……”他渐渐温柔了目光,恬淡了语气,“世事未卜,也要靠自己随机应变。如此可好,娘子?”
      几何被一声娘子唤得满面通红,满腹的话生生给憋了回去。
      “那宅子里什么都有,缺什么吩咐人采办。你就静静待着,哪儿也别去。”戴龙城温柔地摩挲着她的秀发,轻轻啄着她光洁的额头。“我会尽量快的完成这一切,回去与你团聚。那时候,我们就不用再忌讳任何人、任何事,什么都阻挡不了我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几何此时是温情扑面,红潮上颊,但隐约还是有些不甘心,“可是……辽东这个样子,皇上还蒙在鼓里……”
      “忧国忧民是男人的事!”戴龙城冷了脸,斩钉截铁地断了她的话。“这么快就忘记教训了?听着,我绝不能让你再搅这浑水,你必须离开朝廷的视线!”
      “可……我……”几何口舌发干,低声支吾着。
      “你还想给我生事……”戴龙城脸色铁青,这厢手臂一紧,将她紧锢起来。
      “我不是……松开,好痛!我只是想……”几何张牙舞爪地争辨着。
      “想什么……”戴龙城扳开她细如莲藕的手臂,拽过她的脖颈——凶猛地堵上了她的樱唇!贝齿相抵,口舌相缠,几何被吻的差点没窒息过去!她想挣脱,反被他报复似的揽得更紧,仿佛是他要用这征服的力量来宣告她身心的归属!
      在确定她每一处都无力反抗后,戴龙城才放过了她的香唇。几何立地眩晕了许久,神智才清明回来。
      “回京,听我的安置,”戴龙城捧起了她的香颊。“听着,你是我的娘子。”他的眼神闪烁着毋庸争辩的决断,“从现在开始,不许再想那些不该想的东西,不许再有机会让别的男人迷上你。否则……”

      夤夜,卫兵护送被劫秀女回返附近县衙。几何在路上记下了自己的又一个新身份——应届秀女,田秀英。
      天启五年冬,为信王选妃,大明广选两京十三省秀女,于年前齐聚京师。
      几何沿北路入京,正值高第退守关内。一路上满目萧条,士兵丢盔卸甲,难民哀鸿遍野。源源不断的百姓从关外涌来,携妻挈子,无家可归。
      一场冬雪过,路边添冻死骨无数。严寒之下,哭天喊地的悲怆声都变得虚弱无力,如细蚊悲哼,闻之令人心绪忧黯。沿路关卡林立,搜查甚严,唯秀女一路放行,畅通无阻。几何打起轿帘,心下钦佩戴龙城办事缜密安排妥帖的同时,愈发痛恨起昏官误国,似附骨之疽,叹不能除。
      同行共二十名秀女,皆是叽叽喳喳的妙龄女孩儿。几何瞧她们多为十四五岁的样子,天真烂漫,眉头开阔,再看自己虽大不上两岁,但心态已老,早失了朝气。觍颜混迹当中,愈发沉默孤僻,不与人言了。

      旅途寂寞,几何闭上眼睛,想的最多的竟是当今皇帝。她始终觉得他真诚,至情至性,像是一个朋友,而不是翻脸无情的君王。这沿途一切,谁能告诉他呢?想她马上就要自由了,可以摆脱掉火药师身份,和心爱的男人一起安静甜蜜的生活了。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始终忐忑不安呢?难道曾经食君之禄,就放不下江山社稷了么……

      辗转月余,几队运送秀女的人马汇合后,终入了京城。礼部将她们统一安置在诚王府旧宅。待余下几省秀女来齐之后,再做定夺。几何与一位姓周的大兴县女孩儿分到了一处。她按照戴龙城的事先吩咐,一住下就装病不出。一切交际皆塞银子给管事婆子,从不露面于人前。
      如此,几何住了三日,只见过管事婆子范氏、送饭的王婆和同院的周氏。周氏闺名韵竹,人生的俏丽文静,只是如同几何一般,观之偏瘦弱了些。发脂粉的范婆子打趣说,这院子的俩倒像是镜子里外的人儿,都瘦的似汉后赵飞燕般,风一吹,就过墙了。几何一边往脸上涂蜡色颜料,一边担忧——戴龙城下一步的安排是什么?到哪儿找一个模样类她的人呢?他不会是骗她,不是骗她吧!若是连他都不能相信,她该怎么办呢……

      第四日,燕雀门接应的人终于到了。一名送兰花的匠工,三十左右年岁的样子,自报家门吴襄,天启二年武进士,在房家外宅见过几何一次。几何细细观去,见其膀大腰圆,浓眉细眼络腮胡,寻常的很,并无甚印象。
      “夫人把这些药丸收好,”吴襄借排花盆之机将东西塞入几何手中,压低声音嘱咐道,“一日一次即可。”
      “这是什么?”几何惊异,她手中明明是个实物,银制的云头形带饰啊。
      “让您假病的药,” 吴襄眼观六路,言简意赅,“服后会出现浑身发热的症状,同时,脸上会起一些小疱。”
      几何失色,拿带饰的手不自觉一哆嗦。
      “夫人放心,那只是假象,对身体无碍的。只要不乱挠,疱是不会留下痕迹的。”吴襄识相地加了句解释。
      几何将信将疑地瞅着那银带饰——很普通的累丝嵌宝样式,中央一颗硕大的红宝石,旁边几颗杂色小珠散绕,“药在哪……能行吗?”
      吴襄接过带饰,熟练地卸下小珠机关,药丸倾出。“这是十天的量。门主的意思是,先用计使礼部主动驱除您,若此计不成再行替换之举。虽然来的郎中和太医都会配合咱们的,您也必须得了时疫类的恶疾,才会被尽快驱除的。”他指着摆得满满的兰花盆,“夫人将药汤倒入兰花中即可,属下定期会来收拾。”
      几何顿悟,将带饰扣好,握紧。

      晚食,几何刻意嘱咐送饭的王婆购了外食,除了平素的饭菜,又啃掉了一整只便宜坊的烤鸭,狠狠地饱餐了一顿。
      入夜,几何将门窗闭好,往床下藏好了抄手胡同华家专煮猪头肉、双塔寺赵家黑米莲子糕和正阳门刘家酱肉酥饼。一切妥当之后,才将带饰取来,药丸抠出,和水服下。她躺在锦被之中,只觉又胃涨又心慌,辗转许久,方沉沉入睡。
      夤夜,几何在梦中被刻骨的寒意惊醒。只觉头脸冰凉,冷汗迭出,手脚却奇异地发热,鼻尖、脸颊、额头、后背,尤其是脸颊都似布满了寒气凝结的水珠,她很清醒,身躯却动弹不得。她用尽全力抬手摸去,那额头似冰块一般,却半点水珠也无。是药力上来了吧……几何放下烫得惊人的手掌,昏睡过去。
      第二日,自是头晕目眩,起不得床。

      早食,那送饭的王婆照例踏上门来。几何“气若游丝”地抬眼望去,见那王婆失声惊叫连食盒都扔了,心下就明白了七分。自己的脸上,一定是生疱了……
      紧接着,该来的人都来了。郎中甚至太医接踵而至,把脉过后,纷纷摇头。礼部迅速做了隔离措施,燃香去秽,将几何住所移到了最偏僻之处。几何稍稍放下了一颗心,看来戴龙城手下的燕雀门还是确有实力的。只是,连累了可怜的周氏。谁也不愿接纳她同住,只好随着几何被一并隔离。
      几何卯足了劲苦熬,早做好了一日不驱,一日不食的决心。那些送药送食的婆子们皆很惜命,远远将碗扔下就走,到时再来收。如此更方便了,几何将药倒掉,将饭食原封不动留着。
      这一日黄昏,几何正在偷吃私藏的猪头肉,忽听得院门吱呀,有人来了。她的住处本就门可罗雀,病后更是人迹罕至了。此刻来人,莫非是要遣送她了?几何一阵兴奋,当下飞速将嘴角一抹,钻入锦被中假寐。

      纷乱的脚步声在房门口停下。门开,只有一人入内。那步履沉稳,不紧不慢,如闲庭散步,悠然自得。
      几何心下生疑,微微抬起了睫毛,借着窗外撒入的半明半暗月光,终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惊天霹雳!
      她的一颗心,瞬时从峰顶直降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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